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在出蜀當年的秋天,往遊金陵,也就是今江蘇南京,大約逗留了大半年時間。726年(開元十四年)春,詩人赴揚州,臨行之際,朋友在酒店為他餞行,李白留詩告別。
句解
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
和風吹著柳絮,酒店裏溢滿芳香;吳姬捧出新壓的美酒,勸客品嘗。“柳花”,說明時當暮春。“金陵”,點明地屬江南。這是柳煙迷蒙、春風沈醉的江南三月,詩人壹走進店裏,沁人心脾的香氣就撲面而來。這壹“香”字,把店內店外連成壹片。金陵古屬吳地,遂稱當地女子為“吳姬”,這裏指酒家女。她滿面春風,壹邊壓酒(即壓酒糟取酒汁),壹邊笑語殷勤地招呼客人。置身其間,真是如沐春風,令人陶醉,讓人迷戀。 這兩句寫出了濃濃的江南味道,雖然未明寫店外,而店外“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楊柳含煙的芳菲世界,已依稀可見。此時,無論是詩人還是讀者,視覺、嗅覺、聽覺全都調動起來了。如鐘惺所說:“不須多亦不須深,寫得情出。”詩中的“喚”字,在壹些版本中又作“勸”。 “柳花”,即柳絮,本來是沒有香的,但壹些詩人卻聞到了,如傳奇“莫唱踏陽春,令人離腸結。郎行久不歸,柳自飄香雪。”故明人楊升庵說:“其實柳花亦有微香,詩人之言非誣也;柳花之香,非太白不能道;竹之香,非子美不能道。”其實,對“滿店香”的理解完全不必拘泥於此,那當是春風吹來的花香,是泥土草木的清香,是美酒飄香,大概還有“心香”,所謂心清聞妙香。
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
金陵的壹群年輕人來到這裏,為詩人送行。餞行的酒啊,妳斟我敬,將要走的和不走的,個個幹杯暢飲。也有人認為,這是說相送者殷勤勸酒,不忍遽別;告別者要走又不想走,無限留戀,故“欲行不行”。 李白此行是去揚州。他後來在《上安州裴長史書》說:“曩昔東遊維揚,不逾壹年,散金三十余萬,有落魄公子,悉皆濟之。此則白之輕財好施也。”李白性格豪爽,喜好交遊,當時既年輕富有,又仗義疏財,朋友自是不少。在金陵時也當如此。壹幫朋友喝酒,話別,少年剛腸,興致盎然,沒有傷別之意,這也很符合年輕人的特點。“盡觴”,意思是喝幹杯中酒。“觴”,酒器。
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金陵壹行,詩人是快樂的。在這樣壹個美好的時節,壹個讓人留戀的地方,詩人卻要走了。面對美麗的江南風物和朋友們的盛情挽留,詩人依依不舍,怎樣才能表達自己的無限惜別之情呢?也許餞別的酒店正面對大江,詩人順手壹指,以水為喻:請妳們問問那東流的江水,離情別意與它相比究竟誰短誰長? 情感是抽象的,即使再深再濃,也看不見摸不著;而江水是形象的,給人的印象是綿綿不絕。但詩人不是簡單的相喻,而是設問比較,迷迷茫茫地,似收而未收住,言有盡而意無窮,給人以想象的空間。采用這種表現手法,李白可能受到前人的啟發,如謝朓就寫過“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但李白寫得更加生動自然。與“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