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的藏書現在在哪裏?
1948年12月,胡適匆匆飛離北平,沒有帶走大量珍藏多年的書籍、手稿、書信、日記、照片等個人資料。1957年,胡適在紐約立下遺囑,將這批藏品全部遺贈給北京大學。半個世紀過去了,這些珍貴的文物還沒有得到充分的整理和研究。很多海外學者還在四處打聽:“胡適的私人書籍和文獻現在都在哪裏?”
胡適匆匆離開了平,留下的不僅是他自己的書籍和個人文獻,更是整個學術文化界的寶貴財富。
1948年冬,解放軍包圍北平城,郊區的清華大學已先解放。謠傳北京大學將在這座城市裏向南遷移。北京大學校長胡適多次否認該傳聞:“如果北大離開北平,就不能叫北大了,所以沒有理由遷。”事實上,不僅北大無意南遷,胡適本人也完全沒有離開的準備。直到12月12日,胡適接到南京教育部部長朱家驊的電報,說“明天派專機到北京接妳和陳寅恪壹家”,他才突然改變主意,決定離開北平。13日下午,大門未開,胡適和陳寅恪無法到達機場,因此未能成行。當晚,他們與北平行井主任傅取得聯系,約定第二天上午用專車送他們去機場。14日,胡和陳飛往南京。
匆匆離去的胡適不可能及時整理好自己的書籍和私人文件,所以未能像陳寅恪壹樣隨身攜帶壹些書籍。事實上,他帶走了父親年譜的手稿和幾篇關於朱的文章,連《中國哲學史大綱》的手稿都沒有找到並帶走,更不用說他的手稿、日記、書信、照片等數萬冊書籍和私人文件了。這些物品只能存放在他的住處東昌胡同1號後院的五個書庫裏,他的兒子胡思杜將留下來照看它們。
根據胡適在中國文化史和思想史上的地位,這部文集也具有極其重要的學術研究價值。藏書體系可以揭示其學術思想的形成和淵源,個人檔案為研究者深入了解其哲學、歷史、文學、政治、道德、教育等方面提供了真實具體的豐富材料。
北京大學歷史系胡適研究專家歐陽盛喆告訴記者,胡適研究歷史多年,有“歷史癮”,所以壹直很重視收藏。更何況26歲已經成名,他有信心成為中國文化界的重要人物,所以更註重收集個人檔案。他必須保留信的底部,否則他會在信中解釋他沒有保留手稿,並要求對方看完信後歸還。他如此自覺地收集文獻,生活壹直富裕穩定,這是有客觀條件保證的。“所以,”歐陽盛喆說,“胡適不是最大的藏書家,但可以說是個人資料最全的壹代文化大師。”
胡適在1948年以前長期住在北平,所以他“刻意”收集的書籍和文獻幾乎都存放在他在北平的寓所裏。可想而知,如此豐富完整的歷史文獻,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這不僅是胡適的個人財富,也是中國文化和學術界的巨大財富。
那麽,這筆財富後來怎麽樣了?現在在哪裏?
目擊者證明,1948年底,胡適的手稿、文件、書籍全部裝箱。壹百零二個大木箱,全部存放在松公府、灘北大圖書館。
畢竟歷史已經過去半個世紀了。胡適本人於1962年去世,他的兒子胡思杜早在1957年就自殺了。與此收藏相關的其他當事人也相繼去世。現在,真正的知情者只有少數。幸運的是,他的學生兼助手、北京大學歷史系著名教授鄧廣明先生壹直關註著這批藏品的下落。鄧先生作為當年的“見證者”,於1995年6月14日親自作證。
”胡的著作、手稿和書信等。,都存放在東廠胡同1號後院的五垛裏。到1948年底,北平和平解放塵埃落定,但解放軍尚未入城。北大派圖書館管理員郭松年等人到東昌胡同1號,將藏於胡書庫中的全部手稿、文獻、書籍裝箱,* * *裝箱102箱(木箱是胡抗日戰爭時期制造的,當時所有書籍都送天津銀行保險),全部運到宋公府北大圖書館保管。我當時還住在東昌胡同1號,只能親眼見證。雖然已經40多年了,但我的記憶不會錯。”
通過鄧光明先生的女兒鄧曉楠,記者找到了曾協助鄧先生工作的沈乃文,並從他那裏獲得了大量極其寶貴的第壹手材料。沈乃文告訴記者,他曾找過鄧先生調查胡適的藏書。鄧先生明確告訴他,他目睹了打包的全過程。打包後,“連壹張紙都不剩”。而且不僅胡適的書和書信文件都是盒裝的,就連鄧光明在胡家的書也打包在壹起,和胡家的壹些生活用品壹起,都搬到了海邊松公府的北大圖書館。
據沈乃文調查,這次整理、包裝和移交是由胡思杜主持的,當時的參與者有北大圖書館的毛準、王忠民、郭松年、張光義、王攸欣等人。1995年,當時仍然健在的王攸欣也提供了與鄧廣明先生相同的證明。
自1948年以來,胡適本人再也沒有回到北京,他的兒子胡思杜也過早地去世了。存放在北京大學圖書館的收藏品是由人民政府放置的。1954年7月,北京市人民法院給北大的正式答復是:“胡適等文章,已呈報市人民政府,暫由妳單位保管。胡適等文物書籍在保管期間,可暫用於貴校教學科研。”1960年,胡適的大部分藏書從海灘宋公府北大圖書館舊址遷到現在的海澱燕園舊址。1962年,剩下的幾個也遷到了鹽源。
胡適在1957年立下遺囑,把他存放的書籍和文件贈給北京大學。
當然,胡適永遠不能忘記北平的藏書和文獻,這是他作為學者和歷史學家大半輩子積累的精神財富。1957年6月4日,他在紐約立下遺囑,在幾條非常簡潔的條款中,特別提到了這套藏書和文獻。由於歷史和政治原因,他在遺囑中說:“我確信中國北平的北京大學將恢復學術自由,我將把我在1948年12月不得不離開北平時大學圖書館留下的102個箱子中的所有書籍和文件交付並遺贈給大學。”拋開政治因素,從人情的角度不難看出胡適對北大的深情和對文獻收藏的留戀。
1962年,胡適在臺灣省去世。當時中國大陸動蕩不安,人們對胡適的遺囑壹無所知。
1987年,在北大圖書館工作的沈乃文偶然看到臺灣省《傳記文學》雜誌上刊登的關於胡適遺囑的消息,而北大圖書館直到現在才知道胡適對那批書籍和文獻的委托。1993年3月,時任館長莊守敬訪臺,專程到臺灣省胡適紀念館尋找胡適遺願。臺灣省胡適紀念館館長呂世強向時任臺灣中央研究院院長吳大猷請示。5月,吳大猷親自出面,同意向北京大學提供胡適遺囑的中英文版本。
胡適的遺囑在海外早已廣為人知。許多海外學者通過各種方式查詢胡適在北大的藏書和文獻,詢問是否設立了專門的圖書館收藏胡適的書籍和資料。面對如此親切熱切的詢問,北大圖書館深感尷尬。這不僅是因為北大圖書館的部分胡適書籍已經散佚,更重要的是壹些珍貴的稀有古籍和胡適的書信、手稿等最有價值的個人檔案早已被轉出北大圖書館。
1954年,胡適的圖書文獻經歷了第壹次神秘的分裂;1964年,第二次劃分被記錄。胡適的藏書從此“前三名”。
實際上,北京大學圖書館在胡適的藏書中只有普通書籍,105種稀有古籍現在北京圖書館,15000多種胡適的書信、手稿等文獻在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那麽,這些藏品是何時、何地、如何分割的呢?事情要從1954年批判胡適說起。
1954年,為了準備批判胡適的材料,中共宣傳部從北京大學圖書館取走了胡適的大部分信件、文件和日記。據做了大量調查的沈乃文告訴記者,中共宣傳部資料室在取了胡適的信件、文件、日記後,整理出《胡適思想批判參考資料》壹、四,以“胡適思想批判研討會工作委員會秘書處”的名義出版,內部散發,供全國批判。鄧光明先生壹直認為,這些小冊子是查明胡適書信、日記和文件下落的重要線索。鄧先生很早以前就對北大圖書館的郭松年明確說過:“1954年,中共宣傳部在批判胡適的唯心主義實用主義時,出版了《胡適日記選》、《胡適書信選》等小冊子,每卷封面上都印著‘供批判’字樣。印刷這些小冊子用的是什麽材料?它們壹定是從胡適存放在北大的書箱裏取出來的。”至於為什麽沒有提取的證據和程序,鄧先生猜測:“這大概是因為當時北大圖書館的負責人認為繼續保存胡適的這些東西是壹個沈重的負擔,要趕快處理掉,所以中共宣傳部提取的時候,沒有要求任何程序。”
沈乃文的調查證實了鄧先生的猜想。他說:“1954年對胡適的批判,是當時中央領導的壹場極其嚴重的階級鬥爭。北京大學堅決貫徹中共宣傳部把查閱存放在北大圖書館的胡適信件和文件作為壹項政治任務。中共宣傳部的行動是不公開的。而且當時胡適的藏書和書信文件還存放在海灘宋公府北大圖書館原址樓上的書庫裏。當時中共圖書館宣傳部已進駐北大圖書館樓下原址,藏書只是從樓上搬到樓下,沒有給北大留下任何手續。”
在轟轟烈烈的批判胡運動之後,這些作為資料和證據的書信、日記等文件至今沒有物歸原主。1958年,中共宣傳部資料室解散,這些文件移交給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當時為中國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所長為李殊。1995年6月,當時了解情況的中共宣傳部工作人員也為此作證。
事實上,1954年的第壹次分裂並不是唯壹的壹次。1964年,胡適的書籍和文獻第二次分門別類,這壹次,有了確切的記載。
1962年下半年,文化部副部長徐平裕召集會議,決定分發胡適的書籍和書信文件。分配辦法如下:105冊善本古籍移交北京圖書館收藏,其余124冊胡適書信、文獻移交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普通圖書繼續由北京大學圖書館保管。
1964年初,這壹劃分按要求完成。北京大學圖書館仍然保留著這次分冊的圖書文獻目錄清單。
胡適的書和文獻從此“前三名”。
北大圖書館曾希望按照遺囑把藏書放在壹個地方,但當時條件還不成熟,合並問題沒有解決。
當然,物分三處,並不代表這個集子根本沒有整理和利用過。如果研究者需要查閱胡適的書信、文件、日記等資料,可以持公司介紹信到每周兩個上午對外開放的近代史研究所圖書館,手續並不復雜。去北圖的善本閱覽室,有了書名目錄,大概就能找到胡適收藏的善本古籍。在北大的圖書館裏,如果妳運氣好的話,可能會碰巧借到胡適的書,給妳壹個意想不到的驚喜。記者曾在北大圖書館偶然借到了有胡適親筆簽名和印章的《獨立評論》雜誌,並寫了壹篇簡短的序言。
但是,對於專門的研究,這樣的整理和收集是不夠的。研究者無法從這些零散的書籍中看出胡適藏書的系統性,也無法輕易利用原本完整的資料和書籍。因此,學術界長期以來壹直在努力,希望將所有的藏書歸到壹個地方,並在此基礎上建立“胡適圖書館”,將這些藏書物盡其用。更何況這個藏品屬於胡適的私人財產,他在遺囑中的遺產應該得到尊重和執行。今年9月30日,《中華讀書報》發表了北京大學中文系陳平原教授的文章《關於建立胡適圖書館的構想》。學者們首次在媒體上提出了“尊重優勝劣汰的權利,學術界迫切要求使用這批材料”的願望。
據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林北典介紹,自1993年得知胡適的遺囑後,北京大學圖書館壹直試圖收回這批藏品。1994年3月,北大圖書館致函北圖,要求北圖按照胡適的遺囑,將胡適收藏的105種善本歸還北大圖書館。北圖對此表示理解,但需要相關領導部門批示後才能退回。於是,1995年2月,教授與大學的7位會員聯系,向第八屆全國委員會聯名上書,希望解決胡適的藏書和文獻問題。與此同時,林還親自給中央領導寫信,詳述了事情的始末。
這兩封信引起了中央領導的重視,國務院征求了文化部和中國社科院的意見。此時北圖領導層發生變動,新局長也承認了接受和保存胡適私人藏書的事實。但他們認為胡適書籍的劃分有其歷史原因,對歷史遺留問題要慎重。北圖作為國家圖書館,條件最好。因此,他們認為最好由他們保管這些書。
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認為北大的要求“不符合實際情況”。他們說胡適在近代史上收集的個人資料“不是來自北大,也不是文化部分發的”。當他們搬進研究所現在的地址——東昌胡同1號(即胡適的住處)時,在胡適的辦公室裏發現了大量他未能整理和攜帶的信件和文件。這些文獻是近代史整理保存下來的,應該算是近代史固有的。此外,在他們的收藏中,另壹批文件是由王忠民捐贈並從歷史博物館收集的,只有壹小部分來自北京大學。
針對胡適的遺囑,他們認為這份遺囑的法律效力存疑,如何解讀需要進壹步探討。總的來說,他們認為北大拿不出切實的證據來證明1954年和1964年兩次分校的事實。
鑒於三方未能達成諒解,合並計劃尚未啟動,1995年方便叫停。
近日,記者再次采訪此事時,北圖的負責人已經換了。雖然北圖的工作人員非常支持記者的采訪,但是找不到任何內幕。記者甚至需要依次向相關工作人員做簡報,以便幫助他們找到知情人。業務部的壹位工作人員經過多日詢問後告訴記者,胡適收藏的善本並沒有單獨存放,而是保存在善本書庫裏,和其他書籍壹樣對讀者開放,屬於正常利用狀態。該工作人員強調:“北圖善本保存狀況非常好。”
當記者問北圖是否打算按照胡適的遺囑歸還這些書時,這位工作人員說:“當初這些書是政府交給北圖的,不是北大的。既然當初這是政府行為,我們現在就沒有理由自己把書還給別人。”
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人士不願談及此事。
深入的學術研究,資料的整理和利用是根本。胡適的文獻收藏不僅僅是壹筆物質財富。
由於歷史和政治的原因,胡適研究在中國大陸起步較晚,但發展相當迅速。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陳平原說:“近年來,中國學術界熱衷於‘重新發現胡適’。在我看來,它已經跨越了‘政治平反’的階段,與90年代的學術史研究潮流密切相關。”
學術研究需要史料做後盾。在胡適研究領域,大力開展材料的整理和研究。別說國外和臺灣省,大陸從70年代末就有很多可喜的成就。1979年,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編輯出版了《胡適來往書信選》,1985年又編輯出版了《胡適日記》兩卷,收錄了* * * 1910年、1921年、1922年、1937年、1944年共26個月的日記。1994年,黃山書店影印出版了近代歷史編纂的42卷本《胡適遺風與秘藏書信》。這本大書每套售價26000元。雖然學者沒有財力進行個人收藏,但他們可以利用圖書館的收藏進行研究。此外,還有耿、歐陽主編的《胡適來往書信集》、主編的400多萬字的《胡適精品》、耿主編的300多萬字的《胡適論辯》、將於今年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胡適文集》,歐陽主編的12卷* *,600多萬字。據悉,安徽教育出版社編纂的《胡適全集》也在進行中。
面對如此廣闊的研究空間和如此重要的研究課題,學者們都有壹個共同的願望,那就是充分綜合利用現有的資料,利用“胡適文庫”或胡適文庫目錄等信息系統,開展進壹步的研究。不管胡適的書和文獻最後歸到哪裏,最重要的是結束被分作三處、被斬首的局面。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林北典告訴記者:“胡適當年留下的書信和文獻舉世矚目。希望通過與幾個相關家庭的協商,將這些珍貴的文獻資料集中到壹個地方,讓它們充分發揮作用。作為學者和文學工作者,應該能夠對此有* *的認識,並帶頭做好這件事。”壹直關註此事的沈乃文告訴記者:“研究歷史首先要尊重歷史,研究胡適也要尊重胡適自己的意願。畢竟這是胡適的私人財產,是他存放在北大的,不是他丟棄的,也不是黨和政府沒收的。所以應該按照胡適自己的意願來處理。”
胡適的書籍和文獻不僅是物質意義上的遺產和財富,也是屬於中國文化界的精神財富。采訪結束時,歐陽盛喆告訴記者:“無論是誰收藏,最重要的是整理、利用、研究好這套藏書資料,使其價值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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