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沈從文來說,張兆和是他心目中的女神。當沈從文第壹次看到張兆和時,便為她的美麗和氣質所傾倒。數年如壹日,堅持不懈地給張兆和寫了許多繾綣纏綿的情書。哪怕好朋友胡適勸他放棄,說:“這個女子不能了解妳,更不能了解妳的愛,妳錯用情了。”但沈從文不甘心,依舊寫出優美癡情的文字,源源不斷寄給張兆和。
此時的沈從文,已經是小有名氣的作家。並且在好友胡適的幫助下,在中國公學任教。比起之前的流離失所的狼狽,生活上已經穩定了許多。張兆和是沈從文的學生,也是學校裏眾星捧月的校花,有著“黑牡丹”的美稱。沈從文有才華,也頗風流。他曾對作家孫陵說過,打獵要打獅子,攀摘要摘天上的星星,追求要追最漂亮的女人。顯然,張兆和的美麗讓初登講堂的沈從文壹見鐘情。
如何追求張兆和呢?沈從文是湘西鳳凰縣城出來的窮小子,他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值得炫耀的高學歷,他有的,只是壹腔才華和真情。於是,沈從文開始給張兆和寫長而癡情的情書。這壹寫,就是漫漫數年之久。張兆和是安徽名媛,她的父親張吉友不僅是當地富甲壹方的富商,還和蔡元培等人創辦教育,在當地很有名氣。
張兆和本身氣質出眾,美麗動人。同時她還是學霸級的學生,因此追求她的人很多,給她寫情書的人也很多。不過,情書寫得最好的,當然是沈從文。盡管如此,沈從文還是被張兆和姐妹調侃成“癩蛤蟆十三號”。可見在諸多追求者中,他的希望有多渺茫。
沈從文身上有種湖南人特有的狠和堅持。對於張兆和的不回應,他毫不在意。他把寫情書,看作和吃飯睡覺同等的事情。時間久了,雖然張兆和這邊依舊如磐石壹般冷漠,但學校裏卻生出了不少她和沈從文的謠言。甚至說沈從文因為追不到她,要去自殺。為了挽回名譽,張兆和找到時任校長的胡適告狀,說老師老是給她寫情書。並將沈從文寫的情書,壹股腦地攤在胡適面前。
胡適向來為人熱心,思想也很開明。對於師生戀壹向不肯拿大棒打散,反而告訴張兆和,沈從文非常固執地愛她。張兆和也表示,她非常固執地不愛沈從文。胡適卻不管,依舊說,他也是安徽人,幹脆去和張兆和的父親說說,把媒人的事情給幹了。結果依然遭到張兆和的反對。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身為局外人的胡適,認為張兆和與沈從文不合適,要沈從文放手。
不過,沈從文並未因此中斷馬拉松式的情書寫作。1931年,沈從文到國立山東大學任教,他依然孜孜不倦地給張兆和寫情書,幾年不間斷的情書寫作,讀者只有張兆和。而張兆和也在情書攻勢下,漸漸轉變了對沈從文的態度。
1932年,張兆和畢業,回到了蘇州。沈從文帶著巴金幫他準備的壹套西方文學名著找到了張家,並鼓起勇氣向張父提出求婚的請求。好在,張吉友是個非常開通的人。再加上他很欣賞沈從文的才華,因此應允了這樁婚事。
1933年,沈從文和張兆和懷著憧憬和喜悅在北平結婚。當時,沈從文的經濟不寬裕。兩人幹脆免去了婚禮該有的儀式和程序,只是為租住的屋子,添置了壹些生活必需品。但是,生活很快就顯露出殘酷的現實。當時,沈從文做教授的收入並不是很高,兩人的生活也非常簡樸。身為富家小姐的張兆和,原本有壹份豐厚的嫁妝。可是沈從文出於自尊,拒絕了這份財產。
這樣壹來,名媛張兆和的身份,壹下就變成了事事都要精打細算的主婦。這種落差,讓張兆和難免產生壹些失落。偏偏沈從文有收藏古玩字畫的癖好。他常常不顧家裏的境況,甚至還當掉張兆和的首飾,只為換回壹件古董或者字畫。張兆和對此多有挖苦,稱其“打腫臉充胖子,不是紳士而冒充紳士”。再加上沈從文對朋友慷慨講義氣,因此開銷也隨之增長。
張兆和認為這種開銷大可不必,兩人不免經常發生齟齬。以致張兆和曾和人嘆氣說:“能夠活下去已是造化了。”張兆和不僅在生活上和沈從文無法和諧,在文學上,她也並不欣賞沈從文的文筆。這讓本就木訥卑微的沈從文,愈發有種失落感。1935年春,沈從文的長子沈龍朱才出生不久,沈從文卻遇到了壹個讓他心起漣漪的女子——高青子。
高青子原名高韻秀,福建人,高中文化,也是壹名文學女青年。遇見高青子,是在老鄉熊希齡的西山別墅裏。當時,高青子是熊希齡家的家庭教師。她正值十八年華,不僅氣質出眾,模樣還很標致。沈從文本來是要拜訪熊希齡。結果沒見到熊希齡,卻得到高青子的殷勤接待。高青子早就非常仰慕沈從文的才學了,於是兩人很容易就聊起了文學。
在聊天的過程中,沈從文驚喜地發現,高青子對他的作品非常了解,且對小說裏的人物有著深刻的見解。在告別後,沈從文的心裏便烙上了高青子纖長美麗的身影,和那張秀麗白皙的臉龐。當沈從文第二次在熊希齡的家裏見到高青子時,他發現高青子身著壹件綠底小黃花綢子夾衫。在她伸手之間,衣袖口便隱隱透出壹圈淡淡的紫暈來。
那腳上著了壹雙粉色的鞋子,分明是仿照他的短篇小說《第四》中的女主角,精心做的裝扮。這讓沈從文很是歡喜,對高青子也就愈發喜愛起來。在沈從文的鼓勵下,高青子開始文學創作。她先後寫下了《紫》《黃》《白》等作品,均被沈從文發表在他編輯的《國聞周報》上。隨著感情深入,沈從文覺得自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高青子。
在很長壹段時間裏,他壹直和高青子互通來信。有時,沈從文又不免要思量他和張兆和的婚姻。在沈從文看來,他和高青子的戀情,並不影響他和張兆和的家庭。他甚至將他隱秘的情感,告訴了林徽因。林徽因很理解沈從文對高青子的感情,但是她認為在婚姻面前,感情也應該坦誠。
沈從文聽從了林徽因的建議,向張兆和坦白了他和高青子的感情。本來,沈從文以為張兆和能夠理解他在情感上的掙紮。沒想到張兆和卻抱起孩子回了娘家。沈從文不願意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家庭,就這樣土崩瓦解。所以他中斷了和高青子的往來,轉而不斷寫信央求張兆和回家。1937年,抗戰爆發後,沈從文到西南聯大擔任中文教授。沒想到高青子也在那裏擔任圖書館館員。
異地他鄉,再加上張兆和久久不原諒,讓沈從文再次燃起了對高青子的愛情。但是,最終理智還是占了上風,沈從文和高青子長達8年的感情,最終不了了之。在這之後,沈從文的作品遭到左翼文化界猛烈攻擊和批判,他被罵作是“奴才主義者”和“地主階級的弄臣”。這讓沈從文壹度患上了抑郁癥。而張兆和始終與他分開居住,孩子們對他也很不理解。
這種種遭遇,都使得沈從文絕望不已,曾經還發生過自殺的事情,幸好後來被人救了回來。但自此後,沈從文再也沒有進行文學創作,而是轉向文物研究了。建國後,沈從文的作品再次受到攻擊和批判。他因此也成了“反動文人”,甚至有影響力的大學者還踩上壹腳,說他是“桃色作家”。
好在,沈從文年邁時,張兆和回到了他身邊。1988年,沈從文在病逝前,抓住張兆和的手說了壹聲:“對不起。”(參考史料:《似水婚緣:沈從文與張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