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壹種召喚,更像是壹場集體逃逸,暫時避開碌碌塵世,也是為了心中那壹份至真至純的畫境,煙雨中,我們走進婺源。
春綠月亮灣
月亮灣是此次旅程中壹次短暫的親見。我喜歡用“親”這個字來形容與月亮灣的路遇,如鄰家阿妹般親切,又似親人般稔熟,這意境註定是我壹輩子追逐的夢縈,揮之不去。
是去李坑的路上邂逅月亮灣的。就是這漫不經心的壹瞥,內心便被喜悅代替。似旅程中壹場不期而至的艷遇,心被莫名撩動。欣長的河流被半灣酷似月亮的小島嶼隔開,水逢山丘繞行,遇峽壑直下。眼前的月亮灣,剛被細雨浸潤過,壹潭清波橫臥,水面微瀾,如百轉千回中的回眸壹笑,緊緊鎖住了我和攝友們的目光。他們紛紛拿出相機“哢嚓”“哢嚓”起來,想從不同角度帶走這片綠樹環繞、溪水潺潺的月亮灣秀姿。我雖也帶著相機,卻還遠沒到同行朋友那般發燒的級別,匆匆掠影幾張,便緩緩走下斜坡,想親觸壹下春韻泛溢的月亮灣水。
蜿蜒的河道邊,有三三兩兩的竹筏停靠在壹起,劃排的大叔侯在竹筏上,隨意招攬著生意。不免童心起,招呼了同行的雲霞美女與沈帥哥三人壹塊上了竹排。盡管領隊在路邊囑咐控制好遊玩的時間,我們還是隨著竹排率性地朝前方的水面悠悠前行。雲霞站在竹排最前端,隨手抓起擱在筏上的壹只漿,學著後面劃排大叔的姿勢,有模有樣撩了起來,幾下過後動作已相當嫻熟。竹排的浮力剛好承載我們的重量,有了前呼後應的配合,竹筏前進的速度明顯快起來。水順著木排的沿邊“簌簌”向後流淌,調皮的水珠跳躍起來,親吻著我們疲勞的雙腳。若非還是薄涼的早春三月,真想褪去腳上的壹切束縛,直接坐在竹筏邊上,把腳探進綠瑩瑩的河水裏,充分享受這酥心的涼意帶來的愜意快感。
許是在鋼筋水泥的塵囂中呆久了,吃了太多的粉塵,此刻的我總是忍不住想深呼吸。這麽馨香清新、甜潤溢肺的空氣,似壹個久違的戀人,緊緊攥住了我的每壹個細胞。坐在竹筏上,遙望遠處青山隱隱,大片的嫩黃與青色相接,與天際的雲端遙相呼應,不免有點身在畫中的恍惚。那些錯落在青山綠水中白墻黛瓦的小村落,就像這綿延不盡的畫卷上的壹個個小小點綴,被我們好“色”的雙眸壹壹記錄。
隨著竹排蕩溢出來的漣漪,垂在水中的綠葉也跟著婀娜地輕舞起來。春正濃,壹片片綠韻恣意地流淌在岸邊,婉約的江南氣息,從青枝綠葉間不絕如縷地吹送過來。“小小竹排江中遊,巍巍青山兩岸走”,同行的人應景地唱起了舊年曲子,歌聲飄在寬闊的河面上,清音不絕。中國的地方文化真是各有特色,紹興用烏篷船來映襯紹興的酒文化,而婺源的竹排更是把《閃閃的紅星》中的場景來了壹次淋漓盡致的生動回放。
撐竹筏的大叔指著不遠處的壹番田地說:“每年到了九十月份,有不少白鷺在這裏出沒。有時還會飛過來停在竹排上休憩。”雖然沒有看到“壹行白鷺上青天”的詩意畫面,但月亮灣秀麗的地貌、清冽的水質、蔥郁的綠林,就像壹首唱響在春天裏的曲子,美妙的音符已深深停留在了我們的心之深處。
相逢是緣分,與人如此,與景也是如此。月亮灣算不上是壹個大氣的景點,甚至不售門票,但卻以壹種“悠然見南山”的嫻靜姿態悄無聲息地引得路人壹次次駐足,壹次次回眸。雖然正值周末,遊客紛至,但喧囂只是月亮灣壹筆偶爾添上的濃重色彩。兀自處,風月靜蓄,她依然是個清秀的麗人,歸隱於山水阡陌間。
回到車裏透過車窗,遙望纖細處,有隱約的溫柔光澤折射過來,告訴我婺源的春天,她無處不在。
我相信人世間每次匆匆的交會都是壹個伏筆。妳的明媚含蓄,我的意猶未盡,終會留待他日重來,細細閱盡。
李坑好人家
到達李坑村的時候,已近黃昏,但遊人依然絡繹不絕,興致盎然。最是人間煙火味,當山水民居融入了煙火,就有了更接近地氣的`厚實。
壹路過來,我們已經領略了徽派建築大氣的靜美姿態。綿延的青山間,壹座座黑白民居猶如鑲在大山懷裏的黑白照片,獨擁青山與藍天,讓身處鬧市的人驀然有種歸隱此處的念頭。走進李坑,我們更被濃郁的徽州古村氣息包圍。高低錯落的白墻黛瓦緊緊簇擁著,宛如壹個個撐傘的女子,著壹襲優雅的白裙,靜靜地站立在黃昏的余光下,鎖著心事。古舊的老屋透著滄桑,新建的民居又如淡雅的筆墨,新與舊的黑白基調在這裏渾然天成,寧靜中透露著樸素。
與很多正火的旅遊景點壹樣,婺源也逃不過遊人紮堆的情形。溪水暢流的田埂邊,臨河的石板路上,密集的都是拿著相機的旅人,曾經靜悄悄的李坑村此刻也在沸騰。因為美好,所以向往。所以對於心中向往的遠方,我們唯有心存寬容。風景需要壹顆安靜的心去觀看和欣賞,這樣的風景或許才更有了生命。
我們隨著人群走進村落狹窄的街道,腳下的石板路透著清幽的光,在高高的風火山墻邊盡情地向前面縱橫曲伸,仿佛永無止境,更似把古村說不完的故事拖延得很長很長。飛檐翹角的黛瓦,壹齊束身向天空伸展,在蒼穹處凝固成壹條肅穆的線條,與薄雲纏繞,幾分豪放,幾分悲壯。小街臨水而建,與許多江南小鎮壹樣,總覺得壹個村莊有了水就有了靈性。而李坑的水還是活水,不知溪水的源頭從何而來,壹個凝神間便有淙淙的流水聲貫穿而來,形成落差不壹的小瀑布,熙熙擠擠地往前湧去。街的壹邊是房屋的主人們自己開的商鋪,售著壹些古玩、地方服飾、特色小吃等,店家熱情又隨意。對岸則多茶莊酒樓客棧,冷不防就有陳舊的木質欄桿和雕花窗戶閃過我們的鏡頭。老舊的屋子掩映於這些粉墻黛瓦中,讓人想起夕陽西下,古道驛站,遂添了壹絲風霜與儒雅。
隔岸相望,堅強的盔甲早已卸下,只剩壹顆柔軟的心與這些泛著歷史遺韻的徽居輕言絮語著,不知疲倦。
李坑在我的眼裏有種寡淡素樸的村野之美,它把徽派建築的意韻發揮到了統壹與極致。清壹色的黛瓦白墻組成的黑白角線,微翹的馬頭墻,恰到好處地把天空,遠山勾勒成了壹幅和諧深邃的圖案。更是把“半畝方塘壹鑒開,天光雲影***徘徊”的意象傳達得沁入人心。年代久遠的文昌閣,村口那株枝椏虬曲的古樹,舊墻上如滴落宣紙化開的墨跡的苔痕,甚至是香樟天然的紋理和散發出來的氣息,李坑就像是壹本線裝的古書,穿越歷史的煙塵,生動地擺放在青山綠水間。如此清秀之地,怎不文風鼎盛、人才輩出。
李坑使人充滿迷惑與遐想,使人在視覺沖擊中意圖從現代追溯到前朝。雖然接踵的遊人打破了它的寧靜與安謐,但其骨子裏的深邃卻在時光的流水中打磨成了壹種渾厚的回響。
今天,我們清淺的足音留在了古道上,留在了壹塊塊青石板上,點點滴滴,必將成為明天的記憶。
江陵菜花黃
考慮到此次行程時間上有點匆促,第二天我們起了個小早,細雨蒙蒙裏抵達江陵。婺源最早入駐我們印象的,大抵就是江陵油菜花那磅礴的氣勢了。依山而下的梯田,色彩明艷的炫黃,在攝影人的鏡頭下以壹種極具“魅惑”的姿態吸引著我們探春的眸子。
江陵是塊群山環繞的盆地,要俯瞰梯田式菜花的全貌,有最高的觀景臺供遊客欣賞。此時天公有點不作美,雨漸漸大起來,我們只好坐車上山。到達山頂的觀景臺壹看,著實讓我們這批帶著“武器”的人有點懵。由於雨點密集氣壓低,群山間只見霧氣繚繞,不見壹點油菜花的影子,白茫茫騰雲駕霧般讓人感覺如誤入了天宮。資深“色驢”早已在最佳位置上搭好三腳架,只為霧盡開來見雲霞,不枉千裏迢迢尋花影。而老天爺似乎在考驗著我們的耐心,越下越大,沒有壹絲停下來的意思。遙看青山疊翠,霧氣彌漫,卻又好似人間仙境。婺源用我們不曾預料的空濛之美填補了略顯遺憾的心。
為了我們懷中的“武器”有用武之地,我們分小組包車下山,打算沿途拍些美片。迷蒙的霧氣隨著緩傾的山勢漸漸散開,隔著車窗透過雨簾時有那明艷艷的菜花撲進眼裏。司機倒是配合,到了有利於拍照的位置就停下來。滿山滿嶺的菜花,如影相隨的嫩黃,已緊緊鎖住了我們的視線,顧不得雨正急,紛紛拿著相機跳下車,對著這壹幅幅色彩明麗的畫中意“哢嚓”起來。鏡頭裏,黑白民居與層層疊疊的梯田霧靄纏繞,漫山的油菜花從山頂鋪灑下來,形成了壹種曠遠之美。發濕了,衣濕了,鏡頭濕了,卻熄滅不了那顆癡狂的心。此景此情,婺源用壹種極致的柔情讓我們癡在了花開四野的春日裏。雖然我們帶不走這漫無邊際的疊黃,帶不走這青山綠水的秀色,至少在我們的鏡頭裏,可以留下這份最真的畫面。難免有瑕疵,確是百分百的用心與留戀。
回到車內,衣衫盡濕,相機也洗了壹回澡。峻毅姐壹邊心疼地擦拭著相機壹邊看著車窗外,嘻笑著說雨再這麽大有好的鏡頭也不拍了,弄得相機和人都遭罪。話還沒落,她卻直喊車停。
極目處,青山為幕,層層菜花如畫家筆下的油畫,壹壟壟,壹叢叢,明媚燦然。彎彎曲曲的青石古道若飄帶般蜿蜒於山際田間,夾雜在其中的徽居,恰似唐宋遺卷上的黑白點綴,在杏花春雨中以更委婉的筆調寫意於春的序曲裏。我們全然忘了剛才差點成了落湯雞,端著相機又蜂擁著下車。立於田埂邊,無視著雨水親吻,再次肆意地按動著快門。山野的風帶來的清新氣息與油菜花撲鼻的馨香讓我再壹次醉於花邊田間,真是濕漉漉又霧蒙蒙的江南!
江陵的油菜花仿佛天生是這兒的主角,或星羅棋布點綴地頭,或鋪天蓋地綿延田間,壹切都自然得恰到好處。我怔在雨裏,看著這平常不過的油菜花在這裏是如何把古老的村落裝飾得如此儀態萬千,將樸素的田園生活渲染得如此活色生香。
江南的詩意真不是語言就可以描繪,它適宜輕觸,適宜尋夢。婺源是壹個適宜尋夢的地方,是我們意念中曾經消失的村莊。我們不能帶走這裏的壹山壹水,壹草壹木,唯有讓我們的鏡頭把它的昨天與今天壹並收藏。
“婺源歸來不看村”。婺源的美,在於天人合壹的自然,在於文化與生態的珠聯璧合。壹個細節,就能擊中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這番氤氳熏拂、青山峰徊、綠水依然的寧靜,這番不驚幽夢、不擾晨霜的理想境地,是多少都市人夢寐以求的休憩之地。
婺源的美是簡約的,看不出恣意渲染的張揚,卻處處透露出傳統文化與大自然交相輝映的水墨丹青之美。
此行匆匆,恰逢旅遊高峰,江南的雨也是殷勤有余,免不了些許遺憾。但還是願意心揣美好念想,把眼中的婺源深深銘記。因為婺源的春天,我曾這般熱烈地擁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