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部份不上電視﹐報紙的普通美國人都是這麽生活的。美國的小鎮文化代表著美國的文化﹐至少﹐代表著很大壹部份美國的文化。下面﹐我來介紹美國的小鎮文化。我要說的這個小鎮叫“水碼頭鎮”。是我居住的小鎮。這裏有深遠的歷史和獨特的鄉村文化。這個小鎮裏的政治﹐文化和教育構成了和美國大城市迥然不同的風格。這樣的小鎮是美國無數小鎮中的壹個﹐這個小鎮裏的人和事都是普通美國人的故事。可以算是風土人情﹐也可以算是人文歷史。我覺得認識美國文化﹐恐怕應該從認識這些普通美國人開始。而我因為認識了他們﹐又產生了壹些對我們自己文化的思考。寸有所長﹐尺有所短﹐在這些小鎮文化裏生活的經歷其實是很有趣。如果說﹐這裏有不同的文化的沖突﹐那沖突也是緩和的﹐雖然﹐常常又是很深刻的。
研究美國的小鎮文化﹐可以看到壹些根植於不同文化中的人類***同性和差異性。
1. 水碼頭的“父母官”
水碼頭(Waterford)是壹個很小的鎮子﹐在賓西法尼亞州的西北角﹐離伊列湖不遠。伊列湖是五大湖中最不老實的壹個﹐壹年裏能有小半年不停地制造出大雪和冰凍來。伊列湖沿岸被稱作是“冰雪皮帶”。水碼頭就是伊列湖劃出的那條“冰雪皮帶”上的壹只小鎖扣。大雪壹下﹐“小鎖扣”就看不見了。這個“小鎖扣”是那麽小﹐小得只有壹個紅綠燈孤伶伶地立在大雪裏﹐壹會兒睜開紅眼﹐壹會兒睜開綠眼﹐百無聊賴地看守著全鎮惟壹的壹條小短街。
可是﹐如果誰想把“水碼頭鎮”從美國的版圖上忽略掉﹐恐怕美國的歷史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了。水碼頭是壹段歷史的起點﹐並且﹐在三百多年後﹐還壹直保持著那個起點的原貌。水碼頭的人不喜歡變化﹐不喜歡革新。水碼頭的人珍惜他們曾經擁有過的﹐並且還壹直保持著的歷史。
水碼頭議政庭的議員們堅決不同意在他們這條惟壹的短街上開麥當勞快餐店或任何超級市場﹐連Seven11都不準開。多少年了﹐開快餐店的提議來壹次被否定壹次。水碼頭有壹家結實古樸的紅磚餐館﹐叫“鷹飯店”。“鷹飯店”方方正正﹐賣上好的三紋魚和奶酪甜點﹐每到周壹關門。水碼頭的人請客﹐婚宴都到“鷹飯店”。有“鷹飯店”就夠了。讓“鷹飯店”和麥當勞競爭﹐在水碼頭人看來是出賣傳統文化。
“鷹飯店”的右邊是壹溜古玩﹐當鋪﹐藥房之類的小店﹔左邊則是水碼頭全鎮的精華所在﹕壹個綠色的牌子﹐和壹尊華盛頓塑像。那綠色的牌子上寫著﹕
“1753年12月﹐喬治.華盛頓帶著維吉利亞州長[英屬]給法國士兵的通知來到這裏﹐通知法國人他們正踏進英國的領地。據記載﹐華盛頓完成了他的第壹次公開任務。”
水碼頭是華盛頓走向公眾的第壹個臺階。雖然1753他還不代表美國﹐那時美國還是英國的殖民地。他到水碼頭來﹐是代表英國與當時駐在在附近的法國人周旋的。但他已經是華盛頓了。據說﹐他就在“鷹飯店”裏吃過飯。
水碼頭的人把這華盛頓的第壹個“臺階”年年打掃的幹幹凈凈﹐不讓年代的風塵沾染了歷史。每年春天﹐雪化了以後﹐水碼頭鎮的“父母官”們就會下令擡出壹臺土炮﹐立在“鷹飯店”的馬路對面﹐讓男人們穿上三百年前的英軍制服﹐學著華盛頓當年的情景在短街上走來走去﹐巡邏。小孩子們就跟在後面挺著肚子﹐提腿﹐揮胳膊﹐學他們父親的樣子。等他們長大了﹐他們也要做這樣的事情的。雖然每年特意到水碼頭來回憶這段歷史的人大概不會超過三個。可水碼頭的人活著的是他們自己的歷史﹐不是給人看的歷史。他們自信而固執。有沒有外人來參與﹐對他們不重要。
水碼頭有壹個大湖﹐至今依然用的是法文名字﹐叫羅苞芙湖。湖很美﹐像個安靜的大姑娘。冬天的時候﹐“大姑娘”變成了“冰美人”﹐無數只灰色的加拿大大雁就停在冰美人的銀色大氅上過冬。“冰美人”的腰際飄著壹條漂亮的"裙帶"﹐那"裙帶"就是“法國小溪”﹐不少水碼頭的居民沿溪而居。天壹暖和﹐法國小溪就像壹根浪漫的柳條﹐被春風吹拂著發了起來。綠色的水在人們的眼皮地下變寬﹐變亮﹐變得嫵媚宜人。這時候﹐水碼頭人的心也就會跟著春水綠了﹐跳得的像水面上停不安穩的蜻蜓﹐就想"茲溜,茲溜"亂竄。於是水碼頭鎮每年第壹次聽政會就在這時候召開了。主持聽政會的人是水碼頭鎮區議員。他們是水碼頭居民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