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與石鼓文之歷史與研究概況(附石鼓歌)(之壹)
唐代石鼓研究(附石鼓歌)
石鼓,唐貞觀時期發現於寶雞陳倉。然上無年代款識,也無作者姓名。加之詩文缺文少字,以及文字古奧難識,詩意含蓄隱晦等諸多原因。人們均不知所寫為何,產生於何時,所作何用。於是,學者紛紛發表了各自的見解。
貞觀時之吏部侍郎蘇勖稱贊道:“世言筆跡存者,李斯最古,不知史籀之跡,近在關中”。高宗時的書法家李嗣真在其《書後品》中也說:“史籀堙滅,陳倉藉甚”。開元年間的書法家張懷瓘在《書斷》中道:“按籀文者,周太史史籀之所作也”,“其跡有石鼓文存焉,蓋諷(—作敘)宣王畋獵之所作。今在陳倉”。他贊美石鼓書法曰:“體象卓然,殊今異古;落落珠玉,飄飄纓組;蒼頡之嗣,小篆之祖;以名稱書,遺跡石鼓”。歷史上,蘇勖第壹個認為石鼓文是史籀留下的筆跡。這壹看法得到李嗣真的附和,張懷瓘的論證。於是“石鼓”、“石鼓文”從此便得了名,文字被判定為史籀所寫,石鼓便被認為是諷諫周宣王畋獵而刻制的東西了。
唐肅宗至德時之書法家竇臮《述書賦》上下二篇,其兄竇蒙為之作註。雲:“史籀,周宣王時史官。著大篆,教學童。岐州雍城南,有周宣王獵碣十枚,並作鼓形,上有篆文,今見打本”,“即其文也。石尋毀失,時見此本,傳諸好事者”。竇臮所記之“雍城南”,是言石鼓發現的地方。“獵碣”的稱呼,即源於此。而文中所言“打本”即是石鼓拓本,說明了至德時已有石鼓文拓本流傳於世。
詩人杜甫《李潮八分小篆歌》:“蒼頡鳥跡既茫昧,字體變化如浮雲。陳倉石鼓久已訛,大小二篆生八分。秦有李斯漢蔡邕,中間作者寂不聞。嶧山之碑野火焚,棗木傳刻肥失真。苦縣光和尚骨立,書貴瘦硬方通神。惜哉李蔡不復得,吾甥李潮下筆親。尚書韓擇木,騎曹蔡有鄰。開元已來數八分,潮也奄有二子成三人。況潮小篆逼秦相,快劍長戟森相向。八分壹字直百金,蛟龍盤拿肉屈強。吳郡張顛誇草書,草書非古空雄壯。豈如吾甥不流宕,丞相中郎丈人行。巴東逢李潮,逾月求我歌。我今衰老才力薄,潮乎潮乎奈汝何。”詩中有“陳倉石鼓久已訛,大小二篆生八分”句,這大概是石鼓發現後,文人對石鼓發現地最早的看法。
此後,德宗時之詩人韋應物專為石鼓文寫了壹首《石鼓歌》:“周宣大獵兮岐之陽,刻石表功兮煒煌煌。石如鼓形數止十,風雨缺訛苔蘚澀。今人濡紙脫其文,既擊既掃白黑分。忽開滿卷不可識,驚潛動蟄走紜紜。喘息逶迤相糺錯,乃是宣王之臣史籀作。壹書遺此天地間,精意長存世冥寞。秦家祖龍還刻石,碣石之罘李斯跡。世人好古猶法傳,持來比此殊懸隔。”詩的開頭“周宣大獵兮岐之陽,刻石表功兮煒煌煌”,便提出對石鼓之產生年代與制作原因的看法。將張懷瓘之“蓋諷宣王畋獵”說,改為了大獵“刻石表功”說。開創了“周宣大獵刻石表功說”之觀點,也開創了後世以《石鼓歌》的形式詠頌石鼓之先河。自唐以後各代多受其影響,不少著名詩人和學者均有贊頌石鼓的“詩”或“歌”留傳於世。
受韋應物之啟發與影響,唐代著名的古文學家韓愈也寫了壹首《石鼓歌》:“張生手持石鼓文,勸我試作石鼓歌。少陵無人謫仙死,才薄將奈石鼓何。周綱陵遲四海沸,宣王憤起揮天戈。大開明堂受朝賀,諸侯劍佩鳴相磨。搜於岐陽騁雄俊,萬裏禽獸皆遮羅。鐫功勒成告萬世,鑿石作鼓隳嵯峨。從臣才藝鹹第壹,揀選撰刻留山阿。雨淋日灸野火燎,鬼物守護煩撝呵。公從何處得紙本,毫發盡備無差訛。辭嚴義密讀難曉,字體不類隸與科。年深豈免有缺畫,快劍斫斷生蛟鼉。鸞翔鳳翥眾仙下,珊瑚碧樹交枝柯。金繩鐵索鎖紐壯,古鼎躍水龍騰梭。陋儒編詩不收入,二雅褊迫無委蛇。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遺羲娥。嗟予好古生苦晚,對此涕淚雙滂沱。憶昔初蒙博士征,其年始改稱元和。故人從軍在右輔,為我度量掘臼科。濯冠沐浴告祭酒,如此至寶存豈多。氈包席裹可立致,十鼓只載數駱駝。薦諸太廟比郜鼎,光價豈止百倍過。聖恩若許留太學,諸生講解得切磋。觀經鴻都尚填咽,坐見舉國來奔波。剜苔剔蘚露節角,安置妥貼平不頗。大廈深檐與蓋覆,經歷久遠期無佗。中朝大官老於事,詎肯感激徒媕婀。牧童敲火牛礪角,誰復著手為摩挲。日銷月鑠就埋沒,六年西顧空吟哦。羲之俗書趁姿媚,數紙尚可博白鵝。繼周八代爭戰罷,無人收拾理則那。方今太平日無事,柄任儒術崇丘軻。安能以此上論列,願借辨口如懸河。石鼓之歌止於此,鳴呼吾意其蹉跎。”
詩中有幾點值得註意的地方:
①詩人完全接受了韋詩之觀點;
②作者曾研讀過石鼓文,但遇到篆文與剝蝕不清等之困難,未再對石鼓詩進行深入研究;
③安史之亂後,石鼓能再現於世,是得其友人幫助尋找、挖掘後才運回鳳翔的;
④詩人曾向朝廷舉薦過石鼓,但未受恩準;
⑤詩中所言“臼科”,說明發現時《作原》鼓就已被鑿為臼;
⑥第壹次向世人強調了石鼓作為歷史文物的重要價值與意義。韓愈此詩後人選入了《唐詩三百首》,具有重要的史料與文學價值。
總的來看,唐代二百七十九年間對石鼓文化的貢獻是:
壹、完整地發現了十只石鼓,較為妥善地對石鼓作了保護與安置。
二、石鼓文字受到了唐代書法家的廣泛重視,高度贊揚與肯定,石鼓得以以拓本形式流傳至今。
三、石鼓的歷史價值、文化價值與藝術價值,基本得到了肯定。
四、杜甫、韋應物、韓愈的石鼓詩歌,對後世產生了巨大影響。
宋代石鼓研究(附石鼓歌)
憲宗以後,唐各代之朝政都日趨衰弱,遷鼓之事也就擱置壹邊,無人再提。唐末,五代十國的戰亂中,石鼓無人照管,何時被人搬走,無人知曉。戰亂持續了壹百多年,到宋朝建立後才得以平息。愛好歷史文學的司馬池(司馬光之父),擔任鳳翔知府時尋回九鼓,“復輦至於府學之門廡下,而亡其壹”(見王厚之《復齋碑緣》)。皇祐四年,向傳師在壹屠戶家,才將被當作米臼又被當成了磨刀石的《作原》鼓找到。自此石鼓遺失後約壹百五十年左右,方才全部尋回。壹百五十年,這是幾代人的生存時間,當不會有人見過石鼓原樣。於是《作原》鼓拓本是否“完整”,便成為劃分“唐拓”與“宋拓”的唯壹標準。完整即是唐拓,不完整的即所謂為臼後的石鼓拓本被認為最早不過宋拓。也就是說,“唐拓”與“宋拓”的區別在於《作原》鼓是否在五代十國至宋初這壹段時間內被鑿制為米臼。然章樵所言:“孫巨源得於僧寺佛書龕中,以為唐人所錄”之石鼓文,其《作原》文字也不全,亦在為臼之後。故有人疑其為偽。但在韓愈詩中有“掘臼科”之句,是否又證明《作原》為臼,早於唐初呢?清代乾隆皇帝對此也提出了懷疑。然而,均因無更多證據以證其說,只好暫闕存疑。盡管我們比較支持《作原》為臼早於唐初的觀點,但由於這觀點尚無公認,故在本文中仍暫用“先鋒”、“後勁”、“中權”三本為“宋拓”的壹般看法。
北宋仁宗時詩人梅堯臣《雷逸老訪石鼓文見遺,因呈祭酒吳公作》壹詩:“石鼓作自周宣王,宣王發憤搜岐陽。我車我馬攻既良,射夫其同弓矢張。舫舟又漁麹鱮魴,何以貫之維柳楊。從官執筆言成章,書在鼓腰鐫刻藏。歷秦漢魏下及唐,無人著眼來形相。村童戲坐老死喪,世復壹世如鳥翔。惟閱元和韓侍郎,始得紙本歌且詳。欲以氈衣歸上庠,天官媕阿駝肯將。傳至我朝壹鼓亡,九鼓缺剝文失行。近人偶見安碓牀,亡鼓作臼刳中央。心喜遺篆猶在傍,以臼易臼庸何傷。以石補空恐舂粱,神物會合居壹方。雷氏有子胡而長,日模月仿誌暮強。聚完辯舛經星霜,四百六十飛鳳凰。書成大軸綠錦裝,偏斜曲直筋骨藏。攜之謁我巧趨蹌,我無別識心旁徨。雖與乃父非故鄉,少與乃父同杯觴。老向太學鬢已蒼,樂子好古親縑緗。誰能千載師史倉,勤此冷淡何肝腸。而今祭酒禆聖皇,五經新石立兩廊。我欲效韓非癡狂,載致出關無所障。至寶宜列孔子堂,固勝朽版堆屋墻。然須雷生往度量,登車裹護令相當。誠非急務煩紀綱,太平得有朝廷光。山水大字輦已嘗,於此豈不同粃糠。海隅異獸乘舟航,連日道路費芻糧。又與茲器殊柔剛,感慨作詩聊激昂。願因諫疏投皂囊,夜觀奎壁正吐芒。天有河鼓亦焜煌,持此負鼎千成湯。”
從內容來看:
①受韋詩影響,繼承了“宣王發憤搜岐陽”之觀點;
②敘述了韓侍郎薦鼓之事;
③風趣地嘲諷了以鼓作臼,以臼易臼之經歷;
④歷史上首次言及石鼓文拓本上之字數,“四百六十飛鳳凰”;
⑤抒發作者想“效韓”時之激動心情。此詩具有壹定的文學與史料價值。
與梅堯臣生活於同壹時代的北宋文學家、書法家歐陽修,在他所寫之《集古錄跋尾》中對石鼓文提出了壹些新的見解,在石鼓研究中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右石鼓文。岐陽石鼓初不見稱於前世,至唐人始盛稱之。而韋應物以為周文王之鼓,宣王刻詩。韓退之直以為宣王之鼓。在今鳳翔孔子廟中,鼓有十,先時散棄於野,鄭余慶置於廟而亡其壹。皇佑四年,向傳師求於民間,得之乃足。其文可見者四百六十五,不可識者過半。余所集錄,文之古者,莫先於此。然其可疑者三四:今世所有漢桓、靈時碑往往尚在,其距今未及千歲,大書深刻,而磨滅者十猶八九。此鼓按太史公《年表》,自宣王***和元年至今嘉礻右八年,實千有九百壹十四年,鼓文細而刻淺,理豈得存?此其可疑者壹也。其字古而有法,其言與《雅》、《頌》同文,而《詩》、《書》所傳之外,三代文章真跡在者,惟此而已。然自漢已來,博古好奇之士皆略而不道。此其可疑者二也。隋氏藏書最多,其《誌》所錄,秦始皇刻石、婆羅門外國書皆有,而猶無石鼓。遺近錄遠,不宜如此。此其可疑者三也。前世傳記所載古遠奇怪之事,類多虛誕而難信,況傳記不載,不知韋、韓二君何據而知為文、宣之鼓也。隋、唐古今書籍粗備,豈當時猶有所見,而今不見之邪?然退之好古不妄者,余姑取以為信爾。至於字書,亦非史籀不能作也。”
歐陽修對石鼓產生於西周時之觀點,提出了幾點懷疑。從石鼓文流傳以來的歷史看,此文最先發難,對石鼓產生於西周時代的觀點提出了疑問。懷疑之風至此起,從此不斷有新的見解出現。但由於均未能動搖“主周說”立論的根本。以後各代,壹直至清,石鼓宣王說仍是主流。
著名文學家、書法家蘇軾,早年曾在鳳翔府任簽判,時常至鳳翔孔廟觀賞石鼓。在讀了韓愈和梅堯臣之詩後,也寫了壹首《石鼓歌》:“冬十二月歲辛醜,我初從政見魯叟。舊聞石鼓今見之,文學郁律蛟蛇走。細觀初以指畫肚,欲讀嗟如箝在口。韓公好古生已遲,我今況又百年後。強尋偏旁推點畫,時得壹二遺八九。吾車既工馬亦同,其魚維鱮貫之柳。古器縱橫猶識鼎,眾星錯落僅名鬥。模糊半已似瘢胝,詰屈猶能辨跟肘。娟娟缺月隱雲霧,濯濯嘉禾秀莨莠。漂流百戰偶然存,獨立千載與誰友。上追軒頡相唯諾,下揖冰斯同鷇榖。憶昔周宣歌鴻雁,當時史籀變蝌蚪。厭亂人方思聖賢,中興天為生耆耇。東征徐虜闞虓虎,北伐犬戎隨指嗾。象胥雜沓貢狼鹿,方召聯翩賜圭卣。遂因鼓鼙思將帥,豈為考擊煩朦瞍。何人作頌比嵩高,萬古斯文齊岣嶁。勛勞至大不矜伐,文武未遠猶忠厚。欲尋年歲無甲乙,豈有名字記誰某。自從周衰更七國,競使秦人有九有。掃除詩書誦法律,投棄俎豆陳鞭杻。當年何人佐祖龍,上蔡公子牽黃狗。登山刻石頌功烈,後者無繼前無偶。皆雲皇帝巡四國,烹滅強暴救黔首。六經既已委灰塵,此鼓亦當遭擊掊。傳聞九鼎淪泗上,欲使萬夫沈水取。暴君縱欲窮人力,神物義不汙秦垢。是時石鼓何處避,無乃天公令鬼守。興亡百變物自閑,富貴壹朝名不朽。細思物理坐嘆息,人生安得如汝壽。”在詩中,詩人先述閱讀鼓文之體會,次頌揚宣王中興之壯舉,惋惜周宣之衰弱,斥責秦人之殘暴,感嘆世間之興亡百變,人生之苦短。蘇詩詠物敘事與抒情融為壹體,大氣磅礴,意境深遠。對後世影響也很大。
東坡之三弟蘇轍,也寫有壹首《石鼓歌》:“岐山之陽石為鼓,叩之不鳴懸無虡。以為無用百無直,以為有用萬物祖。置身無用有用間,自托周宣誰敢侮。宣王沒後墳壟平,秦野蒼茫不知處。周人舊物惟存此,文武遺民盡囚虜。鼎鐘無在鑄戈戟,宮殿已倒生禾黍。歷宣子孫竄四方,昭穆錯亂不存譜。時有寓客悲先王,綢繆牖戶徹桑土。思宣不見幸鼓存,由鼓求宣近為愈。彼皆有用世所好,天地能生不能主。君看項籍猛如狼,身死未冷割為脯。馬童楊喜豈不仁,待汝封候非怨汝。何況外物固已輕,毛擒翡翠尾執塵。惟有蒼石於此時,獨以無用不見數。形骸偃蹇任苔蘚,文字皴剝困風雨。遭亂既以無用全,有用還為太平取。古人不見見遺物,如見方召與申甫。文字蝌蚪可窮詰,簡編不載無訓詁。字形漫汗隨石缺,蒼蛇生角龍折股。亦如老人遭暴橫,頤下髭禿口齒齬。形雖不具意可知,有雲楊柳貫魴鱮。魴鱮豈厭居溪谷,自投網罟入君俎。柳條柔弱長百戶,挽之不斷細如縷。以柳貫魚魚不傷,貫不傷魚魚樂死。登之廟中鬼神格,錫汝豐年多餘黍。宣王用兵征四國,北摧犬戎南服楚。將帥用命士卒歡,死生不顧闞虓虎。問之何術能使然,撫之如子敬如父。弱柳貫魚魚弗違,仁人在上民不怨。請看石鼓非徒然,長笑泰山刻秦語。”詩中作者對關於石鼓有用還是無用,對人生、治世等抒發了自己的見解,具有壹定哲理寓意。二位詩人均將石鼓與泰山秦刻石作比,頌揚石鼓之高古典雅。
北宋末之詩人張耒撰寫了《瓦器易石鼓文歌》:“周綱既季宣王作,提劍揮呵天地廓。朝來吉日差我馬,夜視雲漢憂民瘼。桓方召執弓鉞,蕩蕩申韓賜圭爵。北驅獫狁走豺狼,南伐徐夷斬鯨鱷。明堂車馬走爭先,清廟笙鏞屍載樂。岐陽大獵紀功伐,石鼓巖巖萬夫鑿。千年兵火變朝市,後世紙筆傳冥漠。跡荒事遠貴者寡,嘆惜風霜日摧剝。君誠嗜古更過我,易以瓦器尤奇卓。滿盤蒼玉列我前,制古形奇異雕琢。羲黃己亡巧偽起,采椽土木消純樸。何為獲此上古器,經歷萬古遭搜掠。寥寥墨翟骨已朽,尚有遺風傳隱約。又疑晏子矯齊俗,陶土摶泥從儉薄。或雲古者宗廟器,斥棄金玉先誠確。是時此物參鼎俎,蕢桴土鼓誠為樂。嗚呼二物信奇絕,賴有吾徒與提握。不然烏瓦與荒碑,坐見塵埃就零落。”張耒詩中進壹步宣揚了“宣王說”。
宋徽宗趙佶之時。徽宗愛好書畫,收集奇石,對石鼓早有所聞。大觀二年下詔鳳翔府,禦敕將石鼓遷運至汴京之辟雍。相傳曾下令用金填平石鼓文字,以絕錘拓,保護石鼓不再受損傷。使得石鼓得到了短暫安全。但好景不長。靖康時,金兵入侵,攻進汴京。金兵在擄掠財物時,見鼓有金,於是也將石鼓運走。由於鼓體沈重,搬運不便,剔金後便將石鼓拋棄於荒野。石鼓再壹次失落民間。
石鼓這壹時期的經歷,在南宋書法家洪適所寫的《石鼓詩》中,也有所記述:“天作高山太王靠,鸑鷟壹鳴周剪商。郟鄏蔔年大搜備,諸侯斂衽尊大王。六月中興繩祖武,薄伐太原恢境土。石崖可鑿詩句鐫,千載神光薄西滸。橐駝挽 入大梁都,碧水湛湛河出圖。中間兩鼓備章句,日惟丙申不模糊。左驂秀弓射麋鹿,有魴有魚帛 君子漁。光和石經屹相望,詛楚登嶧非吾徒。辛壬癸甲雁分翅,橋門觀者堵墻如。星沈東壁幹戈起,首下足上天倒置。景鐘糜碎九鼎飛,王跡皇風籲掃地。誰與扛石徙幽燕,兵車亂載包無氈。敲火礪角小小爾,為礎為砧多歷年。宣和殿中圖復古,冠以車攻次十鼓。韓詩歐跋盡兼收,雲章剖判定魚魯。先君辛苦朔方歸,文犀拱璧棄弗攜。壹編什襲自鐍秘,更有司馬鳳翔碑。我生不辰今已老,岐陽三雍身不到。匆匆北使接浙行,在耶亡耶問無報。整齊篆籀飾牙簽,簡撮篇詠勞窮探。致主有心歌小雅,汗顏無術下登三。”
宋代由於距唐代較近,書法家與學者受唐石鼓文思想的影響也較深,從《石鼓詩》中看對石鼓文的觀點與唐代基本相同。兩宋時期對石鼓文化的主要貢獻是:
1、將五代戰亂中丟失的十只石鼓全部尋找了回來;
2、為後世留下了壹些優秀的石鼓文拓本;
3、梅堯臣、歐陽修、蘇軾、蘇轍等留下了壹批珍貴的石鼓詩歌與文章,對後世具有深遠影響;
4、李吉甫《元和郡縣圖誌》,首次將石鼓載入誌書;
5、無名氏《古文苑》最早輯錄石鼓文。相傳為唐人舊藏,北宋孫巨源得之於佛龕,宋韓元吉編次,章樵作註,後收錄於《欽定四庫全書》中,今有清刻本存世。
6、首次出現有補文和譯文的薛尚功《岐陽石鼓》,對後世影響很大,明清學者石鼓文譯釋多從薛氏。
7、南宋施宿於《石鼓音》中,擬定了石鼓的鼓次順序,後世學者多從之。
8、繼歐陽修對石鼓產生年代產生懷疑之後,兩宋學者董逌、程太昌、翟耆年、鄭樵等,對石鼓產生於宣王時之觀點也提出了懷疑。
石鼓與石鼓文之歷史與研究概況(附石鼓歌)(之壹)
歷代吟誦石鼓的詩歌,出處不同、版本不同,字裏行間之間也會出現很大差異。本文雖盡量擇優而敘之,但仍不免有誤,故建議引用者進壹步細查為是。——劉星劉牧《石鼓詩文復原譯釋》
元代石鼓研究(附石鼓歌)
南宋與遼、金之間的戰爭,時戰時和,持續了壹百多年。待元朝興起,戰爭平息後。鳳翔虢縣人元宣撫使漢人王檝修復都城廟學,將石鼓列於廡下(見《二十四史·元史》)。元成宗大德時,國子監教授虞集又將石鼓送交朝廷,安置於國子監大成殿門內,左右壁下各五枚,用磚圍壇以承之。元時學者潘迪集宋代諸家之註釋,刻成《石鼓文音訓》,附立於十鼓之旁。可惜所用拓本僅存386字。此二碑今仍完好。故宮《石鼓館》,今仍按舊式,依舊陳列於十鼓旁邊。
與虞集年代相近的詩人張養浩《石鼓詩》:“粵自鴻蒙剖元秘,天祚有熊炎帝繼。侯剛覃思神與凝,摹寫三千入書契。蒼姬壹變史籀出,鯨攫鰲呿鳳鸞捩。嬴秦自帝不古師,遂使奸斯愚叔世。當時玉筯天下獨,爾後爭奇古文棄。末流諸子相祖述,刓樸遺淳趁姿媚。我嘗慨此愧疏淺,壹髪空危萬鈞繋。竭來庠宇覩石鼓,玉立儼然三代器。細思伊始將安庸,或謂宣王章獵事。且疑且信邈難詰,日月群陰欲食既。嘗為雷電下取將,僅餘二百七十二。貞堅不墜劫火灰,蒼古猶含太初氣。世間鐘鼎瓦礫如,只辭千金未為貴。昌黎作歌恨才薄,坡老來觀惜時異。區區流轉又幾朝,終不能忘見天意。若令好事堪把玩,攘竊空應窮萬計。平生漫有博物名,迫事不能詳壹字。沈吟獨立西風前,喬木荒煙日西墜。”在他所寫之《石鼓詩》中也描述了到中都庠宇觀賞石鼓的感受和懷疑。然此時石鼓上之存字已“僅餘二百七十二”了。
元代為石鼓作詩的還有揭傒斯、宋褧、吳萊、周伯琦等。從詩的內容看,也有壹定的史料價值。如:
1、追敘石鼓歷史的遭遇與滄桑;
2、贊揚元統治者對石鼓之安置;
3、歌頌元仁宗皇慶時舉行盛典,國子生能觀賞石鼓之幸喜等。
揭傒斯《石鼓詩》:“孔廟頹墻下,周宣石鼓眠。苔兮敲火跡,雨洗篆蝸涎。野老偷為臼,居人打賣錢。有形終易盡,流落漫堪憐。”
宋褧《送汪編修出知餘姚賦得石鼓作》:“繄昔中興王,振武岐陽搜。臣工作歌詩,紀績庸闡幽。琢石制為鼓,深刻將垂休。澤堅不少磷,文字粲以周。古拙出史籀,蟠錯紛蛟虬。氈駝護轉徙,逮閱三千秋。天朝尤寶惜,移至宮墻陬。棲息得所托,珍秘價莫酬。使者瑚璉器,出守趨東甌。敦樸且貴重,華彩殆罕儔。旌麾暫補外,廊廟行見收。亦若此鼓然,置之昆侖丘。”
吳萊《答陳彥理遺石經寄詩索石鼓文作》:“橫山先生多古玩,太學石經分我半。魏公世藏資州本,金石錄中還散亂。當時愛奇巧收拾,筆畫昭回映雲漢。流傳到我乃不遠,虬甲鳳毛真可惋。自從得此未有報,岐右石鼓天下觀。昔則敲火今斷臼,駱駝載歸石盡爛。倉沮以後即史籀,先代遺寶列圭瓚。中郎變篆生八分,二者不敵何足筭。先生嗜書出法貼,青桐堊壁手脫掔。漆書蝌蚪不通俗,蛇蚓蟠結強塗竄。先生博學抱聖經,焚膏繼晷日耽玩。韋編鐵擿只紙傳,鄒魯精髓合淹貫。國子門開塵沒城,蓬萊閣廢草堆岸。春秋徒聞璧可假,道德詎信鵝能換。古今所重在周典,周史面目極?。聖心不死不在石,日月行天旦復旦。吾家故紙本不惜,驪頷有珠我欲鍛。向來見辱亦雲然,焦尾之餘爭免爨。先生安坐幸勿躁,歲晚相逢笑拍案。屏除許事不須說,好與我儒峙楨幹。”
元代壹百六十二年間,對石鼓文的貢獻主要是:
1、尋回了金人丟棄多年的十只石鼓,避免了石鼓之泯滅;
2、對石鼓妥善地進行了安置;
3、視石鼓為三代重器,引起了詩人與學者的重視,創作了壹些石鼓詩歌;
4、產生了壹些比較重要的石鼓研究之著作,如潘迪之《音訓》,吳衍撰《周秦刻石釋音》等。
明代石鼓研究(附石鼓歌)
明朝取代元王朝後,仍將石鼓陳列於國子監大成門內,供文人學者觀賞與研究。這壹時期,雖然喜歡石鼓文的詩人、書法家與學者很多,創作了許許多多的石鼓詩歌,甚至形成了歷史上石鼓詩的創作高峰。但由於社會相對的較為安定,石鼓未遭受劫難與變遷。所以石鼓詩歌內容偏窄,多為贊美、想像與抒情,文學色彩較濃。明代作有石鼓詩歌的詩人有唐之淳、盧原質、程敏政、李東陽、何景明、王家屏、朱國祚、顧文昭、董其昌、黃輝、焦竑等等。
盧原質《石鼓詩》:“ 羲皇妙心畫,人文始昭宣。後聖更有作,載籍日粲然。成周逮中葉,宣王振其顛。宏綱用勿墜,厥德未為愆。偉哉岐陽獵,伐石工磨鐫。方前固雲邁,揆後信猶賢。嬴秦壹何愚,盡滅古簡編。翻刻李斯文,乃欲垂萬年。豈謂不旋踵,掃跡如雲煙。孔壁遂啟藏,此石亦偶全。於今二千載,墨本盛流傳。要知文字行,白日麗中天。縱今蕩無存,人心復開先。賢聖去我遠,魯魚失其筌。安得周召徒,為倡麟趾篇。”
程敏政《石鼓詩》:“岐陽埋沒草離離,汴省燕都石屢移。三代文章存鳥跡,百年風雨蝕晁皮。摩挲尚識宗周器,題跋誰鐫蒙古辭。卻愛勝遊黃叔度,孔庭懷古立多時。”
王家屏《石鼓歌》:“我聞周宣狩岐陽,其時中興王業昌。作詩刻字傳永久,辭高二雅文三倉。遺碣累累至今在,鬼護神呵更顯晦。自岐徙汴復入燕,幸遭珍重休明代。鴻都石經久已訛,此鼓完好曾不頗。文廟之中戟門畔,幾回剔蘚為摩挲。固知至寶非容易,合令安頓森嚴地。今皇文治邁成周,講求自是詞臣事。誰人得比韓孟才,斡旋風雲天漢來。惟有岣嶁壹片石,千秋萬古***崔嵬。”
朱國祚《石鼓歌》:“橋門左右獵碣十,形如鼓礎相排連。窪中或與齏臼似,抱質可敵瑤琨堅。傳聞書自太史籀,比與大篆尤瑰妍。其辭典奧儷二雅,仿佛吉日車攻篇。周京遺制眾所信,疑義莫定文成宣。紛論雖滋翟鄭議,審視終異秦斤權。下逮宇文豈能爾,薺堂所見勿乃偏。嗚呼神物不易睹,三代舊跡稀流傳。巫鹹告辭熊相詛,裕陵寶惜今棄捐。比幹銘折為州壤,穆滿書徒壇山頂。會稽窆石字茫昧,岣嶁秘跡文糾纏。掎摭非乏好奇士,千搜萬索無真詮。詎若十鼓離復合,陳倉入汴還留燕。氈包席裹囊駝背,塵蒙露濯爪牛涎。置諸太學始皇慶,於今又歷二百年。深檐五丈密蓋護,不受長雨闌風顛。我來摩挲輒終日,證以郭薛施潘箋。凝思斫桐來自蜀,叩之定有聲淵淵。文殘非因硬黃拓,劃缺反撼鉤金填。長廊無人起題壁,回視落景棠梨懸。”
顧文昭《石鼓詩》:“古文不可見,籀也遺芬芳。去今二千載,字畫猶端莊。缺落雖不完,間亦存數行。如逄冠劍士,濟濟遊嚴廊。想見當時盛,會朝坐明堂。仆隸皆證人,從知史臣良。況在文武日,交修寧少忘。西旅貢厥獒,召公遠為防。周宣中興主,羽獵思外攘。惜哉詞語間,末及戒其荒。趙君博雅士,好古能收藏。起我東周嘆,題詩贈慨慷。”
明代二百七十六年間對石鼓文化的貢獻主要是:
1、較好地安放與保護石鼓,使之未受到明顯毀壞;
2、創作了壹大批石鼓詩歌,較好地宣傳與擴大了石鼓文化的影響;
3、在研究石鼓方面,取得了壹定的進步。如:楊慎所著《石鼓文音釋》;顧炎武《金石文字記》、李中馥《石鼓文考》、陶滋《石鼓文正誤》等;
4、楊慎撰刻所謂“東坡本”石鼓文(函海本),雖來自薛尚功《岐陽石鼓文》補字本,但對後世產生了正負兩方面不同的影響
以上資料源於劉星、劉牧《石鼓詩文復原譯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