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惑和天命之間佇立的我,專業治學於收藏的時間算不上很長,要談收藏之路的經驗,確實有些惶恐。但畢竟在收藏的道路上已經跋涉了三十多年,其中有些甘苦,寫出來供想入收藏之門的同好們參考,也許不無啟發。
王國維先生在《人間詞話》中說:“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雕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壹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回望三十多年的收藏歷程,我的收藏之路應該也同樣可分為這三種境界。
我生於吉林,長在北京,1968年隨父母從壹機部發配到五七幹校(現襄北勞教農場),在那裏度過自己的童年時光。那時,我們都不曾懂得父母每日參加批鬥會和勞動改造的痛苦,記憶中最愉快的反而是父母說起老北京的時光,有什剎海、唐花塢的良辰美景,還有白雲觀、古城墻、大柵欄的風情。有戲樓書肆的風流雅趣,也有蟈蟈和蛐蛐的悅耳鳴叫,還有爆肚、焦圈兒、醬肘子、蜜供的唇齒留香,這些都在靈魂深處奠定了我壹生中對中華文化藝術的啟蒙和喜愛。以致於大學畢業壹參加工作經濟獨立後,我的唯壹愛好就是開始玩收藏。
“昨夜西風雕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從在十堰參加工作到後來到武漢之前的我就是這收藏的第壹個階段,這時的我屬於湖北話所說的“生販子”,面對五花八門、林林總總的收藏世界,猶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很想“望盡天涯路”什麽都想要,表現在收藏行為上便是“通吃島島主”——不管蘿蔔與白菜,抓到籃子裏就是菜,眉毛胡子壹把抓,藏品不分品相、不究年代、不論產地、不辨開本,但有所愛,壹並“有錢就任性”,不問質量,但求數量。我收藏過瓷器、錢幣、家具、雜項,可是結婚時朋友們送我壹大塊上等純凈的綠松石反而讓我棄之如敝履,轉手送人了。那時我的收藏行為是壹種率性而為,初萌收藏之趣,最大的樂趣就是在信息還不是十分發達的十堰,業余時間泡在新華書店與圖書館裏,查閱有關記載古玩知識的書籍,遇到看不懂的古書條目等問題就想方設法尋找,逐步積澱了對歷史、古玩等方面的初步認知。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用這兩句詞來形容我“淘寶過程”的第二重境界,那是再恰當不過的。1996年,我被派往武漢出任神龍汽車公司管理人員,除了緊張的上班,我的唯壹樂趣就是周末早晨背上壹瓶礦泉水、帶上壹個紅薯,在香港路文化市場和崇仁路集郵市場壹逛壹整天。和在十堰的時候不同,這個時候我的收藏理念已逐漸趨向成熟,最初的那種懵懂已然進化為壹種信念,我確定了個人的收藏領域和主攻方向——玉器。
著名社會學家、民族學家費孝通先生,曾論及中國古代玉器與傳統文化的關系:東方文化,尤其是中國文化,有很多獨特的東西,但是哪些東西是西方文化所未見而為中華文明所獨有?費孝通先生說:“在此,我首先想到的是中國玉器,因為玉器在中國歷史上曾經有過很重要的地位,這是西方那個文化所沒有或少見的”
“君子比德與玉”,中國作為壹個有著五千多年玉文化史的文明古國,崇玉、禮玉、賞玉、藏玉的傳統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玉,被視為權力、地位、財富、尊嚴的象征,“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李商隱的《無題》讓我們對玉有種神秘的愛慕,歷史上弄玉吹簫、完璧歸趙、玉碎瓦全…….多少傳奇都和玉息息相關,所以,它在中華千年多姿多彩的傳統文化構成中,壹直是壹條主脈,也成為我30年收藏之路的壹條主脈。從最初的遇到心儀的玉器,心跳加速,欲傾盡家財,必求“為我所有”而後快的壹見鐘情到為了某件玉器,“寤寐求之,輾轉反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憔悴,還有費盡口舌、極盡張儀蘇秦之能的尋求,到歷千山萬水而求得壹件的喜悅,藏品到手,視若珍寶,燈下觀、日裏看、夢裏想,把玩不已,贊嘆不已,佐酒以賞寶,聚友以驕矜,三五同道,同觀***賞,心神俱醉,此樂何極!
2003年非典時期,我被派往東北任職,由於工作的緣故和壓力的轉移,對玉器的收藏開始系統的進行歸納;正是在哪裏,我和遼金玉器結下了今生的不解之緣,我認真地研究了北方歷史發展的資料,發現神奇的北方土地曾經孕育了數個強大的帝國王朝政權,從鮮卑北魏到契丹遼國,從女真金國到蒙古元帝國再到滿清時代,我從過去的讀萬卷書開始行萬裏路,利用工作機會尋訪北方的風土人情、文化古跡,從赤峰到阿城,從博物館到舊貨市場,都留下了我探尋的足跡,也尋求到了許多博物館級別的珍貴的遼金玉帶板、春水、秋山等玉器系列,這些小小的玉器背後都有壹個傳奇故事,是壹個時代的名片,其收藏價值和藝術價值後來都受到許多國內大藏家的壹致肯定。
三十年篳路藍縷,三十年風雨兼程,“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今天的我不會再為某種藏品失之交臂而頓足捶胸,唉聲嘆氣,亦不會為購得壹件藏品而手舞足蹈、誌得意滿,浸潤玉器研究二三十年,驀然回首,自己壹生的渴求就在自己手中。
玉文化無疑是中華民族文化的基因之壹。在中國文化復興的巨大工程中,玉文化應有怎樣的擔當?玉藝術品如何在實現價值回歸的同時,實現道德、文化功能的回歸?
2003年以來,我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玉文化理論研究、文化傳播等方面,將自己的感悟化為文字,寫下了數十篇關於古玉收藏和鑒賞的文章,累計字數已經超過了10萬字。其中有不少刊發於海內外諸多刊物上,我創作的玉器市場研究專著——《慧眼拾寶》也即將付梓,未來期待在世界寶玉石市場上,自己能夠和諸多的中國玉石藝術家們壹起,以更遠的目光、更高的立足點向世界發出玉文化的聲音。
有人說:收藏家是人類文明物證的保護神。收藏家必須走出象牙塔,促進收藏體系秩序的建立和完善,讓更多的民眾領略收藏的魅力。我先後多次參加央視鑒寶節目《壹槌定音》的拍攝制作,同時擔任了武漢廣播電視臺等多家媒體收藏欄目常年高級顧問。並且在北京和武漢分別創辦了民間收藏組織東籬雅集和麒麟匯,並且目前正在籌劃拿出拿出我多年收藏的百余件收藏精品,建設壹家博物館,免費向社會公眾開放,做這些事情的目的都是通過大家壹起收藏,培養興趣、弘揚文化、傳承文明。
上善若水,君子如玉,滄海明月,流風迦雪,夢裏尋求千百度,驀然回首,正如百歲老人楊絳先生所言:“人心最曼妙的風景,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以君子之心弘揚中華傳統文是每個愛玉的藏家與生俱來的使命和責任。世界是個大舞臺,玉器不僅是壹種藝術品,更是中華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作為壹名傳統玉文化的傳播者,今後我還將在這條道路上壹如既往、努力前行,為中華文化之河流向更廣闊的世界盡自己的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