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紀念的事情似乎很多,讓人覺得目不暇接,但是有壹個紀念是我們所有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忘記的,那就是義和團運動壹百周年。看似合法的紀念是明年,實際上是運動失敗的日子(1900年)。現代中國發生了許多重大事件。對西方人影響最大的是哪壹個?恐怕只能是義和團運動了。至少在那個時候,中國真正成為了西方媒體和普通人的焦點。
壹百年前的這個時候,整個中國北方都處於狂熱狀態。每個村子都有拳擊場,每個家庭都練習神拳。在北京和天津的大街小巷,紅布頭、大刀的義和團比比皆是。連小腳女都練“紅燈籠”“黑光照”(據說紅燈籠是女孩子練的,黑光照是成年女人練的),和男人壹樣舞槍舞刀。除了壹些政治和社會因素,恐怕最重要的還是它的刀槍不入。這種魔術沒有現代科學的支持,有“封建迷信”的嫌疑。其次,他們在洋人的槍口前什麽也沒做,第三,也影響了義和團的正面形象。所以在建國以來的眾多研究著作中,這種在實際義和團運動中無處不在的神技,實際上是被回避的。或壹筆帶過,甚至只字不提,史學傳統的“藏聖”功能在這裏得到了充分發揮。
義和團的“刀槍不入”是什麽?其實這是中國壹個古老的“民間魔術”。在明清鎮壓叛軍的官方檔案中不時可見,但義和團確實“發揚光大”。不可能再現歷史的原貌,但好在事發才壹百年,當時的信息還在,留下了當事人的很多回憶。現在討論這個問題並不難。分析壹下,當時拳手“刀槍不入”至少有四種情況。
首先是硬氣功的表演效果。中國武術中確實有壹種功夫叫“鐵衫”(比如學童功夫,也叫金鐘罩或金鐘扣)。這種功夫練起來難度很大,每天都要打磨摩擦無數次,比如從酒吧摔進沙坑,用杠鈴和錘子打遍全身,泡在特制藥水裏,運氣好呼吸。即使是晚上,也要睡在硬木板上,什麽都不能墊。堅持練個三五年,功夫才能達到。據武術圈的人說,有了準備,普通冷兵器可以抵擋,但火槍(甚至鳥槍)還是很難抵擋。義和團運動起源於傳統武術之鄉陸贄地區。義和團裏有好幾個功夫大師和二師兄,比如有名的拳法精誠的和尚,就是有據可查的“滿身氣功(功夫)”。被西太後派來查義和團“刀槍不入”真偽的堅決和趙舒翹,曾經被壹個大師兄騙過,估計他也那麽好騙。至於為什麽鳥銑打不穿他的肚子,可能是它篡改了火藥。
第二種情況是看起來像硬氣功的簡單方法。當時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是“刀槍不入”的拳手。有多少人能真正練就“鐵衫”?大部分都是快速偷工減料處理的。魯西南大刀會與義和團有關系是不爭的事實。義和團爆發前夕,徐州路阮祖堂曾派人暗訪大刀會。根據他的報告,大刀俱樂部有壹個所謂的“金鐘罩”演習。“學法時,窮者不受儀,權者賞北京六千。燃燈焚香,取新井為之。白布彩繪,人物庸俗,有周、桃花仙子、金盾鎧甲護金身等字樣。傳播者不會寫書,或者不會讀書,就派更多的人來代替寫書。另外給他施了咒,念了咒燒了,沖了面讓他跪下喝,就是對著燈吸氣吹遍全身,然後口頭攻擊用過的磚頭棍子。念經之夜可以彎刀,就是說長時間念經火器是傷不了的。大致就像運氣的方法。生氣的時候可以拿刀猛擊,稍有挫敗就喝刀刃。”像這樣復雜的儀式,燃燈焚香,供應井水,誦經吞符,其實就是為了營造壹種神秘的氛圍,利用“神力”扶貧,所以在誦經的當天就能達到刀的“神奇效果”。其實這只是傳承專業的師傅的“絕招”,就是利用機械原理讓刀切得恰到好處又不傷手,操作者其實也沒什麽力氣,所以說輕微的挫折會改變受力角度,依然疼。當然,真正練硬氣功的人,據說是念咒,但其他人主要是練,這種簡單的方法是相反的。
第三種情況其實是第二種的延伸。義和團運動最鼎盛時期,全國各地的義和團充分發揮“群眾首創精神”,大大簡化了儀式,並與巫神結合,立即來到神靈面前,什麽事也沒有。事實上,拳手在練武時就進入了某種氣功狀態,有壹點武術背景,如果氣質和心理狀態比較契合,很容易進入這種氣功狀態,而且進入狀態後往往會有壹些超常的“能力”,比如跳得高,飛得遠等等。,再加上老師的適當引導和好運氣,刀是無法用視線切入的。這時候,刀已經無法切入了。當然,也有人狀態沒那麽好。據當時的人說,義和團拳手上了法場,很多人會像著名的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弗雷澤描述的原始民族的巫師跳起來恍惚、口吐白沫、神誌不清,但也有所謂的“開悟之人”、“神靈之後,仍有自我意識,不會昏迷”等。甚至還有所謂的“命運之人”,他“與神有關系,不勞而獲,但想夠了,他的神就倒了”。事實上,後兩者的“豁達”和“邊緣”狀態都很差。不練會出事的。所以,當時的義和團拳壇經常有“丟槍”“丟刀”的記載,也就是說,當妳在家練習的時候,妳的刀和槍也會有“入”的可能。
義和團“刀槍不入”的最後壹種情況,其實是純粹的江湖騙術,也可以說是壹種魔術和詭計。義和團魚龍混雜,江湖藝人自然也要融入其中。原本用來抵禦或嚇唬外國人的“刀槍不入”咒語,在這裏變成了魔術表演。義和團時期的縣令鄒維山在《關羽紀事報》上記錄了義和團在山海關的壹場“魔術表演”。根據他的記載,當時的情景相當轟動:“當時滿街都是故事,老百姓都看到了。他們用槍和槍填胸,義和團站在百步之外,用槍和彈珠互相擊打,但沒有進入。眾人皆驚,以為未見,上壇求教者入市。”這場生動的演出結果非常令人失望。壹些不支持的人當場就中了圈套。原來,射手事先偷偷用“香面作丸,卷鐵砂”作子彈。射擊時,面丸變成煙霧,而被試者手中先有鐵彈珠。這裏槍壹響,他們就假裝快速接住子彈。
應該說,這四種“刀槍不入”除了第壹種,都和欺騙差不多,四種“魔法”沒有壹種能真正做到“刀槍不入”,但當時全國上下都信得壹塌糊塗。甚至當洋人進來,義和團的“刀槍不入”魔咒在洋槍面前壹個接壹個失效的時候,人們依然固執地相信。當時壹個在中國的英國人記錄了這樣壹件事,說即使他在中國的仆人目睹了義和團高喊“刀槍不入”、沖鋒陷陣的過程,他們仍然堅持認為這些人不是真正的義和團,但是義和團真的是刀槍不入。最可笑的是,創造這種“神話”的人,理應明白自己的“神奇”不是真的,但當整個社會,從老佛爺(西太後)到山裏的村民,都真正相信刀槍不入的時候,反而有壹部分人有點迷茫,或者說迷茫,居然相信自己可以刀槍不入。義和團運動高潮時,義和團的主子和大哥、二哥頻頻拿著洋槍跑到清軍面前,要求現場演示“刀槍不入”的功夫。他們只是站出來叫人拿洋槍打,不打是不行的。當然,這些“勇士”都死了。更有甚者,有人甚至在預定的時間,在市場上公開預告、炫耀性地展示“刀槍不入”的法術,而且這種表演不是騙人的把戲,而是真槍實彈。結果不言而喻,英雄在人群中,眾目睽睽之下被當場擊斃。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玩伴,我不會被吸引到看自己出醜。操縱迷信的人最終讓自己著迷似乎不足為奇,至少在中國是這樣。當壹種病理行為在某種情境下爆發式傳播,並且不斷得到德高望重的屠醫生的支持,它就會像瘟疫壹樣具有傳染性,可能會吞噬每壹個卷入其中的人,甚至是瘟疫的原住居民。
為什麽當時的中國人那麽相信壹個起初並不真實的東西,而且是舉國瘋狂的信仰?其實不能簡單用中國人的愚昧落後迷信來解釋。畢竟我們中國還是有務實的另壹面的。兒子沒說怪力,但老百姓也是壹個蘿蔔壹個坑。眼見為實,平時信神信巫術,大部分都是臨死的時候去找醫生,臨時抱佛腳求助,沒什麽事的時候,除了那個膽小怕事的老太婆,沒人能記起世界另壹邊的怪事。“刀槍不入”的神話之所以如此流行,當然前提是中國人畢竟有信仰神話的傳統。他們或多或少地信仰上帝,無論是寺廟裏供奉的泥胎,還是歷代舞臺上的英雄、神仙、鬼怪,都有很大的影響力;他們也可能信仰巫術,遭遇疾病災難,求醫無效時,會請巫神韓跳出來辟邪;更重要的是,壹直有實際作用的氣功對他們也有很大的吸引力,而且氣功在通過民間宗教的和尚、道士、巫師等中介傳播的過程中,與這些職業和半職業的宗教人士的“教義”和“法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當氣功、硬氣功帶著“實際效果”和巫術氣味出現時,人們自然願意相信。從某種意義上說,義和團有點像民間神秘文化的大集合。義和團的組織分卦(如幹字組、糖字組),連服色都與九宮八卦有關;自稱“佛教義和神團”;實踐規則稱為“爐安全”;神靈附身是巫術,但附身的神靈不是女巫和神靈所鐘愛的狐貍和雪貂,而是“大教”的真神,再加上壹些符咒、詛咒和俚語。這些粗糙但有效的保護包裝被層層塗抹後,在民間的可信度就無從增加了。
盡管有如此強大的神秘文化基礎,如果甲午戰爭後中國沒有出現絕境,也不會出現朝野都瘋了的這種混亂局面。從義和團運動中,滿清王公和壹大批士大夫似乎看到了可以與西方勢力抗衡的東西,從精神士氣到精神世界的“刀槍不入”。這部分知識界其實處於落後和先進之間的狀態,他們的態度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中國的走向。這個時候他們其實是信奉刀槍不入的,因為現在他們不願意或者說無法在變法維新中獲得抗衡西方的力量,他們所能依靠的就只有這些“低級”了。他們真的要把外國人趕出去,幾乎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中國人被外國人侵略,被外國人欺負,這就是中國上下階層* * *的感覺。沒有上層階級的攪和,人民當然會刀槍不入,但不可能拿整個國家做文章。其實義和團運動前後,“不安分”的農民都在玩這壹招。前面是各種宗教起義,後面是紅槍會和神兵。稍微有點近代史常識的人都知道,紅槍會和神兵高喊“刀槍不入”,反抗北洋軍閥、日本鬼子、國民黨甚至x,但在士大夫的鼓動下,“安靜”的人們卻加倍瘋狂,因為在骨子裏,人民還是相信那些“有知識”的學者的。
在當時西方人的記載中,真正給他們的士兵造成損失和麻煩的,是掌握洋槍洋炮的清朝正規軍。在義和團的反抗中起到作用的,還是義和團收集的洋槍,以及他們隨身攜帶的武藝和勇武精神。“隱身”在戰時幾乎沒什麽用,除了在戰前的宣傳和表演中會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甚至可能適得其反,讓人喪失勇氣。比如當時北京西什庫教堂只有幾十個洋兵,沒有連續開火的武器。數萬義和團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它。經過幾個月的攻擊,他們就是進不去。如果在場的義和團真的表現出壹些不怕死的勇氣,壹擁而上,頂多犧牲幾十個英雄。後人至少可以在義和團運動的歷史上再添壹筆“大捷”。
八國聯軍的洋槍轟擊,將義和團及其刀槍不入淹沒在血泊中。從此,至少士大夫最後的傳統依附被壹掃而空。無論上層還是下層知識分子,很少有人相信人民的胃會抵抗洋人的洋槍。似乎可悲的是,恐外癥在循規蹈矩的民眾中流行起來,以至於到了這個程度,上世紀20年代,有流氓背景的軍閥張宗昌收了壹批白俄羅斯兵。每次開戰,只要壹個身材高大、金發碧眼的白俄羅斯沖鋒,對方就會鳥獸散。我們的歷史學家總是熱衷於引用八國聯軍總司令瓦德西說的瓜分中國是最糟糕的政策來說明義和團運動的偉大成就。其實當時西方人對中國人說了很多,最多的其實是對中國人無知的憐憫。此後,壹些傳教士在中國掀起了壹波教育熱潮,至今仍能看到他們的痕跡。
壹百年後,中國人畢竟聰明多了。今天,雖然壹堆有“功夫”的人推陳出新,敢說能改變導彈的軌跡,能改變物質的分子結構,但再也沒有人能自稱“刀槍不入”了,更別說當眾演示,現場測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