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白馬藏族聚居地區是古代“藏彜走廊”最東端藏、漢兩民族文化交匯之處,在文化形態上呈現出與其他各民族***生、***存和疊加的綜合性特征。隴南白馬藏族同胞主要居住在文縣白馬河流域以及民堡溝壹帶的高山上,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積澱深厚的民族文化,使他們的民居建築在內部結構、組合形式、裝飾特征和村落布局等方面體現出鮮明的地域文化特色,形成了隴南白馬藏族民居建築獨特的造型特征以及審美特色,並且隨著時代的發展和民族文化的融合,體現出鮮明的時代印記。
關鍵詞: 隴南;白馬藏族;民居建築;結構;地域文化
特色建築是人類文化的紀念碑,是集藝術、文化、科技於壹體的文化綜合體,也是壹個民族的形象。壹個民族的民居建築風格,是當地人們在長期的生存過程中,根據當地的氣候、水文、地勢、地質等環境因素,不斷總結經驗和完善而逐漸形成的,同時臨近民族之間的建築文化也會相互影響,形成壹些***性特征,所以其中也必然積澱著豐富而深厚的民族文化。白馬藏族聚居地區是古代“藏彜走廊”最東端藏、漢兩民族文化交匯之處,歷史上不同民族在這條走廊交錯雜居,因此白馬藏族在文化形態上呈現出與其他各民族***生、***存、疊加的特征。所以他們的民居建築既是隴南南部秦巴山區特殊地貌、氣候的體現,也是多民族聚居繁衍的隴南南部獨特地域文化的反映。長期的民族文化傳承與融合發展,形成了隴南白馬藏族民居建築獨特的造型特征以及審美特色,並且隨著收稿日期:2011壹O8—28·90·時代的發展和民族文化的融合,體現出鮮明的時代印記。
壹、隴南白馬藏族民居建築的基本結構。
作為古代氐族的後裔,白馬藏族很早就進入發達的農業文明,並在此居住生息。《華陽國誌》記載氐人居地“土地險阻,有桑麻”,所反映的正是目前隴南白馬藏族的居住環境以及生產生活狀況。史籍記載氐人的民居形式是“土墻板屋”,《漢書·地理誌》記載:“天水、隴西山多林木,民以板為室屋。”《南齊書》描述得更詳細:“氐於上平地立宮室果園倉庫,無貴賤皆為板屋土墻,所治處名洛谷。”“九“洛谷”即今隴南市西和縣仇池山附近的“洛峪”,這壹帶正是古代氐楊政權的核心地區。關於白馬藏族地區板屋形制的:具體記載,可見於清道光年間《龍安府誌》中的記載:“番民(此處所說之番民,即白馬藏族)所居房屋,四圍築土墻,高二丈,上豎小柱,覆以松木板,中分壹、二層,下層開壹門圈牛羊,中上住人,伏天則移居頂層。”“可見“板屋”的最突出特征即為以木板覆蓋屋頂。
目前隴南白馬藏族民居建築的結構形式仍體現出“土墻板屋”的壹些特征,但隨著時代的進步以及民族文化的發展,三層結構的傳統民居樣式早已淘汰,隴南白馬藏族村寨現存修築年代最早的民居,也多為二層土木結構。由於板屋屋頂的壽命不長,容易漏雨,隨著白馬人生活條件的改善,在保持其建築基本結構的基礎上,屋頂已基本用瓦覆蓋。目前隴南宕昌縣官鵝溝、大河壩壹帶的藏族村寨,依然保留了大量板屋,當地俗稱“沓板房”,這是居住在同壹地域、具有相同生存境遇的民族在居住文化方面趨同性的體現。隴南白馬藏族同胞主要居住在文縣白馬河流域北岸的高山上,以及石雞壩鄉民堡溝的薛堡寨和堡子坪兩個村寨,村寨的整體布局方位為面南靠北,平均海拔高度在1700米左右。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積澱深厚的民族文化,使他們的民居建築在內部結構、組合形式、裝飾特征和村落布局等方面體現出鮮明的地域文化特色。
(壹)內部結構。
隴南白至藏族民居獨特的造型和審美特質,與其內部結構密切相關。壹般認為,我國南北建築結構和風格的不同,主要是由於不同地域的地形、氣候環境等因素,形成了古代穴居和巢居兩種基本形式。穴居為北方民居的雛形,北方氣候幹燥寒冷,居住形式也是由“地穴蓋頂”的形式逐漸演變為土木結構的“擡梁式”木構架建築;巢居是南方民居的雛形,南方氣候濕潤多雨,蛇蟲較多,所以居住形式也是由築於樹木之上的巢穴向幹闌式建築過渡,最終形成了南部“穿鬥式”木構架民居,而古代的木樓也是幹闌式建築中對下部空間的有效利用而形成的。隴南白馬藏族居住地雖然海拔較高,但由於地處甘肅南部,氣候相對濕潤多雨,所以這種南北氣候的過渡性地帶特征,使其民居建築的內部結構也綜合了南北兩種傳統建築結構形式。
而“土墻板屋”正是南北建築融合的見證,經過歷代的演進發展,從而形成土木結構的穿鬥式二層木樓形式,屋頂為兩面斜坡式,壹層用於居住,二層存放糧食雜物。據當地白馬人介紹,隴南白馬藏族的木樓過去也多為三層,下層用於圈養牲畜,上層存放糧食雜物,中間用於居住。但從目前筆者對白馬村寨的考察來看,基本為二層木樓結構,三層木樓已被完全淘汰。究其原因,壹方面可能與三層木樓建築難度大且耗費材料有關;另外也與衛生狀況、保暖性能有關,下層圈養牲畜時,由於空氣對流因素,對人居住的中間層形成空氣汙染;同時居住在高山地帶的人們,下層居住較為保暖,所以綜合考察,二層木樓更適宜於人類居住。
隴南白馬藏族民居建築的內部木構架體現了穿鬥式建築穩定性強的特點,各種木構件縱橫交錯,緊密相連,其主要木構件有柱子、檁子(梁)、穿枋、椽、閣樓木、樓板等,和北部民居比較,突出特征有以下幾個方面:其壹是柱子多,每間之間分隔處都有5根柱子,最中間的柱子為中柱,前後兩邊的柱子分別為明柱和後柱,界於中柱、明柱和後柱之間的柱子為二柱;其二是充分發揮“穿枋”的串聯作用,每間分隔處縱向排列的五根柱子用壹種特殊的構件“穿枋”連接起來,穿枋是壹種方形的木構件,與柱子榫接,將柱子縱向連接成為有機整體,體現了“穿鬥式”民居建築結構的獨特性;其三是檁子多,隴南白馬藏族民居中的檁子分為中檁、二檁、檐檁,中檁為屋脊處的檁子,檐檁位於前後兩檐處,二檁界於中檁和檐檁之間,檁子***同承載椽,同時將各組柱子進行橫向連接;上下兩層中間有許多閣樓木,閣樓木上鋪木樓板,將上下兩層隔開,閣樓木不僅有分隔上下層作用,也有橫向連接和穩定柱子的作用,從而使整個木架形成壹個更加密集和穩定的整體。由於這種獨特的內部結構,各種木構件之間相互榫接,連接緊密,更符合穩定的力學原理,所以和北部擡梁式建築相比,不僅建築結構獨特,造型美觀,而且具有較強的抗震性能。
(二)分隔組合結構。
隴南白馬藏族的民居建築在整體布局:結構方面,和隴南南部漢族民居有相似之處,也存在壹定的差異。隴南白馬藏族的傳統民居多為三間組合式結構,院落也多為三合院、四合院式組合結構,但由於高山地區建築地基狹小,所以形制較小。正房多為三間組合的結構形式,臺基高,整體高出左右廂房,主次分明,正房進深壹般為3.5——4米左右,間隔為4.5米左右。正房的壹層多為兩問連通結構,高度約為2.5米,靠西隔出壹問為臥室,連通的兩間為廳房,也有三間連通的結構形式。廳房中央壹般擺設深櫃(也稱神櫃),用於供奉祖先,靠東面設有火塘,火塘旁邊擺放大木碗櫃。廳房既是白馬人會客、議事、供奉祖先神靈的主體空間,也是他們取暖、做飯的生活場所。左右廂房較為低矮,多為兩間或三間組合形式,主要為臥室,期中壹面廂房的下層往往留出屋宇式大門,大門與房屋有機結合,形成靈巧別致的空間結構。
白馬村寨中很少見完整的四合院式組合結構,無倒房,大概是由於受高山地帶地方條件限制,修建倒房會使院落更為狹小,不利於采光,所以其院落比漢族民居四合院要緊湊,房屋緊密相連,將院落緊緊包圍在中間,小巧幽靜。 目前隴南白馬村寨的民居正房建築多以四間、五問或六間的組合形式為多,因家庭經濟條件或地基情況而定。左右兩邊的兩間多處理成“封山包檐”形式,即將走廊左右與相應屋檐下的空間壹並封閉在左右耳房空間內,使左右耳房門相對並與正房門成垂直關系,當地也稱為“窩檐”,其中壹間為廚房,另壹間為臥室。在外部走廊上設置木樓梯,用於連通二層,有些則將木樓梯設置在耳房內部,中間部分則留出寬敞的走廊,前有明柱。內部壹般為單間分隔,其中正中壹間為客廳,間隔壹般為4.5米左右,大部分現代民居建築將中間的兩間進行連通處理,使廳房寬敞氣派,由於有專門的廚房,所以廳房中不再設置火塘,已演變為現代民居中的客廳。
二、隴南白馬藏族民居建築的裝飾特征。
民居建築既是人們安居的實用場所,也是在民族文化發展過程中逐步營造的精神和文化空間,通過獨特的造型和裝飾,傳達出***同的民族審美心理和文化意蘊。“土墻板屋”既是白馬藏族居民特殊的生存條件的反映,也傳達出壹種質樸自然的審美特色,而—92·獨特的內部空間結構以及裝飾又蘊涵著深厚而豐富的民族文化。建築裝飾的內容從性質和功能方面來考察,可以分為由建築結構和材質本身所呈現的抽象形式,和通過雕刻描繪等手法裝飾在各種建築構件上的具象圖形,兩者***同形成了建築的整體審美特色以及民族文化意蘊。傳統的“土墻板屋”式白馬藏族民居,是白馬人利用其居住地域的自然資源,並綜合當地的地形、氣候等自然環境,構築的具有獨特民族風情的民居建築形式,厚重結實的夯土圍墻,輕盈靈動而穩定的木樓結構,縱橫交錯、錯落有致的屋面門窗閣板,層疊排列而富有自然秩序的木板屋頂,既體現了民居建築的實用性功能,也通過其結構和材質傳達出樸素自然的審美特色以及民族文化個性。
在壹般民居建築中,裝飾部位主要集中在門窗、山墻墀頭以及屋脊上。隴南白馬藏族傳統民居建築在外部山墻的處理方面較為隨意自由,壹般不進行裝飾,壹層的山墻為夯土墻,上部的二層或以木板、竹笆作山墻,直接承載屋頂,成自然簡易的“懸山式”結構,所以沒有墀頭裝飾;屋頂由於用木板覆蓋,所以也無磚瓦圖案裝飾。正面的門窗以及縱橫交錯的木板墻體,則成為裝飾的主體。
在生活條件相對艱苦的年代,多數白馬藏族民居基本無裝飾圖案,而經濟條件較好家庭的民居在門窗上雕刻動物花卉圖案。白馬藏族傳統民居的門窗結構相對固定,整個屋面圍繞門窗全部用木板封閉裝飾,下層正房門多為兩扇組合形式,左右窗戶上裝飾窗欞,上層無門,只在正中間或左右側留出裝飾窗欞的窗戶。整個屋面部分閣板形成穿插有序、變化統壹的平面構成形式,窗欞上變化多端的抽象圖形則打破了閣板的.單壹,產生了巧妙的形式對比,豐富了視覺效果,而這壹切都是在建築結構需要的基礎上自然產生的形式美因素。部分傳統民居的門窗上則雕刻動物花卉圖案,這些裝飾圖案多位於門扇中間的絳環板以及窗楣、門楣等處。白馬藏族信仰自然神,所以其民族圖案的形式以及所包含的文化意蘊與漢民族圖案有所不同,在內容方面多表現其生存環境中的自然花草以及動物,以表達對自然的贊美和崇拜,而不像漢民族裝飾圖案通過諧音、雙關等蘊涵了更多的倫理文化含義。在造型方面這些動物花卉圖案體現出鮮明的寫實化傾向,不似漢民族花卉圖案體現出鮮明的程式化因素,動物花卉造型憨厚樸拙,雕刻手法大膽粗放,不註重壹草壹木局部的精雕細刻,而專註於對自然物象的謳歌和贊美,所以使圖案物象的造型體現出渾樸生動的特征,充盈著強烈的生命意味。
三、隴南白馬藏族村寨的村落布局村落。
作為壹個地理意義上的範疇,既是農業社會中人們***同居住、生產、生活的空間,又是指在這壹空間中生活的壹個群體。這是從民俗學、人類學的角度來認識村落,偏重村落文化的締造主體——人,以及各種復雜的社會關系、文化現象。隴南白馬藏族的村落布局結構是由他們居住地域特殊的地貌、自然資源、民居建築形式等因素綜合形成的,這其中本身也包含了白馬藏族深厚的民族歷史文化因素,雖然經歷了漫長的民族歷史發展與變遷。白馬藏族由於古代長期的民族矛盾,他們被迫選擇了環境險阻的深溝、大山、密林為棲身之處,
這不僅決定了他們獨特的“板屋”建築結構,也促成了他們村落布局的基本形式與格局,形成了具有強烈民族特色的地域人文景觀。隴南白馬藏族由於居住在海拔較高的高山地帶,所以他們的民居也主要依山勢而建,白馬河流域的白馬村寨民居基本為面南靠北的統壹布局,這種方位的民居冬天太陽直射屋前,夏天太陽直射屋頂,具有冬暖夏涼的優點,也有部分村寨的民居不是南北方位,但都依地形而排列。由於高山地帶坡勢陡峭,寬闊的平地較少,所以白馬藏族村寨的民居不僅院落窄小,而且民居之間的距離也較為緊密,相互之間的高低落差較大,再者其民居建築為二層木樓結構,所以在布局形式方面形成了層層疊疊的視覺效果,產生了有序排列的秩序感以及韻律感,達到了民居建築與自然的高度和諧,這種和諧是壹種天然雕飾的自然之美,而非人為的形式雕琢,在與自然環境的和諧中又體現出獨特的形式美感。
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中國社會的巨變以及白馬村寨發展,白馬藏族的民居建築在繼承傳統樣式的基礎上,也發生了壹些顯著變化,尤其8O年代以來,白馬村寨的交通、通訊、經濟的快速發展,與漢文化的融合速度加快,其民居建築從材料到結構,均體現出鮮明的時代特色。隨著白馬人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他們的生存條件也不斷地改善,壹是對傳統民居進行改進和修復,二是對舊民居進行徹底拆除而重建。在基本結構方面,現代民居依然延續了傳統民居穿鬥式二層木樓的結構,但在形制方面比傳統民居高大;在組合結構方面,現代民居多為四間、五間或六間的組合形式,中間的客廳采用兩間連通的形式;傳統的“土墻”逐漸換為磚墻;門窗結構方面大量借鑒當地漢族民居的形式,正房門多為六扇、八扇組合結構,多數白馬人家民居的門窗還用各色油漆塗染,有些民居的門窗也完全采用鑲有玻璃的現代化的樣式。容易腐朽漏雨的沓板房“板屋”頂被瓦頂替代,屋脊上也出現了脊獸裝飾,瓦溝中用白色塗料勾填,青、白映襯,呈現出整潔、明快的現代特色。白馬人的生活水平與生存條件在不斷改善,但民居建築的民族特色也隨之淡化,這為我們研究和保護白馬文化也不斷提出新的挑戰,如何在傳承白馬藏族傳統民族文化的基礎上有機融合現代科技文明,促進民族發展,是我們研究白馬文化者必須面對的迫切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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