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賈赦、賈政、賈敏都是賈母親生的孩子。賈母不僅出身高貴,為人精明,運氣更不是壹般人能比的,她在榮國府最鼎盛的時期嫁給賈代善為妻,生了兩個兒子,壹個女兒,雖然丈夫去的早,但是並不影響她安享尊榮,長樂安康。但是對於她兩個兒子的是不是親生的問題總有許多爭議。
這在書中有多處描寫可以體現,也可以結合賈母對他們以及他們子女的態度,以及他們之間關系作為佐證。且聽我慢慢道來:
古代襲爵位嫡子優先,榮國府爵位由賈赦繼承由於古代壹夫壹妻多妾制的婚姻,傳統社會的家庭的子女大致分為嫡生子(正妻所生)和庶子(姬妾所生)。
而封建社會的財產繼承又分為身份繼承和財產繼承。身份繼承就是承襲爵位,財產繼承就是家產,包括錢財、物品、宅子、鋪子、田地等等。
但是,無論是承襲爵位還是繼承財產,都要遵循嫡長子繼承制,從國君至王侯百官,甚至普通人家都要遵循“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的原則來選擇繼承人。
也就說正妻所生的第壹個兒子是最尊貴的嫡長子,他的身份和繼承權是最高的,其次就是嫡長孫。《北史》中有雲:立嫡以長,故謂長子為嫡子。嫡子死,以嫡子之子為嫡孫,死則曾、玄亦然。清朝《大清律例》規定:“嫡庶子男,除有官蔭襲先盡嫡長子孫。
也就是說,就算嫡長子早死,爵位可以由嫡長孫繼承,比如明朝皇帝朱元璋就是這壹繼承制的堅決執行者,太子朱標早逝,皇位就傳給了朱允炆。反正只要嫡長子這壹支還有嫡長的男丁,就不會輪到庶子。
那如果沒有嫡長子,或者像賈珠這種早逝的情況怎麽辦?那就讓身份最尊貴的兒子優先,兒子的出身由母親的出身決定,當然還是正妻為尊。
宋代規定:“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孫承嫡者傳襲。若無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孫;無嫡孫,以次立嫡子同母弟;無母弟,立庶子;無庶子,立嫡孫同母弟;無同母弟,立庶孫。”
《紅樓夢》裏榮國府的爵位是賈赦繼承的,賈赦有個兒子賈璉。雖然賈璉生母未明,但是他能娶到王熙鳳那麽驕傲又才幹的女子應該也是王家長房的嫡女,又能代管賈府家事,所以賈璉的身份應該也是嫡子。
再看賈政,他作為賈母的次子,身體不錯,又有兩個王夫人嫡出的兒子賈珠和寶玉,雖然賈珠死的早,但也活了近二十歲,而且還給賈政留下壹個由李紈所生的嫡長孫賈蘭。
這樣看來,如果賈赦是庶出,賈政是嫡出,那麽首先賈赦是沒有資格襲爵的。就算賈政歸西,也應該是賈珠襲爵,賈珠死了還有賈蘭和賈寶玉,總之輪不到庶出的賈赦就是了。
所以賈赦是庶子,賈政是嫡子的說法,至少從封建社會的繼承制度方面看並不合理。
再看壹下寧國府,寧國公賈演並不止賈代化壹個兒子,至少還有賈薔和賈菌的曾祖父兩個兒子。他們家的爵位就是嚴格按照嫡長子傳嫡長孫進行的,而且賈敬半路撂挑子出家之後,賈珍年紀輕輕不僅襲爵還當上了族長,憑借的正是他長房嫡長的出身。
從賈薔是寧國府正派玄孫這壹介紹,正派應該是指嫡系,但是他曾祖父因為不是嫡長子,在嫡長子健在的情況下,就不能繼承及爵位,其它的如果都是庶子的話,在這壹項上就更加不配有姓名了。
如果賈赦賈政都是庶子,賈母不可能有這麽高的地位賈母是紅樓夢中輩分最高、地位最高的榮國府老封君賈母。她不僅在榮國府享受最高待遇,掌握最高話語權,就連族長賈珍也要尊她為老祖宗,過年下朝廷賞了銀子,也要命賈蓉帶去先給賈母過目匯報。
賈母之所以有這麽高的家庭地位,壹方面是因為她是朝廷欽封的壹品誥命夫人,這是官方蓋章認可的身份,屬於誥命夫人中的最高級別,聽著很牛,但是只是壹個附屬於丈夫的榮譽稱號,有俸祿,沒實權。
另壹方面是因為賈母出身高貴,是金陵史侯家的嫡女,但是史侯家比國公府門楣還是低了壹等,她屬於高嫁,所以若只憑史家嫡出千金的身份,並不足以支撐賈母在賈府半個世紀屹立不倒,呼風喚雨。
賈母之所以能在賈家地位這麽高,最重要的原因和古往今來那些臨朝稱制的呂雉、武則天、慈禧壹樣,她們會生兒子,誕育子嗣“母以子貴”,勞苦功高,這才是賈母尊貴身份錦上添花的最重要因素。
賈母有兩個嫡出的兒子和壹個嫡出的女兒,賈赦、賈政和賈敏,而且賈赦賈政也是賈代善僅有的兩個兒子,書中並沒有明確表示賈代善還有其它兒女,所以賈母的地位在榮國府簡直無人可以撼動,她享受書中所描寫尊貴的權威和地位才是名正言順的。
如果賈赦賈政都不是賈母的親生兒子,那麽賈母唯壹能依仗的就是娘家史家和對晚輩們的“孝道”約束,壹個老太太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威勢,值得賈府上下所有人無微不至的都去討好她:
權傾天下王子騰的妹妹王夫人在她面前是個“鋸了嘴的葫蘆”;王熙鳳天天在她面前賣乖奉承;襲爵的賈赦討要鴛鴦不成也不敢抗議;清虛觀打醮賈珍跟隨聽用,賈母喚壹聲“珍哥”,讓他帶走安撫小道士,他立刻上前聽話的照辦;賈珍還大熱天的巴巴的打發賈蓉回家叫尤氏婆媳前來伺候;賈府祭祖唱戲,賈母看的高興,說了聲“賞”,賈珍賈璉早就暗暗預備下大簸籮的錢,忙讓小廝們快朝戲臺上撒……
賈母對賈赦賈政沒好氣,反而正是親生母子之間才會有的表現有人說賈赦不是賈母親生,是因為“賈赦住在別院”。
有人說說賈政不是賈母親生,是因為寶玉挨揍那回,賈母說過“只是可憐我壹生沒養個好兒子,卻教我和誰說去”。
再有就是賈母全書中對賈赦賈政都沒什麽好臉色,也不怎麽親近,可以說比較嚴厲了。
其實我覺得這並不能證明賈赦賈政不是賈母親生的,反而只有親生的兒子才可以這樣嚴厲,反正也不會翻臉,反而如果不是親生的,還是多少要留點情面,萬壹要是鬧翻了,不但外人看笑話,賈母的晚年也不好過。
先說賈赦住別院這件事,紅樓夢中並沒有說明賈赦這個襲爵的大老爺為什麽會住到別院去,但是我們可以清晰的看出賈赦是壹個什麽樣,他好色荒淫,昏聵貪婪,又任性使氣,愛好是古玩字畫,平日裏也與達官顯貴有不少勾連,典型的老年版紈絝子弟。這樣壹個人,壹點也不像是自幼缺愛,自卑沒有存在感的庶子,反而像是被父母慣壞了的樣子,看看賈母對寶玉的寵愛和她自己的享樂,不難想象她對尊貴的嫡長子賈赦曾經何等寶貝。
無論多麽明智的父母,往往都會對第壹個孩子傾註最多的寵愛,壹不小心就慣壞了,《射雕英雄傳》中也有這麽壹個典型,不過是個女孩子,她叫郭芙。
正是有了賈赦的前車之鑒,所以賈母才會對賈政嚴格要求,她年輕時如何管教孩子不得而知,倒是她說過賈政“當日妳父親怎麽教訓妳來著”這樣的話,可見賈政小時候是被嚴格管教長大的,所以他才會收斂本性,變成現在這壹副端方嚴正的呆板模樣。
賈母說“只是可憐我壹生沒養個好兒子”只是壹句氣話,而且也並沒有賈政不是他兒子的意思,她說的是沒養個好兒子,意思是指賈政不是好兒子,並沒有說賈政不是她兒子,就像寶釵生氣說“可惜沒有壹個好兄弟可以做楊國忠”,可她是有親哥哥薛蟠的,只是不好而已。
賈母有賈赦賈政兩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以賈母的性格偏愛賈政,所以就讓賈赦順理成章的襲爵,但又把家產交給相對靠譜的小兒子管理,這也是出於家族前途考慮。
壹來賈赦嫡妻早逝,邢夫人出身為人能力都比王夫人差遠了,二來,賈璉與王熙鳳聯姻,既可以促進賈赦賈政兩房的關系,也可以讓王夫人帶著王熙鳳管家,平衡兩房的勢力,賈母這壹番安排也可謂用心良苦。
賈母作為榮國府兩位當家人的母親,榮國府最高輩分的女主人,理所當然要居住在正房,選擇自己看著順眼的小兒子壹起住,當然是為了讓自活得更舒心,要是整天看著賈赦整天縱情聲色,和壹群小老婆鬼混,豈不是要早早氣死?
以賈母的身份和地位,她在賈府基本上隨心所欲,她想怎麽安排自己的生活,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至於賈赦與賈母母子不親近壹說,主要是指五十三回過元宵節。“賈赦略領了賈母之賜,也便告辭而去。賈母知他在此彼此不便,也就隨他去了。賈赦自到家中與眾門客賞燈吃酒,自然是笙歌聒耳,錦繡盈眸,其取便快樂另與這邊不同的。”
賈赦從小被慣的脾氣大,當官多年,縱性恣情,自由慣了,現在自己又上了年紀,與親生母親這樣才是不見外,屬於正常現象。而且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賈母也不怎麽待見他。他甚至將自己對賈母偏心的不滿宣之於口,講過壹個偏心的笑話,如果他不是賈母親生的兒子,根本沒必要跟賈政這個弟弟吃這個醋。
反觀賈政在第二十二回猜燈謎湊趣,在賈母膝下承歡取樂,也比較符合他自幼被父母嚴格管束養成的性格,潛意識開裏總想要討母親喜歡,而且他還跟賈母撒嬌式的討要彩頭,也是親生母子之間的情態。而賈母攆賈政走,壹來是方便自己和孫子孫女們玩笑熱鬧,二來也是不忍心賈政壹把年紀還要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討好,反而在小輩面前減了威嚴。
縱觀全書,寧榮二府裏,親生父母對兒子們基本都沒見過有什麽好臉色的,只有嚴厲才是常態。比如賈赦對賈璉,說打就打;賈珍對賈蓉就是命小廝大口啐他;賈政對寶玉、賈環更是如同貓和老鼠,唯有王夫人對寶玉比較寵愛,因為她年紀大了,而且已經失去了壹個賈珠,王夫人也說過“比如先時妳珠大爺在,我是怎麽樣管他,難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兒子了?”的話,可見賈珠當年也是在父母嚴厲管束下長大的,必然沒有寶玉這麽得寵。
賈母對寶玉和賈璉的寵愛,也可以證明賈赦和賈政是她親生的賈母雖然對自己的兒子嚴厲,但是和天下的很多父母壹樣,都是隔代親。她對孫子孫女們都很寵愛,把他們都聚攏在自己身邊養著,每天吃喝玩樂,說說笑笑,那叫壹個親香。真是賈赦看了很嫉妒,賈政看了想打人。
賈母最寵愛的就是寶玉,不說別的,我曾分析過賈母喜歡誰就把自己的大丫頭送給誰,黛玉壹個,湘雲壹個,寶玉兩個。
另外,末路的賈府,除了賈母,如果說只有壹個人還過著金尊玉貴的生活,那就是賈寶玉了。他身邊的使喚丫頭有20個,加上婆子和小廝,壹***有三十五六個人,他們全部都是為寶玉壹個人服務的。
賈母寵愛寶玉,不僅因為他銜玉而生,也不僅因為他長得像賈代善,最重要的是因為寶玉是她嫡親的寶貝孫子。不僅賈府最好的資源都盡著寶玉壹個人,還破例讓他在內帷長大,在她身邊承歡;壹時寶玉有個什麽意外或者病啊災啊,賈母第壹個著急上火,淌眼抹淚的,最厲害的是紫鵑試玉那回,甚至狂飆大話要拆了人家太醫院大堂。
賈母不僅寵愛寶玉,也很寵愛賈璉。賈璉為人聰明,擅機變,賈府的外務都是他在打理,也的確有處事能力。賈母顯然是對這個孫子的工作能力很認可,也比較滿意的。所以,當王熙鳳生日那回,賈璉做了那樣的醜事不說,還拿著劍耍酒瘋發飆跑到了內帷,鬧得不開開交,正是因為“賈璉明仗著賈母素昔疼他們,連母親嬸娘也無礙,故逞強鬧了來。”
王熙鳳每天打理家務,討巧賣乖,逗得賈母高興開懷,也算是賈母面前得意的人,但是賈母怎麽處理這件事的呢?她根本沒當回事,態度明顯向著自己的孫子賈璉:
“什麽要緊的事!小孩子們年輕,饞嘴貓兒似的,那裏保的住呢?從小兒人人都打這麽過。這都是我的不是,叫妳多喝了兩口酒,又吃起醋來了!”
後來賈璉給王熙鳳賠不是,賈母又說“鳳丫頭不許惱了。再惱,我就惱了。”
可見如果賈璉不是賈母的親孫子,她大可不必這樣明顯的護短,畢竟王熙鳳後面還有王夫人和王子騰呢?若是賈赦不是賈母的親生兒子,賈母作為老祖宗應該會用更公道的方式處理這件事,王熙鳳也是不服氣的,後來回房後還跟賈璉哭訴委屈呢。
賈赦、賈赦、林如海的互動,可以看出難得的親情賈赦的確是個不靠譜的家夥,看看他對親生女兒迎春的婚事多麽草率就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孫紹祖是個什麽貨色,但是因為不想還錢,於是就把壹個不起眼的庶女推出去抵債了。
但是賈政是相對靠譜的人,尤其是作為父親,他也知道孫紹祖不是好東西,很是反感這門親事。
賈政又深惡孫家,雖是世交,不過是他祖父當日希慕寧榮之勢,有不能了結之事挽拜在門下的,並非詩禮名族之裔。
作為親叔叔,沒有眼見親侄女往火坑裏跳的道理,賈政在所有人都不吭聲的情況下,“倒勸諫過兩次,無奈賈赦不聽,也只得罷了。”
壹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賈赦堅持,賈政當然沒辦法,但是他勸諫不止壹次,可見對迎春婚事的關心。後來在續書中,迎春婚後賈政還問過王夫人她過的怎麽樣,迎春死了賈政也很傷心,如果不是壹母同胞的親兄弟,以賈政那種不喜歡關心俗務的甩手掌櫃習性,恐怕不太可能對迎春這麽上心。
對於金尊玉貴的賈敏是賈母親生女兒這件事上基本上沒什麽疑問,那麽我們來看壹下黛玉進賈府的時候,分別拜見兩位舅舅,雖然都沒有見面,但是賈赦和賈政都給黛玉留言了。
賈赦說:連日身上不好,見了姑娘彼此傷心,暫且不忍相見。勸姑娘不必傷懷想家,跟著老太太和舅母,是和家裏壹樣的。姐妹們雖拙,大家壹處作伴,也可以解些煩悶。或有委屈之處,只管說,別外道了才是。
賈政說:妳三個姐妹倒都極好,以後壹處念書認字,學針線,或偶壹玩笑,卻都有個盡讓的。
這兩人的留言或啰嗦或簡單,都是字字句句有真情實意的,如果他們和賈敏不是同胞兄妹,恐怕此時賈敏已經去世,對黛玉這個外甥女不會說這麽溫暖的話。
而且賈政和林如交情應該是很不錯的。林如海對賈政的評價很高,說他“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之流”,又托付賈政辦理賈雨村復職壹事,賈政可以說辦的非常盡心盡力,“系妹丈致意,因此優待雨村,更又不同。便極力幫助”。
如果賈政和賈敏不是壹個媽生的親兄妹,這個不善於官場交際的人大概也不會對妹夫托付的事情這麽上心。
末了,附上最有力的證據,冷子興演說榮國府壹回,親口說過:
自榮公死後,長子賈代善襲了官,娶的也是金陵世勛史侯家的小姐為妻,生了兩個兒子:長子賈赦,次子賈政。
目今妳貴東家林公之夫人,即榮府中赦、政二公之胞妹,在家時名喚賈敏。
“胞妹”是指壹母同胞的妹妹,或者多胞胎裏面的妹妹,賈赦、賈政、賈敏顯然都是賈母的親生兒女。
而且曹雪芹在小說開篇即有“真事隱去”“假語存焉”的說法提前預告,因此,我們基於文本和成書年代背景做合情合理推測猜想即可,見仁見智,大可不必對於小說中的人物設定過於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