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過廟會在我們這兒是另壹種叫法,叫做“交流會”。我也是高中了才知道,原來被我喜歡了這麽多年、每壹年都要期待的“交流會”竟是出現在很多作家筆下的“廟會”。
? 商販們自己動手搭建的,由木板、篷布搭成的壹個個正方體的小屋子,便成了簡易的店鋪,壹間間小木房整整齊齊的排列在村裏的空地上,便成了壹條街。街上什麽都有,這是記憶最初的交流會。
? 在南方的村子裏,其實並沒有特別大的空地,所以每年的交流會都會開在村子的籃球場上,今年這個村,明年就可能是隔壁村,總之熱鬧人多的地方也就這麽幾個,籃球場也就這麽幾個。當然,壹個籃球場肯定是裝不下這麽多商販和他們的隨建隨拆的店鋪。這時就不得不占用村裏的道路了,以前村子裏並不是家家戶戶都有汽車,所以即使這些店鋪占走了壹大半的道路,也沒有人提出異議。
? 交流會在白天並不怎麽有生意,有些店家甚至白天根本不會開張,夜幕降臨,勞作了壹天的人們吃完晚飯,拖家帶口的出來“開交流會”,這時交流會才算真正開始了。
? 夜晚,路燈遠遠不夠照亮這壹條街的,商販們都在店門口高高掛起壹個晃得刺眼的白織燈,整條街都被籠罩在明亮的橘黃之中。沿著道路壹間間的店鋪分布的極有規律,頭上幾間大概都是些衣服、床單,對於這些店鋪並不是那時候的我重點關註的對象,我也只是依稀記得,成套的睡衣、薄薄的空調被在店鋪裏被高高掛起。現在我記憶裏小時候的睡衣,只剩下三套:白布藍邊、白布紅邊、嫩嫩的鵝黃色,這些都是母親在交流會上給我淘來的。在交流會上買的東西,的確是要比普通街上的店裏便宜許多。
? 再往中間走,那是我最喜歡的部分了!遠遠的就能看見,每家店門口都掛了大大的招牌,白底紅字:“壹元壹樣、兩元壹樣、十元三樣”。這些字在白織燈的照耀下有些反光,不過這並不影響這些店鋪成為這條街上人流量最多的地方。那時的我絕對不會錯過這些店鋪中的任何壹家,小玩具、小飾品、鍋碗瓢盆、書籍在這些店鋪裏都應有盡有。小時候每次都要買的壹定是芭比娃娃,身材高挑做工簡陋的芭比娃娃,打發走了我童年許多的無聊時光。芭比娃娃為數不多的幾縷金發,被我綁出不同的花樣,其實那時的我連自己的頭發都是每天早上由母親紮好,但我卻樂此不疲的給芭比綁各種樣式的麻花辮。除了發飾,家裏不要的舊衣服也被我剪剪縫縫安在了芭比的身上。
? 走過了這些便宜的小物件店鋪,就剩街尾的大物件店鋪了,這裏是最冷清的,連白織燈都是那麽昏暗。店鋪的老板坐在搖椅上,不遠處的電風扇正任勞任怨的工作著。店鋪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藤椅、太師椅、木床,有些店鋪甚至還擺放著木頭做成的浴桶。每每看著老板躺在搖椅上,悠閑的神情,都令我羨慕不已,不為別的,只為他身下的搖椅。前前後後、搖搖晃晃光是站著看,我就能想象出躺在上面有多舒服了啊!我向母親說起過對搖椅的喜愛,可惜母親沒有壹次答應我,因為家裏已經有壹張躺椅了,只是家中的躺椅卻是個老實人,穩穩當當的躺在角落,每當我吃完飯閑暇時刻躺上去,它從來不會前後舒服的晃動,只會“吱吱呀呀”的喊幾聲罷了。
? 有買賣,當然少不了吃的,原本每天下午都準時出現在學校門口的燒烤攤,也混進了交流會的場地裏。吃食還是那幾種,不過價錢卻是要比平時貴上個五角壹元的。燒烤攤選地方也是有講究的,拉著攤子的三輪車往往會停在“淘氣堡”邊上,“淘氣堡”是個充氣的城堡,這也是交流會裏孩子們最向往的地方,孩子多的地方,燒烤生意自然是好的不得了。那時候的我對“淘氣堡”也是喜愛的不得了,不過倒只是進去玩過兩三次,大人們花上五元錢,孩子們脫掉鞋子進到城堡裏頭,隨便蹦跳、滑滑梯,沒有時間限制可以玩個暢快。正因為這樣,在城堡外等待的大人便十分無聊了,大概是這個原因,才致使我並不是每壹年的交流會都能進去城堡玩吧!
? 後來,我對交流會的等待越來越久,後來我才知道交流會已經不是壹年開壹次了,有時候兩年了也不見那些方方正正的木板小屋在村裏搭起來。等待的失落不時的伴隨著我,可身邊的大人們好像並沒有我這樣的心情。壹年壹年,馬路越修越寬,車子越來越多,交通越來越方便。人們想要買什麽東西,坐上公交車大約十五分鐘就能到了鎮上,各式各樣的商品,什麽買不到?交流會對大家也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就連我也在壹年年的等待中,不再期待了。
高壹那年,有幸在隔壁的小鎮遇碰上了交流會,壹間間簡易店鋪嚴嚴實實的排開在道路兩邊,那幾天連公交車也迫不得已的改道繞路了。不過這次的交流會比起我小時候期待的,更是熱鬧、店鋪更多。道路兩邊插滿了紅邊黃底的旗子,粗黑的字體在風中飄揚——甑山廟會。也是在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交流會真正的名字叫做廟會。這裏沒有臟兮兮布滿油汙的燒烤攤,有的只是各種各樣的美食店鋪:正宗內蒙古烤羊肉、正宗長沙臭豆腐、正宗重慶酸辣粉、雞蛋仔冰淇淋、泰國芒果汁……各類吃食花樣百出,每家店鋪都在喇叭裏強調著“正宗、空運”,現在想來倒是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在裏面,有了這些噱頭,價格也是高的讓人咋舌。
往後,還是在那裏,廟會被美食漸漸占據了上風,那些十元三樣、家具、服裝的店鋪越來越少。
直到現在,廟會也不再被稱為廟會,它有了更加洋氣的名字——美食節。
壹切都不壹樣了,原本對廟會期待的心情,在歲月中漸漸熄滅了火焰,那些高聲喇叭中拼命叫賣的美食,激不起我任何的期待與喜悅。賣正宗內蒙古烤羊肉的老板操著壹口夾雜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告訴我羊肉串20元3串,正宗長沙臭豆腐和正宗紹興臭豆腐吃起來毫無兩樣的味道……失望與懷念壹同從心裏傳遞到我的大腦。
童年的交流會,不會再有了,但它也會永遠存在,直到現在那份喜悅感依然那麽清晰,存在於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