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們說,山那邊住了許多的人,他們是最笨最笨的生物,他們總認為自己是最聰明最高級的生物,他們總是想盡辦法要得到自己所要的,但是他們不知道從來他們都是丟掉了更多的東西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們去過山那邊,後來又回來了。然後通常會在晚餐過後,她們聚在壹起再聊壹些山那邊關於人的種種事情。我很想去看看,人是怎麽樣的,但是如果要出森林到山那邊,得滿了二十歲才行,我還差幾個月就滿二十了,我現在很盼望著二十歲的到來,這樣的話,我可以離開這個黑黑的森林,可以離開我親愛的喜歡吱吱喳喳的姐姐們。
我想我應該更加努力的學習魔法才對,這其實對我在二十歲後往山那邊是更有用的。風婆婆時常路過的時候就會叫我聰明的小巫婆。呵,我喜歡風婆婆,她很祥和,雖然老臉上全是皺紋,可是妳們不知道,她每壹根皺紋都是會笑的。風婆婆說我聰明,應該多學魔法。可是我不喜歡那些魔法,不喜歡用蜘蛛的血液摻上蠍子的毒液,也不喜歡用狼的牙磨成粉。所有的這些配方我都不喜歡,我只喜歡烤我的姜餅小人。說起姜餅小人,這其實也是壹個不好的魔法,但實際上,這又是壹個好的魔法。我舉個例子吧:
有壹年春天,二姐已經到了二十歲的時候,姐姐們為她舉行了狂歡會,就送她出了森林。到秋天的時候,二姐回來了,還帶來了壹個非常英俊的哥哥,當天晚上,姐姐們為他們的歸來又是隆重的擺了壹大桌好吃的東西,那個英俊的哥哥看來非常快樂,他不停的吃東西,不停地喝用茉莉釀成的酒,姐姐們也非常的快樂,她們不停地替他斟酒,直至他快樂的醉倒。
然後,她們把他交給我,附帶還有二姐的眼淚和罌粟的花瓣以及蛇的毒液。我用這些配料塗在他的身上,然後把他放進烤爐裏。到清晨的時候,他就已經成了壹塊烤得非常漂亮的姜餅小人了。在吃早餐的時候聽姐姐們說,這是治療傷心的最好辦法,只有把他吃進肚子裏,才會忘了他,而那些配料為的是讓二姐變得更迷人變得更狠毒,好去報復這些所謂的人。
夏天很快過去了,我甚至還來不及到森林裏唯壹的空地上去看星星。整個夏季的夜晚,我不停地烤著姜餅小人。
秋天來了,風婆婆吹落了第壹片葉的時候,她也在祝我生日快樂。
晚上,我就悄悄的走出了魔法屋,沒有和姐姐們再見,反正她們只有在烤姜餅小人的時候才想起我的。
山那邊的地方叫做城市。那裏的樓房比森林裏的樹還高,可是它們很亮,比森林裏更亮。裏面密密麻麻的住著人,好象松鼠住在樹上壹樣。而那些人看起來也沒有什麽特別,壹樣的用腳走路,壹樣的長著頭發,害我白歡喜壹場。但不管如何,出了黑森林,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不管如何,我要和人壹樣的生存壹樣的生活。
冬天,我終於成了城市裏的壹員。我有了壹個松鼠窩,不用再整天穿著麻布的圍裙,還有壹個小餅屋,當然,在這裏不能再烤姜餅小人了。我烤面包,各式各樣的面包,蒸蛋糕,松松軟軟的蛋糕,在森林裏學的手藝在城市裏全派上用場了,原來姐姐們不愛吃的東西,城市裏的人都非常的喜歡。
有壹天,飄飄揚揚的下了壹場大雪,在早晨我打開門的時候驚呼了壹聲,這麽美的雪,覆在這樣的城市裏,卻別有壹番滋味。在往餅屋去的路上,輕輕的踩著,生怕吵醒這些晶瑩的精靈,擡起我小小的臉,看看落下大朵大朵的雪瓣,剛想伸出手去觸摸這些冰晶的小家夥,卻被突來的壹個物體將我掀翻在地,我迅速的擡眼望了壹下,這是壹個高大的男人,是的,城市裏的男人,和別的男人並沒有什麽不同。可似乎他並不打算扶我起來,只是望了我壹眼,皺了皺眉頭就匆匆的跑了。壹大早的破壞了我的好心情,這個該死的男人。我壹瘸壹拐的回到店裏,壹整天,我的骨頭都是酸痛的,我得承認,我是在森林裏呆得太久,經常性的曬不到太陽,我的骨頭是脆的。此刻,我很懷疑我的骨頭是否有斷裂的可能性。我無法持久的站立,用力的揉面團,而且彎腰的時候,我也不能迅速的直起我的身子。於是,我決定讓自己休養壹段時間。
我呆在屋子裏,從窗戶外面看雪,在陽臺上曬太陽,偶爾我也聞得到黑森林裏松樹的味道,我突然好想好想黑森林不知道姐姐們有沒有想我,不知道她們沒有我的時候是如何做姜餅小人的。
我看書,在網絡裏尋找壹切做面包的新方法,然後在家裏試,這樣夠我打發這種無聊的時間。再過幾天餅屋又該可以重新開門了,是了,前兩天在書上找到壹款叫〔 濃情〕的面包,可以趁著還有空閑的時間試壹試。我把配料都找了出來,但好象沒糖了。於是我下樓,好的是樓下就有壹個大的超市,我要是缺了什麽配料的話,超市裏都能找得著。大概是因為周日的原故吧,超市裏的人比往常的多。
配料架在超市的最裏頭,我死勁的往裏擠。我喜歡這種氣氛,在森林裏是空空的,除了姐姐們就還剩下我的壹些小動物朋友了,即使是過魔法節的時候,也沒有見過這麽多的人,在那個節日,森林的動物都會出來,別的森林裏的巫師和天上的仙女們也會下來。魔法會選出壹個魔法最棒的人,就任為魔法界的巡回檢察官,大家會聚在壹起討論更新的魔法。所以在我小時候看來,魔法節是非常快樂的,非常熱鬧。可是後來,魔法界的力量越來越弱,聽姐姐們說,那是因為我們存在的森林範圍越來越小,動物們跑了,好多的巫婆和巫師都受不住城市的吸引,不願意再繼續這些古老的傳統。於是,魔法節壹年比壹年衰淡。
我要的糖放在貨架的老上頭,唉,我是太矮了,踮起腳來還差壹點,平時我都是叫店員幫我拿的,可是今天,人太多了,店員都不見了。我努力再努力的踮起腳,希望可以夠得著我想要的糖包,這時,糖包自己就輕易的落了下來,當然,這是我以為糖包可以自己輕易的落了下來,事實上,糖包的上面還有壹只手,壹只男人的手。順著男人的手臂,我看見了壹個長得不錯的男人,實際上,在我看來,只要五官端正的男人都長得不錯的,他笑了笑。我覺得他好眼熟,可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我從隔壁開花店的老板開始想,把我知道的男人都想了個遍,也還是沒有想起他是誰。
有了糖,我可以繼續做我的〔濃情〕面包了。忙忙碌碌壹上午,面包終於烤好了,我還來不及拍掉鼻子上的面粉,就把面包拿出來嘗,好燙,我小口小口的咬著面包,總覺得差了壹點什麽似的,我重新把配方拿出來研究,這才發現,在配料的最下面有壹行小字:若配以三克愛的眼神,則此款面包味道更佳。真是見鬼,我上哪去找這種配方,白忙了壹上午,最終只能放棄。
餅屋又開門了,隔壁花店老板帶著他的禮物——壹束非洲菊,祝賀我康復歸來。然後很多的時候,花店的老板經常跑過來和我聊天,在他看來,我就是壹個摔了跤卻不會哭的孩子,他帶給我許多的花,給我講每壹種花的故事,告訴我玫瑰的浪漫,紫羅蘭的優雅,茉莉的清純,馬躥蓮的虔誠……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花也可以這樣美麗,而且花店老板娘也會經常帶給我壹些她自己風幹的花朵,讓我做成水果花茶或是加在面包裏。在黑森林裏,所有壹切可能的東西都可以成為魔法書裏的配方,所有的壹切都是這麽的乏味。我在想,或者我也是個不愛傳統的小巫婆吧,這裏的壹切讓我這麽的著迷。
姐姐們又差蝙蝠希裏送信來了,說是她們烤的姜餅小人沒有我烤的好吃,問我什麽時候能回黑森林,順帶的送了我壹本魔法書,讓我能在城市裏繼續學習,說是森林裏的巫婆越來越少了。這才知道,即使姐姐們笑話我,可在她們心裏,我還是她們的小妹妹。希裏來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次都會從黑森林帶些配方給我,並且每壹次都在城市裏呆壹段時間,當我的幫手,日子真的是非常的快樂。
春天是下雨的季節,春雨總是淅淅的下個不停。若是在黑森林裏,這便是采蘑菇的好季節,不漂亮的蘑菇可以做湯,漂亮的蘑菇可以曬幹了當配方。城市裏沒有蘑菇。
這天,客人不算太多,我正準備關了店門回家,打算窩在溫暖而舒服的小窩裏繼續看我的《最新面包制作》。“叮鈴鈴”壹聲,有客人來了,是個男人。他很抱歉地笑笑並對我說:“不介意我在這裏躲會兒雨嗎?”原來,又下雨了,呵,這春天的雨真象小姑娘似的愛哭愛鬧。我笑笑點點頭,望向他的臉,看到他對著春雨皺了皺眉頭。呵,我想起了,這個男人,那個撞倒我的男人,那個幫我拿糖包的男人。從來沒見過哪個男人皺眉頭也這麽好看的,所以我記得他,但他看起來,並沒有見過我的意雨似乎總沒有要停的意思,在這段時間,我已經躲在櫃臺後面把他的背影印入了腦海。我不喜歡這種兩個人之間的沈默,我的腦在不停的轉,我在努力的找話題。我走近靠窗口的他,告訴他我們曾經見過,我看見他的眼裏閃過的疑問。呵呵,我喜歡這種感覺,壹種令我很開心的小遊戲。他真的可以算是壹個長得好看的男人,把五官拆開細細的琢磨,甚至是比另壹個森林裏麥斯巫師長得還要好看。麥斯巫師會經常的來我家,他和姐姐們都很熟,他是壹個好心腸的巫師,所有惡毒的魔法他都會,但他從來不用,而且他很博學,姐姐琢磨不出的魔法就會問他。麥斯巫師經常會給我帶些小玩意,比如說:月亮的光華、或者是夜鶯的聲音什麽的。
話題打開了,場面就會變得很輕松。我告訴他壹切做面包的知識,什麽樣的面包要烤得什麽樣的時候是剛剛好的,他則和我聊咖啡,聊這個城市,聊網絡上有趣的事。現在我感覺他和麥斯巫師壹樣博學了,他說的好多東西我都不知道,這下輪到我瞪著眼睛了。
街,濕漉漉的,屋檐上還會滑落滴滴嗒嗒的殘雨。夜裏,只剩兩個身影在移動,還有爽朗的笑聲。似乎雨來的剛剛好,下的時間剛剛好。這是壹種很輕松的感覺,就像伸懶腰壹樣的舒服,壹陣風吹散了雲層,仙女們躲在星星後面偷笑。
屋裏,暖融融的。我擁著被子看著倒掛的希裏,和它聊天,突然發現灰不溜秋的它居然也很漂亮,很可愛的豆丁的眼睛,精靈的地眨。清晨希裏嘰嘰呱呱的把我吵醒,太陽剛剛穿透窗簾,洋洋灑灑的照著我的眼睛。我懶懶地躺在床上再想想夢裏他和我說的話。我喜歡城市裏的早晨,特別是有太陽的早晨,精神爽朗的從床上跳起來,跳著舞步的在屋裏穿梭,壹杯玫瑰香片和壹塊菊花蛋糕。壹個好的早晨會帶來壹天的好心情, 薄霧還未散去,城市在陽光和薄霧中變得粉紅粉紅的嬌嫩。車來人往,偷著張望沒有睡醒的人們打著哈欠的行走。到了小餅屋正準備開門的時候,隔壁老板娘走來送了我壹瓶她新風幹的勿忘我,並送我壹朵玫瑰,眼裏閃著光地對說我,玫瑰不是她送的,是壹位先生壹大早跑來訂下讓她送給我的。欲開的玫瑰閃著晨露,水珠映下我的笑臉,很欣喜的把它別上我的發髻。希裏在壹旁幫我準備好了面粉、牛油、糖,今天我要試試用勿忘我來做壹款藍紫色的蛋糕。
思,就是壹個躲雨的過客,尷尬的呆著。
傍晚,他又進入了小餅屋,我正挽著袖子死勁的把雞蛋打得泡沫滿天飛。他說要買些糕點回家當早餐。很是不巧,讓他看到了我這種狼狽的樣子,我尷尬死了。爐子裏蒸著蛋糕,他繼續和我聊著,我喜歡他的眼睛,精神的閃著光彩,他和我說他的公司,同事之間是如何如何。我從來沒有到過他口裏的公司,好象很好玩,許多人在壹起工作,壹直以來,我都是壹個人,沒有試過和別人壹起工作是什麽樣子,我不停的問他這個問他那個,象只好奇的貓。
蛋糕蒸好了,色彩真的如我想像的壹樣艷麗,我躲在制作坊裏對著蛋糕念咒語,要他壹輩子也不會忘記我。希裏說我犯傻,人們總是喜新厭舊,即使是咒語,也無法讓他們永遠停留在某壹個人的身邊,況且我是巫婆,能在城市裏呆多久?可惡的希裏,我真恨死它了。切了壹小塊蛋糕送到外間,請他品嘗我的新款式,瞪著眼看他壹口壹口地吃,心裏高興壞了。他說,從來沒有吃過藍紫色的蛋糕,顏色挺嚇人的,但有壹種說不出的味道,真的很好吃。嘿嘿,藍紫色的勿忘我,我要妳壹輩子把我掛在心裏。
後來,他就常常的路過我的小餅屋了,我喜歡和他在壹起的感覺。每次他來的時候都幫我揉面團,他是男人,更有力氣,揉出來的面團總是恰到好處。我也喜歡看著他渾身上下沾滿了面粉的時候,真的是象壹個雪公公似的。他和我壹起烤松餅、烤蛋糕、烤面包,他甚至告訴我,如果他有錢了,他會在旁邊開壹間咖啡館,賣各式各樣的咖啡,用來配我各種各樣的小點。我在壹旁想像那該是間什麽樣的咖啡屋呢,壹定會很好的:我喜歡讓陽光灑滿室內,我喜歡屋裏總是飄著香香的味道,我會讓花店老板每天在桌子上擺不同的花……
他帶我去喝咖啡,另外壹種誘惑人的飲料。他告訴我卡布奇諾的神秘、曼特寧的憂郁、藍山的清醇、摩卡的快樂、蘇格蘭的浪漫……我學著喝不同的咖啡,嘗試去體味這種奇怪的飲料,它比茉莉酒還引誘人,比水果花茶還深奧。
這就是戀愛嗎?每天的心裏總有放不下的掛念,總是盼望著黃昏他的到來,連下雨的天氣都看得到太陽。剛剛分別卻又開始思念,他的手指似乎總在纏繞,他的聲音總在耳邊低嚀……姐姐們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原來戀愛的味道有點象姜餅小人,香香甜甜的。
清晨,很美,還是我很美?他還在熟熟的睡著,銳利的唇微微的向上翹著,用手指輕輕劃過他新生的胡須。順手拿了床頭的筆記本翻了翻,無意中看到〔 濃情〕兩個字,嘩的壹下從床上溜到進廚房,帶著足十克愛的眼神,成功的做出了〔濃情〕面包,再呆在壹旁笑笑地看著他把我的濃情吃進肚子裏。我從來不知道,巫婆也可以戀愛,也可以愛得這麽的深,完全的把自己當成壹個壹什麽也不會的城市小女人。在此刻,我只希望我的以前只是壹個夢,我什麽也不要懂,我不想再回黑森林也不想再繼續學魔法,我甚至根本沒有想魔法界是不是會逐漸消失。
有了他,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回黑森林了。魔法書漸漸地被我扔在了壹旁,只有希裏總在叫著:“妳不要放棄呀,妳難道真的想巫婆滅絕了嗎?想想看,如果這個世界只有這種自以為是的生物的話,那誰來懲罰他們呢?魔法界只要還剩壹個巫婆就能繼續的。”我說:“不是還有姐姐們嗎?”希裏告訴我,只有真正心地善良的巫婆才能在適當的時候運用適當的魔法,只有這樣,才不會使魔界和人界之間產生混亂。而姐姐們,只是壹味任性地運用她們所有知道的魔法做她們想做的事。
很快,日子已到夏未了,等到風再壹次吹落第壹片樹葉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城市呆滿壹年了。時間在我和他之間平淡而快樂的流失,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再呆下壹年。巫婆在城市裏呆滿兩年的時候就必須做決定,是繼續留在城市還是回到黑森林。如果留在城市便永遠失去了魔法,真正的變成壹個城市裏的凡人。如果在這壹年以內,我能用真情而不是魔法真正的得到他的心,我留在城市才會有意義,因為以後我不可能再有魔法了,不可能再繼續做勿忘我蛋糕了,在這壹年裏,我要盡量盡量的少運用我的魔法來看最後的結果。
秋初,希裏帶回來壹個水晶球。水晶球是魔法界的壹個象征,只有當魔法能力有所增長時才可以得到壹個水晶球,因為如果能力沒有到達水平的時候,水晶球也只能是個平凡的水晶球,只能拿來當做裝飾品。我可以從水晶球看到所有我想要看到的東西。黑森林裏越發的幽靜了,希裏說,因為姐姐們捉弄了壹個在森林裏過路的男人,但卻不知道他是哈梅林的吹笛人,吹笛人很生氣,他用魔法的音樂帶走了所有森林裏的動物,讓森林更加冷清、更加的黑暗。
我心裏很矛盾,壹邊繼續學著魔法,壹邊以凡人的姿態對待他。我象任何壹個城市小女人壹樣,充滿愛心的為他做壹切壹切的事情。仍是聽著他說我永遠弄不清的城市人際遊戲,仍是試著放棄我喜歡的水果花茶去喝他喜歡的咖啡,仍是在每天早晨帶著十克愛的眼神去做〔 濃情〕面包,仍是每天黃昏等著他的到來。我想我該讓希裏把魔法書帶回去了,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和他在壹起,呆在這個城市。希裏提議,我還是要繼續學習直至真正到了做決定的那壹天。或者,希裏是對的,至少,多學點魔法暫時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害處。
他的工作似乎越來越忙,我已經恢復了每天獨自步行回家的習慣了,他經常的地我說,他累了,他再也不說公司裏的趣事,只告訴我公司裏的遊戲讓他厭倦。我只能和他壹起緊皺眉頭,很是痛恨自己無法幫他分憂。他說如果咖啡屋開起來的話或者他會更快樂壹些,這我相信,可我還是無法利用魔法幫助他。他開始夜歸了,他告訴我他正努力的掙錢,為了他的咖啡屋,為了我們壹起的夢。
我壹夜壹夜的坐在沙發上,所有的書都不想再看了,希裏和我說話也是有壹句沒壹句的,它受不了,仍是勸我回去黑森林,我說:“希裏,還沒到最後壹天呢,妳不讓我放棄魔法也別勸我現在就離開他。”
可我發現,我和他之間真的有點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兩人守著沒有聲音的房子。我用手去握他的手,卻被他壹點壹點的推落。我發現,我們之間似乎總有壹道無形的屏障阻擋,無法穿越。我離他的心越來越遠,他不再象以前壹樣和我說些有趣的事,不再帶我去喝咖啡,屋子裏的聲音是越來越少。我很害怕這種感覺,沒有他和我聊天,我便象和城市疏遠了似的。我除了我的小餅屋和他,在這個城市我壹無所有。我嘗試問他,嘗試告訴他我的驚恐,卻時常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擊落我的感覺。
我嘗試在他夜深不歸的時候在黑夜裏遊蕩,希望真正的融入這座城市。城市的夜很媚,很多的霓虹燈不停地在閃,穿了夜裝的人們變得瘋狂,我小心翼翼的走著,看著那些帶著誇張表情的臉,聽著尖叫般的音樂,被人群推推搡搡,我害怕,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我自己。黑森林的夜是寧靜而安祥的,雖然有討厭的貓頭鷹總在虎視眈眈的望著我,卻是可以聽到夜鶯的歌聲,也沒有這些虛假的色彩遮掩了星的光亮。呵,從什麽時候起,我開始覺得城市也變得虛假了呢?我不是應該很愛很愛這座城市的嗎?愛它的早晨,愛它的人們的嗎?
杯子裏躺著幾朵野菊花朵,火爐上的水壺嗚嗚的叫,我呆呆地坐著望著桌子上的水晶球,正在猶豫要不要走近。希裏冷冷的看著我,不帶壹絲的表情,我很不喜歡它這樣,它知道我想幹什麽。是的,我想從水晶球裏看看他現在到底在哪裏,在幹什麽。我在對自己說,就壹次,就壹次我運用壹小點的魔法來對他,我的感情終於打敗了理智,希裏也站在我的肩頭和我壹起靠進水晶球。
壹陣光暈散去,水晶球映出景象,我只是癡癡的望著,水晶球裏他和另壹個城市女孩步入壹間看來不錯的餐廳,溫文爾雅的侍應,柔和的燈光,豐富的美食。他們坐下,我看到他點了壹杯他最愛的咖啡,我看到他們在談笑,我看到他們餐後在林蔭小道行走,我看到他握著她的手,就象當時握著我的壹樣,我看到,我看到……直至有滴藍色的血液從我嘴角滑落。希裏留下最後壹句話:“我在黑森林裏等妳。“就飛走了。
我不能放棄他,我開始運用魔法:用百靈的舌頭,用海妖的發,用我僅有溫暖……做了壹桌豐盛的飯菜,並在每壹道菜裏下了咒語,等著他回來。我的眼裏有壹顆叫做淚水的東西在來回轉悠,我非常努力的不讓它掉下來。很小的時候,姐姐們就不停的告訴我,巫婆是不可以流眼淚的,因為壹滴眼淚就會化成壹道皺紋,減少我們的壽命。巫婆只有將痛苦轉嫁到別人身上,讓自己不斷快樂,才可以繼續年輕。
燈亮了,是他回來了,我無法移動已經僵了的身體。他走了過來,坐在桌子的另壹端,開始說話,他說他要走了,他說他覺得我不再吸引他了,他說他抱歉,他說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說他認識了另壹個女孩,他說她可以讓他實現他的夢想——他的咖啡屋,他說我是壹個很可愛的女孩,他說我是壹個曾經令他欣喜的女孩,他說他相信我不會用魔法來對他,因為我已經融入城市了,因為我是個只會善良魔法的巫婆,更因為我愛他。
我張著閃亮的眼睛看著他把這些字從他銳利的唇裏吐出,我說,吃點東西好嗎?他搖搖頭,他說他要走了。我請求他多留五分鐘,用我僅有哀怨的眼神。我在廚房裏找到好久以前釀的茉莉酒,時間是這樣的久,更加的醇了,我把我的眼淚滑進酒裏,然後端出去。我告訴他:“我的期限已經到了,既然妳覺得我們之間不能加繼續,既然妳已經決定要離開我,那我留在城市也沒有意義了。我會在天亮之後回到黑森林,再也不來城市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把酒喝了進去,再眼睜睜的看他睡熟了。用手指輕輕的劃過他的輪廓,感受他的體溫。
街道兩旁樹的葉都掉光了,坐在窗口,看街上來往的車流,看城市的燈火,忽的飄來壹陣熟悉的風。“聰明的小巫婆,該回黑森林了,妳終究不是屬於城市裏的。”是吧,我終究無法熟悉這個城市,我終究不是城市裏的人,即使它曾讓我快樂,即使它曾容納過我,而我只能以過客的身份在城市街頭壹閃而過,沒有人知道我是壹個巫婆,沒有人知道我曾來過。
晨霧再壹次散布在城市裏每壹個角落的時候,姜餅小人烤好了,它正躺在我新買的瓷具上,只是我卻如何也無法下咽。雖然我知道吞下它,我便會忘了他,忘了還有壹顆散成壹片片的心存在我的胸腔,吞下它,就可以恢復我的青春和美貌,只是刀叉拿起來又放下去,終是不忍這樣的吞下它。
森林還是壹樣那麽的黑暗,貓頭鷹還是在黑夜裏出現,玫瑰還是開在荊棘裏,可現在在我看來,它們並不是那樣的討厭了。有的夜晚,我甚至會赤著腳走進荊棘裏采集紅玫瑰,將它別上我的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