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起床的時候,吳邪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身體有點不太對勁。到底是哪裏不舒服,他又說不太出來,好象是有什麽不明物體蟄伏在身體最深處壹樣,只能感受很淺薄的危險訊號。
他摸著腦袋尋思了會兒,也沒有太過在意。總之他現在還是壹個能蹦能跳的正常青年,再想下去只能當自己瞎操心。於是吳邪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壹邊打哈欠壹邊鉆進浴室洗臉刷牙。昨晚店裏的夥計王盟跟他請了假,這種早起開店的活兒只好輪到他去做。吳邪壹邊稀裏糊塗地刷牙壹邊打瞌睡,總算是在薄荷味牙膏冰涼的味道中慢慢清醒過來。
吳邪開著自己的小汽車來到店門口,壹如既往地開門掃地潑水,順帶給小店開窗流通空氣。店面不大也還分了兩層,裝修十分古色古香,再搭配顏色溫潤的紅木桌椅擺在內堂,襯托著架子上擺放的各種古玩,倒也像模像樣。
於是吳小老板不緊不慢地泡了壹壺鐵觀音坐在門檻前面的小馬紮上開吃隔壁餐館買來的小籠包。
大學畢業後吳邪開了這家古董店。吳邪學的是考古專業嗎?那倒不是,只是他在家人比威逼利誘下報了據說前途壹片光明,自己卻壓根不喜歡的建築專業。而對於課程提不起壹點興趣的吳邪自然而然的花費了四年時間混了壹張本科文憑,卻提不起半點精神規規矩矩地畫建築圖紙當設計師。不過托他三叔的福在杭州辦了這件古董鋪子,來路銷路也有別人照顧著,養家糊口不成壹點問題,幾年下來還自食其力地買了壹輛小金杯。
吳邪悠閑地坐在板凳上感嘆自己當年還算有點小聰明,要不然生活也不會這麽順暢啊。正在尋思著,手機鈴聲突然唱起歌來,吳邪看了壹眼電話號碼是他三叔的,立刻心花怒放,想說八成是生意自動上門來了。
說起吳邪三叔吳三省,在杭州盜賣古董的不可能沒人認識,吳家老爺子本來就是壹個土夫子中的風雲人物,到了吳三省這壹代雖然沒有往年風光,但是說壹不二的氣勢還是沒缺少多少。
吳邪連忙按下通話鍵,電話那邊壹陣快人快語說:“大侄子啊,妳現在趕快去店裏收拾收拾,把妳那好茶都別嫌棄端出來,等會妳叔我給妳介紹壹大戶。”
吳邪在這邊聽到有生意上門,壹邊應承到:“壹定壹定,叔妳可快點來啊,晚了茶就涼了。”兩人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吳邪坐在馬紮上看看天邊從雲彩背後露出頭的太陽,笑笑進店裏去了。
還沒等多長時間,吳三省帶著兩個人朝他的小店又說又笑地走了過來。吳邪還在擺弄櫃臺上的古董,尋思著要把什麽東西往上擺才亮眼,好讓這位三叔說的大戶壹看見就能感覺到他的小店品位不凡。他聽到聲音伸頭向門外張望了幾眼,看到三叔後面跟著他家老夥計潘子,還有壹個清清秀秀的男人跟在兩人身後,低著頭走路,不笑也不太說話。
吳邪這才開始思量,今天來的客人不像財大氣粗,看起來似乎還有點學識,難道是要上他這裏來看紫砂茶壺?紅木家具?明清瓷器?
正在他搖擺不定的時候,吳三省已經壹腳跨進門店,招呼他來接待客人。
“來來來,認識壹下,這是我家大侄子吳邪,小邪,這是妳三叔的朋友,張起靈。”
吳三省站在兩人中間,三言二語簡單介紹了下。
吳邪觀察著眼前的男人,條紋襯衫搭配修身牛仔褲,領口略微敞開顯得整個人挺拔高挑,他看著男人有壹對純黑眼珠裏,八成是大學裏面教書的吧。
他拉起慣常的微笑伸手笑說:“妳好妳好,我是西泠印社的老板,我叫吳邪。”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帶皮肉的笑臉的嘴角勾起壹抹玩味的笑容,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回到:“我叫張起靈。”
三言兩語,簡簡單單,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吳邪握著手心裏這只幹凈到連指甲縫都沒有壹絲灰塵的手,楞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要說啥好。見客戶兩年多了,各種各樣的人都沒少見,見過擺闊的,見過蠻橫的,見過冷漠的,見過波瀾不驚的,還真沒見過像今天這人壹樣的。
簡單又好似壹點都不簡單,渾身沒有絲毫破綻能讓他抓在手心裏。
吳三省看著兩人握著手以後就大眼瞪小眼站在原地誰也不說話,氣氛越來越顯得尷尬。他壹邊心裏罵道這傻侄子怎麽看著男人看成傻子了,壹邊老練地把話題壹轉解決掉眼前尷尬的氣氛。他說到:“張先生今天是想到妳這裏挑幾件東西,妳可給我整好的出來。”
吳邪聽到他三叔在腰後狠狠推了壹把,才意識到自己怎麽看著眼前的男人開始跑神,壹邊把人往內堂領,壹邊在心裏狠狠罵自己沒用。領子邊都遮不住莫名其妙的潮紅,壹下子蔓延到耳根。
吳邪連忙調整自己的情緒問道:“張先生想挑些什麽東西,既然妳是三叔的朋友,東西給的肯定都假不了。。。”他還想說點什麽來掩蓋自己的心慌意亂,卻不期然聽到身後的始作俑者打斷他的胡言亂語說:“叫我起靈吧。”
“啊?”吳邪壹手拉著壹個青花瓷器,僵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
男人把大罐子從他僵硬的手上抽調放在壹邊的紫檀木桌上,壹邊看著他說到:“叫張先生怪別扭的,叫起靈吧。”
吳邪半天腦子轉過彎來,好像受到什麽驚嚇壹樣連忙擺手解釋:“這怎麽成,我們頭壹次見面,再說妳是我三叔的朋友,這麽叫太沒大沒小了。”
姓張的男人瞇起眼睛看著吳邪拼命搖頭,什麽都沒說,卻只是皺起了眉頭:“妳嫌棄?”
吳邪聽到這句話後連頭都壹同晃起來,搖得和波浪鼓壹樣,結結巴巴解釋道:“沒。沒那回事。”
於是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怎麽就沒脾氣的屈服在張起靈的壓力之下,十分別扭地開口說到:“起靈。”
張起靈突然掛起壹個十分怪異的微笑,讓吳邪整個身子都發起抖來。
他看著那個在內堂和潘子有壹搭沒壹搭說話的男人,竄到吳三省的身邊偷偷問道:“三叔,妳這朋友什麽來歷,壹皺眉頭差點沒嚇得妳大侄子腿都軟了。”
吳三省看著他軟弱的小奸商形象,氣得牙齒咬地吱吱響:“妳這恨鐵不成鋼的家夥,別瞧那人外貌看起來人畜可欺,骨子裏十足壹個狠角色。這煞星說要買兵器,妳三叔又怕他是陳皮阿四手下的,只能領到妳這裏來,還盼望妳能治治他的煞氣。”
吳邪壹聽可就不樂意了:“妳這老家夥,自己對付不了的就往我這裏扔,妳當妳大侄子觀世音菩薩普渡眾生,什麽妖魔鬼怪都能收嗎?”想想剛才還抓著那男人的手死活不放,死十次的心都有了。
吳邪苦著臉說到:“兵器我這裏可沒有,妳把他拐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吳三省瞥了他壹眼高深莫測地壹笑:“早就有了,昨晚上妳沒在,我讓王盟收在二層了。”
吳邪狠狠罵到:“原來妳早就計劃好了,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看我老爹不治妳。”
吳三省卻只是安慰他說到:“妳放松點,就當妳的小老板使勁敲他,這家夥手裏錢可不在少數,帶到妳這裏來,也算壹幢好生意嘛。”
吳邪狠狠瞪了他老奸巨猾的三叔壹眼,註意到張起靈已經頻頻往這裏看過來,想到萬壹讓他懷疑起來可慘了。於是走到張起靈身邊幹脆問道:“看上什麽了嗎?”
張起靈靠在柱子上,黑色的瞳孔裏看不出壹絲壹毫的情緒。他淡淡說到:“都是些俗物罷了。”
吳邪在心裏撇撇嘴,想到妳這個土夫子下地見了不少好東西,這些破玩意兒能入妳眼才怪,當然他可不敢把這些話說給張起靈聽,只能回答說:“妳見多識廣,這些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他裝作不經意地想起來,敲了壹下自己腦袋醒悟到:“張小哥妳等會,我想起來小店還有壹個龍脊背,我這就給妳拿去。”沒等張起靈回話,吳邪就壹溜煙抓著潘子往二層跑去,留下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
上了二樓他問道:“潘子妳老實說,下面那家夥到底什麽來歷?”
潘子說到:“我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這小哥原是陳皮阿四手下的人,過幾天三爺要去魯王宮下地,管道上借來的。”
“這小哥昨天找到三爺,說自己的兵器丟了,讓三爺給他弄個龍脊背,最好要長刀,兵器倒是有,就害怕這事情內幕不太簡單,三爺也不敢讓這小哥去長沙,只好把東西放到妳這裏。”
“什麽?長刀!”吳邪楞了壹下,想到,這家夥太奇怪了,竟然要壹把長刀。
現今的土夫子盜墓不同於往日,下地總要配備雷管炸藥沖鋒槍,這些軍火殺傷力強使用攜帶也方便,怎麽還會有像他這樣的怪胎,要壹把長刀呢。
吳邪又想起來,剛才握手的時候,男人的掌間五指分明有細細的薄繭,這說明了這個人的確是常年在使用這類武器。他又回憶起來男人的體格,看起來有些清瘦但並不弱,他似乎能想到,這個男人脫下襯衣後會有壹副多麽精實的體格。吳邪想到這裏忽然面紅耳赤,他也真和那小哥壹樣奇怪,怎麽幻想起男人的裸體了。
吳邪把這些怪異的念頭拋之腦後,看到墻邊靠著壹根用白布包著的長棍子。
吳邪剛要上手去抓,卻被手快的潘子壹把扯了袖子:“這刀早開過刃了,小三爺小心別被割傷了。”
吳邪聽了點點頭,才小心仔細的在刀身上摸了摸,摸到冰冷圓滑的刀柄,伸手抽調包著刀的白布。
看到長刀的模樣,吳邪壹臉扭曲,分不清楚是喜還是怒。
刀是壹把上好的黑金打成的古刀,吳邪雖然不愛好收兵器,但是入行這麽久,又有個行家裏手的三叔在身邊耳提面命,打量了幾下就知道這是壹把很多人夢寐以求的龍脊背。
吳邪罵罵咧咧道:這老狐貍,這麽好的東西從哪裏搞來的,要不是別人給他擺了壹道,這輩子他吳邪也別想見到這樣的神器。可是轉念壹想,這好東西放在他手裏賣,往後三年不開張都有飯吃。於是才喜笑顏開,包好了古刀就要往下抗,可誰知這古刀竟然十分沈重,他兩個胳膊都麻木了,連扛都扛不起來。
潘子在壹旁嘆息道:“我來搭把手吧,昨天可是找了大奎壹起擡過來的。”
吳邪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刀扛到肩膀上,剛才狂喜的心情壹下子就沈入谷底。
這麽沈重的兵器連潘子都擡不起來,更別說下面那個輕輕瘦瘦的小哥了,說不好他奸詐狡猾的三叔就是看準了那張小哥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模樣,才故意找這麽壹個沈得要死的賣給他,根本不能用嘛。
吳邪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想著自己的財源就這麽沒了,心裏灰暗的不得了。
等他把兵器放到張起靈眼前的地上,已經累地兩腿發軟。
張起靈蹲下身去解開包著長刀的白布,他伸出兩根指頭在黑黝黝如墨玉壹樣的刀刃上輕輕彈了壹下,壹聲清脆且優美的聲音在內堂回蕩開來。
吳邪楞住了,他看到張起靈的食指和中指長的非常怪異,與常人不同,那兩根手指明顯比其他手指長很多,並且骨節突出仍然和那個人壹樣,雖然瘦壹些,卻給人壹種怪異的感覺。
他擡頭觀察著三叔的表情,發現吳三省看到張起靈那不同尋常的手指後,也皺起了眉頭。
然而張起靈卻不在意別人看到他怪異的指頭,在古刀上摸摸彈彈,突然站起身來腳尖壹墊,吳邪看到那把沈得快要壓彎了自己腰的黑金古刀卻在壹瞬間被張起靈握在手裏,隨意揮了兩下。
張起靈頗為滿意,把刀用白布包好後綁在身後打了個結,看起來就如同武俠小說裏的青年俠士,突然多了壹些鋒利的煞氣。
潘子站在他旁邊,結結巴巴地說:“小小。。小。三爺,這小哥。。。”
吳邪如同中邪壹般抖著嘴唇說到:“妳家三爺以後還是少往我這裏領人,幾條命都不夠他玩的。”
等到吳邪回過神來,吳三省壹行人已經準備走了。張起靈簽了張支票遞給吳邪,並沒有多說話,吳邪結果那張薄薄的紙,好像這是千金重的鐵皮,拿在手裏連手指都壹起抖個不停。
快笑啊!笑啊!
吳邪在心裏這麽催促道,然而臉部神經卻受到什麽東西的打擊,僵硬的連話都說不完全,只好哆哆嗦嗦地裂開嘴傻笑。
誰知已經要走的張起靈卻突然回過頭來,盯著他快要抽動的嘴角,皺了皺眉頭說:“嘴張開。”
吳邪腦子裏好像被塞進去壹團棉花,全身的肌肉都不受自己控制,他抖了抖嘴唇,慢慢張開嘴巴。
張起靈剛才摸過刀的兩根怪異手指伸進吳邪半開的口腔裏,吳邪感覺到,那人的指頭冰的跟蛇壹樣,在他的口腔,牙齒和牙齦仔仔細細摸了壹圈,才抽出手說:“改天來找我吧,給妳看看牙。”
說著,又抽了壹張名片塞到吳邪的手中說:“這是我名片,來的時候提前打電話。”
吳邪的大腦還處在壹片混沌之中,張起靈說的話還沒能完全消化,只能機械聽話地低頭仔細看那張名片。
XX大學第壹附屬醫院口腔科主治醫師 張起靈
頓時七魂六魄全都壹股腦地鉆回體內。
好妳個三叔,竟敢耍我。
等到吳邪反應過來要興師問罪,吳三省卻已經帶著人馬跑地不見蹤影。他摩挲著手心裏的名片,把它緊緊攥在掌心,咬牙切齒想,嚇唬我就這麽好玩啊。
三叔妳就合計所有人來嚇唬妳大侄子吧。
--TBC--
第二話
事情過去了好幾天,吳邪也再沒有問他三叔那個張小哥能不能玩兒的動沈死人的黑金古刀,不過想想當日在店裏張起靈輕輕松松地用單手拾了起來,大氣都不帶喘壹口,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才對。
還有那個男人走的時候,囑咐他有空找他去看牙。
吳邪壹想到這裏就覺得好笑,不知怎麽的張起靈壹臉鄭重的表情讓他憑空想到這小哥好像是在邀請大姑娘約會壹樣,而且他自小牙齒壹向很健康,就算含著糖睡覺也沒見過會得蛀牙。
他看著手上那張印著素花的名片搖頭笑笑,隨手放在櫃臺的抽屜裏,連同那個男人留給他的印象,壹同鎖進了抽屜。
吳邪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有另壹個原因,就是他不大相信張起靈是個牙醫。
三叔再不濟也不會騙他說張起靈不是盜墓的土夫子,而做這種地下的活兒,壹去沒有兩三個月是回不來的。如果這小哥真是牙醫,有哪個醫院願意要這種人啊,動輒工作也不管就消失好幾個月,當他吳邪是白癡嗎。
他前思後想了老半天,又把三叔身邊經常合作的夥計挨個打聽了,沒有壹個人知道張起靈到底是什麽人,只說可能是陳皮阿四那個老頭子的。吳邪這才放心地把張起靈給他的名片收進了名片夾。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把這樣壹個來歷不明的人給的東西當成寶貝壹樣守著,只是自我勸慰,他只是看著這張名片做的還蠻精致好看,扔掉太可惜罷了。
吳邪覺得,他和張起靈的緣分也不過到此為止。
可事情總不會往妳想像的方向發展。
這天中午吳邪吃飯的時候咬了舌頭,眼看著嘴巴裏全是血水,整個口腔更是疼的不像樣,壹陣又壹陣,好像疼痛全部連著他的腦神經壹樣,難受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他人了半天還是覺得難受,只能自己草草上了點藥,又吃了幾片止疼片,才好了壹些。
晚睡前,吳邪生怕自己睡到半夜給疼醒了,又吃了壹次止疼片才心安理得地入睡。可誰知,他還是被疼醒了。
嘴巴裏面不知道是哪裏疼,舌頭也疼,牙齒也疼,甚至連耳根子都漂浮在連綿不絕的疼痛裏,好像吃了毒藥壹樣壹波連著壹波地刺激著他昏昏沈沈地大腦。吳邪閉著眼睛在黑暗裏忍受著鉆心的疼痛,心裏面卻變得越來越煩躁,翻來覆去不管怎麽自我催眠都睡不著,他終於無法忍受這樣無止境的煎熬,準備再吃壹次止疼片,壹覺睡到天亮。
他摸黑打開床邊的小燈,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視覺有了壹點問題,好像從下面被挖掉了壹塊壹樣,左側的臉頰有壹種奇怪的不適感。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想到,難道是腫了嗎?
想到這裏,吳邪終於有了壹絲警覺,連忙爬起來走進浴室,開燈看著鏡子裏的那張臉,差點把自己的魂嚇飛了。
鏡子裏有壹個睡的朦朦朧朧的人,這個人的左半天臉已經腫的看不出臉型了,明顯的區別於右側那半邊臉。吳邪迷迷糊糊地使勁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感覺到空氣裏的冰冷和左臉尖銳的刺痛又開始這折磨他的大腦,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得病了。
到底是什麽病,他還真不知道。
吳邪反映上來以後就忍不住滿頭大汗,完了完了,這下子必須看急診,要是敢拖到第二天早上,說不定腫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拿上現金和醫保卡,出門攔了輛車就急匆匆想說,上最近的醫院,結果還沒開口就疼連嘴巴都張不開,呼出來的氣彌漫著壹股臭味。
他急得支支吾吾,司機看見他這副嚇人的樣子連忙勸道:“給妳送最近的醫院,行吧。”
吳邪連忙點了點頭,下意識的摸上自己腫成饅頭的左臉,沮喪地連氣都不會嘆。
淩晨的大街上沒什麽人,不過壹轉眼的時間,車就停在了醫院門口。
吳邪付錢下車,擡頭壹瞧,還真是巧了,正好是XX大學第壹附屬醫院。
他在心裏氣憤的罵罵咧咧,我這是招惹誰了,大半夜被折騰到這裏,不過又想想,自己看急診也輪不到口腔科,就算輪到了也見不到張起靈。於是就在這壹陣胡思亂想中,已經走到前臺準備掛號。
掛號處的小姑娘壹副沒睡醒的模樣,打著哈欠看了他壹眼說到:“口腔科3樓右拐。”
吳邪楞了壹下,還想開口和護士說自己不是牙疼不用看口腔科,可是開口又是壹陣含含糊糊,連半個字都說不清楚。小姑娘瞅了他幾眼,又趴在櫃臺下睡覺去了。
吳邪無奈了,但又沒什麽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3樓口腔科。
他為什麽要這麽抗拒口腔科呢,吳邪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毛病,只是下意識覺得,這個狼狽的樣子讓張起靈看見,不知道那個連笑容都淡淡的人又會用什麽樣的眼神來打量他了,更何況人家張小哥壹片好心提醒他要來看病,是他沒把人家說的話當回事。
讓他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張起靈碰面,太丟臉了。
已經到了口腔科診療室的門口,丟不丟面子吳邪也管不上了,治病要緊,說不定張起靈此刻正在某個鬥裏挖冥器呢,哪有時間在這裏當大夫啊。
吳邪擡手敲了敲門,聽到裏面傳來壹聲模模糊糊的“請進。”
沒想多少,推門進去了。
他雖然有壹只眼睛腫得幾乎看不清東西,可是眼前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又怎麽可能陌生呢。
“怎麽弄成這樣了?”
吳邪看著張起靈那雙墨玉壹般的眼睛裏含著不知所以的調笑,顧不上疼痛,整個人就不可抑制地面紅耳赤起來。
-----TBC---
第三話
吳邪看著坐在辦公桌背後的男人,穿著他有點陌生的白大褂,修長的兩指間夾著壹根黑色的鋼筆,在橘黃色的燈光中反射出溫暖的光點。
這個樣子的張起靈是他沒有見過,也無法想象的形象,或許是那壹天男人握著刀的身影在他的大腦裏留下了過於深刻的烙印。吳邪自動把這種人歸於不好打交道的那壹類人裏面。
他看著男人似乎用壹種似笑非笑的眼神在他腫起的側臉上打量,萌生出壹種想要奪門而出的沖哦。
“怎麽弄成這樣了?”
張起靈站起來繞過辦公桌,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吳邪還沒有反應過來,下巴已經被那人掐住,口腔內傳來的痛楚逼迫他不得已張開嘴巴,張起靈淡而無波的眼神飄過來看了看,面色有了些許變化。
“病例先放桌子上,我給妳看看。”
冰涼的手被好好的攥在別人的手心裏,吳邪就算再遲鈍,壹個20好幾歲的成年男性被另壹個雄性動物像牽小孩子壹樣領到治療椅坐下,心裏堵也堵不住壹浪高過壹浪的別扭。
可是誰知道他就是與眾不同地配合著眼前的男人,真像個頭壹次進醫院的小男孩壹樣乖巧。
吳邪手心裏被汗水打濕的病例被抽走扔在桌子上,他雙手成拳地直挺挺躺在橘黃色的燈光下面,僵硬如同挺屍。他斜眼瞅著不知為何被他握成桶裝的病例,手心裏面缺少了壹樣用來分散註意力的東西,冷汗就從額頭慢慢流了下來。
直到張起靈戴好了口罩帽子拿著壹次性治療盤走回吳邪的跟前,掩蓋在藍色口罩後面的嘴角扯出壹條不高不低的弧線,他看著吳邪不只是因為疼痛抑或緊張而通紅的面色,透漏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憐兮兮,讓張起靈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
“妳很緊張?”
張起靈壹邊輕松自如的拆開包裝,壹邊用余光觀察吳邪的表情,突然開口問道。
吳邪楞了壹下,才憋出快哭了似的假笑,支支吾吾地回答:“與。。與電吧。。(有。。有點吧。。)。”
剛說出這句話,卻恨不得後悔地拿腦袋去撞墻。
娘的啊,他肯定是忘記自己現在半邊臉還腫得老高,這樣子說話簡直就是在胡言亂語。
他別過頭打量著治療室裏的其他設備,不敢往張起靈表情淡然的臉上撇壹眼。
然而張起靈卻只是調整他的椅子高度,沒有再白癡地追問他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聽懂我的意思了嗎?吳邪這麽想著,心裏面仿佛就升起了壹股可以平復他焦躁與不安的熱流,讓他對將要到來的治療有了壹些信心。
張起靈擡起他的後腦勺給他系好布巾,吳邪疑惑的眼神瞟了瞟藍色的好像餐巾壹樣的東西,反射性地擡頭看張起靈。
“不用擔心,都是壹次性的。”男人的語氣很容易讓人產生信賴的感覺,吳邪胡亂點點頭,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緊張了。
張起靈壹邊詢問著他的病史,壹邊掰開他的嘴,伸進牙鏡和探針在裏面動來動去。
在自己的口腔中,尤其是接近咽喉部位毫無防備地讓對方侵入,著實不是壹種很好的感覺。尤其是張起靈那兩根神奇的指頭在眼皮底下晃來晃去,吳邪唯恐這個人壹個不順心用手頭豪不擡起眼的小玩意兒把自己幹脆利落地解決掉,那就更不是什麽好玩兒的事情。
他仰面躺在治療椅上,視野範圍都被這個男人完全占領,第壹次這樣近距離的觀察張起靈的五官,吳邪仿佛孩子壹樣帶著股異常的興奮。
對於奇人奇事,吳邪從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心,要不然他又怎麽會放棄錢途壹片光明的建築設計師,反而選擇守著壹間小小的古董鋪子做死人與活人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