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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的意義:

自古以來人們就把蘭花視為高潔、典雅、愛國和堅貞不渝的象征.

蘭花象征高尚、典雅、堅貞不渝

蘭花被視為幽谷中的“君子”,同時也表示虔誠,蘭薰桂馥,以示歷久不衰

蘭:幽玄高雅、超凡脫俗,可以作為知識分子的象征。而做為壹種投資,蘭花經濟也可能帶來良好的經濟效益,所以蘭同時也可以做為商的象征;

儒學中深厚的“蘭情結”

作者 南通大學博導 周建忠教授

蘭與儒學傳統中人格定位之間能夠建立對應關系,與它的生物學特性有關:蘭花葉態綽約多姿,色澤終年常青,花朵幽香高潔,具備了符合民族審美趣味的形式;其社會學意義亦由來已久,它以獨有的天姿神韻,最早介入古典貴族生活的各個側面,最早載入歷史典籍,並進入了儒者的審美視野;或許還與它那段奇特而神秘的際遇有關:懷才不遇的孔子見隱谷中蘭與眾草為伍,頓起身世之感,從此確立了蘭與儒家人格的內在聯系,而這種花與人之間同位壹體的思維模式則來自人類的圖騰崇拜。

蘭是花之驕子。從蘭花的外形、姿態、生存環境、內在氣質方面,人們更多地習慣於對蘭的象征意義進行詮釋,並且成為壹種固定的符號、定向的語碼。所有愛蘭、植蘭、賞蘭、詠蘭之人,都從蘭花身上吸取道德的力量,從而自覺地塑造、提升、升華自身的人格與胸懷。它的文化內涵既可發展為孔子那種“當為王者香”的理想和不為貧賤失意所動的人格信仰,亦可發展為屈原個人美德的保持與追求。總之,蘭象征了儒學的人格理想:德行高雅,堅持操守,淡泊自足,獨立不遷。

圖騰與蘭:

介入人類精神生活的肇始

圖騰文化是原始文化的壹個組成部分,它產生於萬物有靈論的原始思維模式。蘭花作為個人圖騰有這樣三個特征,第壹,人就是圖騰,圖騰就是人。第二,人往往用圖騰來做自己的名字。第三,人和圖騰同生死***存亡,是壹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忽隱忽現存在著的保護神。圖騰崇拜到後來慢慢淡漠了,成為人類遙遠模糊的記憶,但在後代生活中,還能找到它的痕跡。《左傳·宣公三年》記載了鄭穆公出生與死亡皆跟蘭花有關的圖騰故事。鄭文公“賤妾”燕夢見天使贈她蘭花並告訴她“以是為爾子”,後果然懷孕生子,取名為蘭,即鄭穆公。鄭穆公即位22年後,壹次病了,他說:“蘭花死了,我恐怕也要死了吧,我是靠著它出生的。”於是“刈蘭而卒”。這個故事中的“征蘭”之義,正是圖騰文化的體現。離開了圖騰文化,就無法理解故事中蘭花的神秘性與特殊性。不僅歷史典籍中留下了圖騰文化的痕跡,文學作品中也不乏此類例證。漢樂府《古詩為焦仲卿妻作》,女主人公名蘭,正是遠古個人圖騰痕跡的表現特征,“蘭芝”,即“芝蘭”,“芷蘭”,就是蘭花。“蘭花”的圖騰意義在詩中亦有明顯的表現,如劉蘭芝投河自盡前,焦仲卿對其母親說:“今日大風寒,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嚴霜籠罩,煎逼庭蘭,則意味著主人公的生命悲劇即將發生,就像鄭穆公“蘭花死了,我恐怕也要死了吧”的預言征兆壹樣,這是蘭圖騰文化的深層制約與潛在影響。通過“原型”研究,可以揭示出“滲透著多少世紀以來由秘傳的崇拜傳統小心翼翼地保存下來的難以理解的奧秘”。蘭即是這樣壹個“原型”。

蘭對早期貴族和民間生活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在秉蘭拂惡、贈蘭傳情、沐蘭致祭、執蘭迎祥、紉蘭上朝、燃蘭溢香、藉蘭祭祀等活動中,人們與蘭建立了各種的關系。

這些蘭文化的初期形態充分說明,那些從事政治活動和祭祀活動的人(我們可以視他們為儒者的前身),他們大量地接觸蘭、運用蘭,雖與功利目的聯系在壹起,沒有形成明確的倫理涵義,卻為以後孔子對蘭的審美意象的界定提供了重要前提。

孔子與蘭:

奠定了蘭的文化內涵

“蘭當為王者香”。孔子在外周遊十多年,始終沒有得到任用,於自衛返魯途中,見蘭花獨茂,由是觸景生情,感慨萬端:“夫蘭當為王者香,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譬猶賢者不逢時,與鄙夫為倫也。”他以蘭比為賢臣,實際上是自比,說自己周遊列國,卻生不逢時,得不到重用,就像獨茂的蘭與眾草為伍壹樣,只好與鄙夫為伍。孔子的感慨,對後代影響最大的,莫過於“蘭當為王者香”壹句,幾乎所有涉及到蘭花的文章、著作都會提到它。此句的本意是“蘭應當為王者提供香氣”,即蘭花應是國君欣賞的高級花卉,亦是從賢者為臣為相輔佐國君之角度設喻的。但後來的蘭學著作中,卻改為“蘭有王者香”、“王者之香”。如潘天壽《題蘭石圖》詩雲:“閑似文君春鬢影,清如冰雪藐姑仙。應從風格推王者,豈僅幽香足以傳。”

蘭花的人格象征是高潔、幽貞。孔子又說過,“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這句話出自《孔子家語·在厄》。而且,孔子關於蘭花“不以無人而不芳”的美德境界,亦

成為先秦時期儒家的***識,如《荀子·宥坐》:“且夫芷蘭生於深林,非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之學,非為通也,為窮而不困,憂而意不衰也。”後代詠蘭詩對此又進行了演繹、發揮。朱熹《蘭澗》:“光風浮碧澗,蘭枯日猗猗。竟歲無人采,含薰只自知。”康熙《詠幽蘭》:“婀娜花姿碧葉長,風來誰隱谷中香。不因紉取堪為佩,縱使無人亦自芳。”

蘭花香味有特殊性:“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孔子還說,“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

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處者焉。”(《孔子家語·六本》)。此處以芝蘭之香喻君子美德,強調了道德的教育感化作用,體現了儒學重社會功用的特點。蘭的幽香清遠合於君子德行的高貴雅潔,不媚流俗。

歷代詩歌詠頌蘭香的,更是不勝枚舉,如:陶淵明《飲酒》:“幽蘭生前庭,含薰待清風。清風脫然至,見別蕭艾中。”“蘭當為王者香”、“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不芳”、“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孔子在蘭的自然屬性與儒家的人格特征之間找到了呼應與契合,並借助於蘭的文化意象使儒家的人格特征得以直觀、清晰的表達,同時,蘭的文化內涵亦由此產生。

鄭思肖與蘭:

蘭文化內涵的發展與延伸

儒學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在漫長的社會發展過程中,既保持著自身的價值觀念———這壹種文化能夠存在的根基,同時,又不斷應對現實的動蕩帶來的挑戰。而這動蕩在中國社會中最激烈的莫過於江山易主,尤其是政權淪落外族之手。在這種時候,儒學人格往往表現為:堅貞的操守、張揚的個性。這壹人格定位在鄭思肖的畫風中得以集中完整的體現。鄭思肖,宋末元初著名詩人、畫家。宋亡後隱居蘇州,坐臥必南向,自號所南,以示不忘宋室之意。據《遺民錄》載,他“精墨蘭,自更祚後,為畫不畫土,根無所憑借。或問其故,則雲:‘地為人奪去,汝有不知耶?’”

他畫露根蘭、無土蘭,寄托他的亡國之思。鄭思肖詠蘭守誌的行為還成了後代遺民的典範。如倪瓚在元亡後,扁舟箬笠,往來湖泖間,其《題鄭所南蘭》:“秋風蘭蕙化為茅,

南國淒涼氣已消。只有所南心不改,淚泉和墨寫《離騷》。”

明末清初相似的現實境遇使鄭思肖成為更多畫蘭畫家師法的對象。朱元璋的後裔、八大山人朱耷,在《題蘭石》詩中說:“王孫書畫出天姿,慟憶承平鬢欲絲。長借墨花寄幽興,至今葉葉向南吹。”

鄭思肖的畫蘭傳統,直接影響到漫長的畫蘭歷史。明清時,這壹傳統已衍變為不拘壹格,亦不拘壹法———畫蘭不畫土,著重張揚個性。

明代·佚人《蘭花》圖(旅順博物館藏)有王武題詩:“鄭生太迂魯,畫蘭不畫土。造物亦何心,春風自含吐。時去等飄蓬,知後落誰取。”清·諸升《蘭竹圖冊》(旅順博物館藏),亦畫蘭不畫土。清·原濟(石濤)《芬蘭圖》(南京博物館藏)畫兩支有根無土之蘭,並有題詩“根已離塵何可奪”,主要取法徐渭、朱耷、原濟等人畫風的揚州八怪,亦以畫蘭擅長,其中汪士慎、李鱓、李方膺、鄭燮畫蘭尤為著名。

從鄭思肖到揚州八怪等蘭花題材的詩畫中,堅持操守,張揚個性成為***同的主題。由此可以看到儒學傳統的人格特征發生了壹些變化,如由推崇“王者香”的高雅變為崇尚個性的張揚,由“不以無人而不芳”的自賞變為不改其誌的堅貞,這是儒學註重個體道德修養的傳統在新的現實環境中發生的衍變,它們並沒有突破或逸出儒學的價值範疇,而是對傳統人格定位的補充、延伸。

陳之藩與蘭:

文化遊子的眷戀情緒

陳之藩著有《失根的蘭花》。

作為海外遊子,在異國看到故鄉的花草而產生感慨:

“花搬到美國來,我們看著不順眼;人搬到美國來,也是同樣不安心”,“祖國的山河,不僅是花木,還有可歌可泣的故事,可吟可詠的詩歌,是兒童的喧嘩笑語與祖宗的靜肅墓廬,把它點綴美麗了”。

最後,作者寫道:宋末畫家鄭思肖畫蘭,連根帶葉均飄於空中,人問其故,他說:“國土淪亡,根著何處?”國,就是根,沒有國的人,是沒有根的草,不待風雨折磨,即枯萎了。

這題目來自鄭思肖畫蘭的故事,但全篇幾乎沒有對蘭花形、色、香的種種介紹,只是圍繞“國土淪亡,根著何處”立意,用“根”喻故土,以“蘭花”喻人,以“失根的蘭花”喻飄零異邦的人及其悲涼惆悵的心情。“失根的蘭花”成為文中情思的聚合點,使故國之思,故園之戀表現得更深沈、真摯。

陳之藩用“失根的蘭花”自喻,足見他深厚的儒學素養。因為蘭花是有中國傳統文化特征的象征意象,它身上積澱了壹個民族的歷史。從話語層面看,作者思戀的是故園的“花花朵朵”,是“故宮的石階”,是“母親”;從歷史意蘊層面看,他思戀的是傳統文化,因為“祖國的山河,不僅是花木,還有

可歌可泣的故事,可吟可詠的詩歌,是兒童的喧嘩笑語與祖宗的靜肅墓廬”。陳之藩說:“是多少多少年的歷史,才產生壹點傳統;是多少多少年的傳統,才產生壹點風格。”這種對正在消失的傳統與風格的珍愛,是“失根的蘭花”的深層寓意所在。他與鄭思肖的不同之處在於,蘭花作為儒學傳統人格的象征,在鄭思肖筆下只是“失土”,失去了滋養它的國土,然而文化根基仍在。而陳之藩的蘭花失去的與其說是國土,不如說是“蘭花”

賴以為生的文化土壤,那是“失根”之痛。因此,陳之藩們不僅是地域意義上的遊子,更是文化意義上的遊子。

從上文可以看到,蘭與儒學傳統中的人格定位有著密切的關系。蘭作為壹種人格的象征,它的內涵不是單壹的,而是多重的。自孔子對它的文化內涵作了人格化定位後,蘭文化顯示了自身的延展性,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對儒學人格進行調整、補充。

人們說蘭、畫蘭、詠蘭、寫蘭,其實是在解讀自身,是在蘭的品格中讀自己的精神境界。因此,將蘭推為“王者之香”,又何嘗不是對自己所選擇的價值觀念的贊賞與珍視?但在種種變化之中,有壹點是始終如壹的,即蘭在儒學人格的象征譜系中有著“王者”的地位,這可追溯到圖騰崇拜的心理機制,但也說明了儒學中濃厚的“蘭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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