從西長安街的南面望去,神秘的國家大劇院盤旋在地平線之上,夕陽下的曲線清晰而柔和。這棟樓是14。9萬平方米的綜合劇場建築在中國政治文化中心天安門廣場西側正式亮相,舉世矚目。
9月25日,國家大劇院首次向人們敞開心扉,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的首場演出吸引了人們的目光。在二樓的咖啡廳裏,大劇院設計師保羅?安德魯接受了記者的采訪。
溫暖的橙色陽光透過鈦合金緊密的框架結構,映進國家大劇院巨大的中殿。
老保羅?安德魯有壹個瘦瘦的身體,壹張聰明的臉和壹雙亞洲人的黑眼睛。與八年前不同,他的棕色頭發已經變成了灰色。
1998年4月,安德魯參加了國家大劇院的設計競賽。經過兩輪比賽,三次修改,歷時1 4個月。他的“穹頂”方案在10國家36家設計單位的69個方案中獲得壹等獎,並於199年7月入選國家大劇院建設方案。
八年很快就過去了。這是“壹個非常漫長的過程。在很多時刻,我幾乎崩潰,但當我回頭看時,我會想到歡樂和甜蜜。”他回憶道。
他的草圖實現了,國家大劇院最終變成了高聳在湖面上的半橢圓形球體。南北入口覆蓋鈦板,配有透明玻璃框架,就像巨大的窗簾向兩邊拉開。劇院的燈光透過窗戶,巨大的半球就像壹顆生命的種子。“國家大劇院想表達的是內在的活力,是外在寧靜下的內在活力。壹個簡單的‘蛋殼’孕育著生命。這是我的設計靈魂:外殼、生命、開放。”安德魯說。
八年後的今天,這個令人驚嘆的項目矗立在天安門廣場西側:巨大的綠色公園內,壹泓碧水環繞著橢圓形的銀色大劇院,鈦板和玻璃制成的外殼與晝夜的光線相得益彰,色彩變幻莫測。建築在水面上的倒影構成了大劇院的外部景觀,觀眾將從水下通道進入其中。從遠處看,水波中的倒影給人壹種夢幻般的感覺。弧形的中央玻璃天篷像壹個打開的幕布,露出富麗堂皇的歌劇廳和像古代樂器壹樣顏色很深的漆木裝飾空間。
這是壹個簡單又復雜,清晰又隱秘的身體。在玻璃制造、墻面裝飾、復合結構等方面廣泛采用高新技術。建築內部,地下有壹個小劇場,歌劇院、音樂廳、劇場位於底層,由道路隔開,通過懸空走道相互連接。歌劇院周圍是部分透明的金色網狀玻璃墻,從頂部的建築內部可以看到永恒的天空。
其主要設施包括擁有2416個座位的歌劇院、擁有2017名觀眾的音樂廳、劇院、商店、展廳和餐廳。在各種功能方面,該項目會讓人們想起巴黎的“蓬皮杜文化藝術中心”,安德魯稱這是壹座在創造大型多彩公共場所方面非常成功的建築。
1967安德魯29歲時設計了圓形的巴黎查爾斯?戴高樂機場候機樓。次年,獲得法國國家建築師文憑。此後,作為巴黎機場公司的總建築師。
已經50多年了,保羅?安德魯設計了無數屹立於當今世界的機場規劃,並獲得了許多國際建築大獎。他的作品遍布世界各地:法國巴黎的“新凱旋門”大拱門,日本大阪的海事博物館,英法海底隧道的法國終點站,中國廣州的新體育館...當然,最多的機場是巴黎戴高樂機場,印尼雅加達機場,埃及開羅機場,坦桑尼亞達累斯薩拉姆機場,日本大阪關西機場。
在此之前,這些地方很多還是不毛之地,他精湛的技藝將這些陌生的名字變成了新世界地標。安德魯的許多作品都經受了半個世紀的考驗,其質量和實力仍然令人嘆為觀止。在他的影響下,巴黎機場公司的活動逐漸向大型標誌性建築的設計方向發展。
作為壹名工程師,保羅?安德魯以不同於“純”建築的方式看待他的建築。他的方法不是簡單地復制或不可想象地將美學標準應用於基礎設施,而是積極探索並使其遵循壹種嚴格的規則。
作為壹名建築師,安德魯在機場建設領域有著深厚的造詣。他的設計具有滲透性,就像壹個美麗的貝殼,敞開心扉,沐浴在陽光中。他的建築是壹個典型的世界,壹個理性的地方,所有的設施都是功能齊全的,人們在其中會感到舒適和愜意。
鑒於日本多個項目的鈦表面出現老化現象,安德魯決定將國家大劇院結構中的鈦保持在未經處理的狀態,以展現天空的反射,還特意對鈦進行了氧化處理,以承受未來的清洗。與閃亮的金屬外表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安德魯在屋頂的內表面鋪了暗紅色的木頭。
在隨後的18個月裏,安德魯反復修改他的設計。但他的基本思路不變:劇院立面沒有缺陷,建築沒有背面,所有停車場和技術設備間都設在地下。此外,他堅持認為,劇院是項目最重要的部分,應該位於建築的中心,建築應該與相鄰的人民大會堂在同壹軸線上。他的未來主義設計和外國身份在中國建築行業引起了許多震動。
安德魯的設計創造了壹系列的貝殼和活動關卡——泳池甚至可以在冬天用作溜冰場。遊客可以通過59米長的水下玻璃屋頂通道從北部進入。“我的設計為天安門廣場增加了壹些水,可以改變人們的生活環境和風景。大劇院的水下入口是我的傑作,也是我設計的重要部分。我想讓人們有這種感覺:首先,讓人們有進入這個‘外殼’尋找東西的欲望;當妳從水下進入這個藝術殿堂,妳會立刻明白,這和去商場、去參觀古跡是不壹樣的。這裏完全變了,妳的精神需要改變,需要有壹些新鮮的感受。這是壹個夢幻的地方,妳應該為它做些改變。通過這樣壹個抽象、簡單、如夢似幻的入口,讓人們在進入大劇院後,感受到的應該是生命、活力、豐富和魅力。還有,大劇院應該是經常有人來來往往的地方。不壹定每次都是為了看戲或者聽演唱會,但也應該是值得去的地方。”他說。
在宏偉的中庭裏,每個表演廳都有自己獨特的建築形式。例如,歌劇院大廳覆蓋著金色的金屬網。大廳內的座椅排列成舒緩的曲線,室內沒有明顯的角落,聲學顧問對此頗有微詞。為了獲得良好的聲學效果,安德魯用編織金屬網控制每壹排弧形座椅,使聲音能夠穿過後墻。金屬網和墻壁之間的縫隙可以用彩燈照亮。
小劇場有1040個座位,墻面用絲綢覆蓋,將用於京劇表演,而京劇傳統的表演形式需要與觀眾近距離互動。相反,方形的白色音樂廳裏的壹排排座位,卻能讓觀眾從遠處欣賞。對於影院來說,其存儲空間、技術設備甚至貨運區都位於地下,因此不會影響上述活動。該項目的垂直分層結構形成了歌劇院上部逐步後退的平臺,從這裏可以看到天安門廣場周圍的故宮和人民大會堂等建築。
作為北京迎接2008年奧運會的第壹個“大工程”,國家大劇院為國際建築師開辟了壹條新路。如今,安德魯對建築探索的信心已經壓倒了他在質疑聲中的迷茫。“100多年前,建築師埃菲爾設計的這座塔剛剛建成時,就像壹個鋼鐵怪獸,沈重地壓在法國人的心頭。幾十年前蓬皮杜藝術中心剪彩的時候,建築外部由設計師專門設計的縱橫交錯的管道讓前來參觀的人驚呼‘工程還沒完工呢!’而且壹旦知道這是完工的藝術中心,幾乎沒人敢叫好。當貝聿銘拿出透明金字塔作為盧浮宮入口的改造工程方案時,壹片瞠目結舌和反對聲,認為該設計完全破壞了法國人引以為豪的盧浮宮整體風格。時間會證明壹切。正如安德魯解釋的那樣,他的建築“創造了連續性和分裂,但不會引起沖突。”
安德魯
安德魯說:“我對國家大劇院的理解主要有四點:第壹,位置決定了它的象征意義:旁邊的人民大會堂象征著國家的最高權力,而大劇院應該是文化的代表;二是新的、巨大的、重要的建築,能代表新世紀的建築,傾註了人們強烈願望的建築;第三,要有完整的社交功能,就是好用,人們愛用;第四,外觀要有吸引力,要有文化感和歷史感。”
在談到國家大劇院是否符合中國傳統建築的特色縣這個老話題時,安德魯說:“中國的建築傳統是什麽?大屋頂?我知道中國建築界壹直有‘傳統’和‘現代’之爭。問題是,如果妳對妳想要遵從的傳統有很好的理解,妳就知道妳應該想要什麽;或者,如果妳對自己想要符合的傳統壹無所知,可以放開想象,不受限制;最麻煩的是,如果只懂壹點點,就想象不出來,就膽怯不起來,就不能真正體現傳統。效果肯定不會好。”
“建築師在真正了解壹個國家的文化之後,是不可能在那裏進行設計和工作的。即使對於法國文化,我也不敢說我已經理解了。建築藝術和文學、音樂等藝術壹樣,首先是壹種創造和創新。抄襲、抄襲、模仿不是建築師該做的事,是工匠該做的事。而藝術創作沒有也不應該有任何國界。”
“它壹定會讓北京變得更加美麗”
“水晶蛋殼”在藝術上的“多功能”曾是中國傳統建築關註的焦點之壹。有人認為安德魯的設計是“花架子”,很耗錢卻不實用。安德魯對此做了詳細的解釋。他認為,現在定義劇院的功能,如果還局限於“看戲”這壹唯壹的傳統概念,已經遠遠落後於國際潮流。
“我首先嘗試將劇院設計成壹個劇院社區,而不僅僅是三個劇院。它可以對觀眾和所有公眾開放。所以我為觀眾和大眾設計了不同的頻道。人們可以從地下走上飛機,再走上高臺,不僅可以欣賞周圍的湖泊景觀,還可以俯瞰故宮的無限美景。我還設計了壹個可以舉辦各種藝術展覽和文化活動的空間,讓它白天也能活起來。通過這種設計方式,可以吸引更多的人去感受文化。
“我設計的國家表演藝術中心是壹個全新的概念,是壹個沒有人見過的方案。這是壹個雄心勃勃和富有創造性的計劃。它不僅外觀漂亮,而且內部功能齊全。這是壹個很大的建築,看起來像壹個城市,有許多街區。可以聽音樂,散步,有展覽等商業文化設施。就算不聽音樂,來這裏走走看看也是壹種美好的享受。”
“雖然它叫國家大劇院,但很重要的壹點是,它不僅是為喜歡聽歌劇的人設計的,也是為大眾設計的。大劇院有四個部分:歌劇院、音樂廳、劇場和小劇場,但還有第五個部分,這是為人民的文化生活創造的活動空間。”
這個建築可以很好地與周圍的許多環境融為壹體。在和大會堂合作的問題上,大會堂的立面很垂直,大劇院應該是個對比。如果妳展示了大會堂的美而不抑制它的光輝,妳就成功了。所以我把大劇院的每個角度都當成壹個立面,而不是設計成四個立面,與大會堂形成強烈對比,以展現建築之美。陽光從天而降,在不同的時間,大劇院上出現不同的顏色,與大會堂成反比,成為協調與對話。
“壹個時代有壹個時代的建築”,安德魯說:“我想指出兩點:第壹,這個設計沒有體現非理性和瘋狂的想法,它是壹個理性的設計。第二,人對生活充滿信心,所以不在乎在生活中冒壹點風險。但我沒有抹殺中國的傳統。我希望20年後,這個劇院能被稱為中國的建築。”
安德魯接著說,“我的設計非常註重對比和平衡。‘蛋殼’簡潔的結構雖然與古典的周邊建築形成強烈對比,但依然保持著對話呼應的效果。”
“壹個簡單的‘蛋殼’包裹了所有的生命力;這個“蛋殼”懸浮在水面上。當人們走進歌劇院時,他們實際上步入了壹個‘夢幻世界’!人們可以拋棄塵世的紛亂,進入童話世界。為了不讓觀眾進入時過於突兀,我設計了壹個很長的通道。觀眾走在上面,就可以有空間和時間去看自己心中的夢幻世界。”
“廣場上加了水,大劇院周圍出現了壹個小湖,是對廣場景色的補充。從空中看北京,故宮有護城河環繞,不遠處還有北海和中南海。大劇院周圍的小湖是這片水域的適當延伸,北京的整體環境沒有改變。”
安德魯對自己的設計方案很有信心:“也許,在它成為壹個看得見的、無障礙的建築之前,人們很難想象它的美。但壹旦建成,人們就會明白為什麽要這樣設計,而不是那樣。”
當談到中國人是否能接受壹個歐洲的設計時,安德魯說:“毫無疑問,國家大劇院將是中國的壹個建築,也是中國人喜歡的壹個文化設施。至於它的設計者的國籍,根本不重要。在最近的奧運會期間,悉尼歌劇院的畫面幾乎每天都出現在電視上。有人提到它的設計師是丹麥人嗎?不,這是悉尼的象征,也是澳大利亞的象征。誰在乎它的設計者是誰?”
安德魯興奮地說,“我敢打賭,當國家表演藝術中心建成後,人們四處閑逛時,大多數人都會喜歡我的設計。大劇院是壹個具有文化教育功能的場所,是壹個可以充分呼吸和享受的文化空間。這就是我設計的目的。”
作為建築師,我們有幸成長在中國大發展的黃金時代,充滿機遇、冒險和挑戰。安德魯說:“至於中國是否應該建造國家大劇院,我想指出壹個事實,幾乎沒有壹個國家的大劇院或大教堂是在這個國家最富有、最強大的時候建造的。相反,許多重要建築是壹個國家為了追求國力而建造的。”
“對於壹座古城來說,新的建築設計應該更加謹慎,但它不是靜止不動的。如果今天北京的城墻和城門還留著就更好了,但是既然都沒了,我們就要想新的辦法。是不是不再需要設計新的建築了?”
安德魯充滿激情和信心地說,“我相信我的設計壹定會讓人們思考北京的建築設計。總之,它並沒有讓北京變醜,而恰恰相反!”
面對風格質疑,安德魯說,“我知道中國有些人認為國家大劇院與周圍環境不匹配,但我相信它會與周圍環境很好地融合。人們說穹頂不符合故宮的風格,但實際上它離故宮很遠。另外,妳真的認為天安門廣場和故宮的風格如此壹致嗎?妳真的認為故宮周圍的建築有利於突出它固有的風格嗎?”
在他看來,世界上沒有壹座建築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說實話,我曾經做過壹個調查,很大,但是只有16人支持我的設計。當建築師在盧浮宮建造金字塔時,在法國引起了巨大的爭議。人們指責建築師說:妳對法國文化壹無所知。妳摧毀了宮殿。但當它完成時,它被證明是壹個成功的設計。”
“中國需要世界,世界更需要中國”
妳為什麽來中國?安德魯解釋了三個原因:這裏發展迅速,這裏的文化和精神吸引我,這裏離法國很遠。為什麽是遠離法國的理由?安德魯搖搖頭,笑了笑。
“北京確實已經成為壹個國際建築工地。北京確實失去了很多舊的東西,這很可惜,但是很多國家都面臨著同樣的問題。同時,舊的建築形式已經不適合現代社會的發展,總要找到壹些解決的辦法。這不僅是自身文化的問題,也是吸收外來影響的問題。”
他認為世界上每個地方都應該持有相同的態度,那就是文化、建築等等都需要交流和溝通。“妳想吸引外地的人,妳也想把自己的東西貢獻給外地的文化發展,在其中妳會有收獲和犧牲。這很正常。不要相信自己不需要世界,也不需要外國人的想法。妳永遠是妳自己,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