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留下這些腳印,估計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想到這裏,我笑了,那些把名字刻在石碑上的人,不都與世長辭了嗎?
? 看著那些腳印,我突然想到了狗擡腿撒尿的壹幕,其實和這個倒有些相似。遺憾的是,留下腳印的人沒有壹條狗腿可擡,不然他留下的那些腳印會更有藝術價值。
為了對留下腳印的人表示尊敬,我坐在階梯上,開始用想象力恢復那些腳印的生命樣貌。
當雪白的粉刷墻壁刺的我雙眼發痛時,那壹團腳印復活了,看上去像壹位頭戴鬥笠的垂釣者,背靠著我。我看不清垂釣者是稚嫩小兒,還是發須老人,我也沒有上前去詢問他在垂釣什麽?我也不敢妄加猜測。倘若它是在垂釣壹個人道德呢?那我又該如何回答他的那些問題?
?在我反復拼湊壹番後,我始終覺得垂釣者應該是位老人,不然誰會這麽安靜的在許多腳印裏垂釣呢?
我非常安靜,我害怕驚動了水裏的魚,也許魚兒正在腳印裏吞食魚餌呢?魚餌我看不見,我也不知道用什麽?此刻,我真恨留下腳印的人沒有踩出魚餌。這樣,我就不用為魚餌什麽而糾結苦惱了。
為了保持大腦清醒,我不得不把註意力放在老人手中的魚竿上,我總覺魚竿太短了,而且還很細,我真擔心魚竿不夠結實。我焦急的踱著步,終於決定走上前去打擾壹下老人。
我拍了下老人的後背,他的後背和樓道上的墻壁壹樣冰涼。他沒有回過頭來,他像座雕塑壹樣。我再試了試,他好像什麽也感覺不到。我有些氣憤,覺得他太不尊重我了,我想它至少應該回過頭來跟我說上兩句話,比如年輕人就要多努力之類的屁話。
說實話,我真的想走上去把他頭上的鬥笠摘下扔掉。但仔細壹想,這樣有點不尊重老人。慢慢的,我平息了心中怒火。我又坐回了階梯上。
樓道上偶爾會有人路過,其實我真想告訴他們,我在壹團腳印裏發現了壹副老人垂釣的畫。但我又怕他們把這個消息透漏個古玩收藏家們,要是這樣,收藏家們多半會把整面墻都拆了去。
等人都離開時,我又開始琢磨這幅畫,我總覺得畫中的老人太孤單了,在如今這個歌舞升平的年代,他應該領著退休金,每天喝茶遛鳥,照看小孫子了。可是他沒有,他選擇了在樓道的墻壁上垂釣。也許他只是在等那個留下腳印的人。
? 為了讓畫變得生動著,我們努力想象著老人的身旁蹲著壹條狗,這是壹條聰明的小狗,它盯著水面,嘴裏流著口水。它沒有像尋常人家的狗那樣狂吠不止,它非常安靜乖巧,它讓我覺得它是只有修養的狗。
?想到這裏,我懷疑它是條從貪官家裏跑出來的狗,壹想起那些貪官偽善的笑臉,我就忍不住想要吐口水。
最後,我還是決定老人身旁沒有狗更好,這樣,才能襯托老人的超脫世俗,才能老人不為塵世心動的智慧 。老人身旁又空空如也了。
我繼續想象著,老人應該是位飽讀詩書的人,因不願碰瓷而被隔壁大嬸拋棄。我沒想到老人也是性情中人,我估計他正在暗自反省那段感情的失敗。也許它還會愛上壹個姑娘,但前提得是他必須釣上壹條由金子做的魚。
算了吧!我不能再毀壞老人的形象,我給他重新定位,老人就是壹個簡單智慧的釣魚愛好者。想到先前隨意貶低老人,我有些過意不去,我決定更換壹下周圍的環境。比如老人正在壹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後花園裏釣魚,遠處的婢女和侍衛低著頭,等著魚上鉤的那刻,但我又覺得老人的穿著配不上宮殿的富麗堂皇。
最後,我只能覺得老人是在深山老林中的壹處池塘垂釣。為了讓氣氛有所緩和,我覺得池塘另壹邊應該出現壹位洗衣服的村姑,紮著頭發,穿粗布衣服,額頭冒著汗水,正在用手搓洗衣服。至於村姑的長相,我覺得不能太好看了,不然老人估計會扔下釣魚竿,釣村姑去了。
我重重的拍了壹下自己的腦袋,老人看起來那麽正經,他會是那種登徒浪子嗎?我覺得我還是應該相信老人內心是清高自傲的。
這時,我的雙眼有些發痛,我揉了揉。等我再去看的時候,垂釣老者消失了,我的眼前只有壹團腳印。
我還沒有請教老人問題,我有些遺憾,我決定再去拜訪下他。這時,我的想象力有些不集中,我最多只能把那些腳印想象成壹條狗,它擡著壹條狗腿,正準備通過撒尿來標記領地。
等那條狗撒完尿狗,它似乎看見了我,它惡狠狠的朝我跑來。我害怕極了,我以為自己這次在劫難逃。就在那千鈞壹發之際,垂釣老人摘下鬥笠,魚竿用力壹甩,魚鉤勾住了狗的嘴。
老人高興的看著我,笑道:我終於釣到了壹條狗。
其實我是應該替老人高興的,但是樓道墻壁上的那些腳印,還在看著我。我有些驚恐。我立馬停下所有想象,墻壁又恢復了原貌。
?二零壹六年十月二十五日於成都,竹鴻初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