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蕩迎來黃金歲月
公元1133年秋,皇帝趙構將嶽飛召到首都,親自書寫“精忠嶽飛”四個大字,制成錦旗賞賜給他。同時,要在京城為他建造府第。嶽飛辭謝說:“敵未滅,何以為家?”為此,趙構相當喜悅,很親切地征求嶽飛的意見:“妳覺得天下什麽時候可以太平?”嶽飛回答:“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怕死,就可以天下太平了。”據說,趙構相當吃驚,沒想到壹介武夫能說出這麽有水平的話。不久,剛過而立之年的嶽飛被授清遠軍節度使,成為長江中遊的最高軍事指揮官。
公元1137年,即紹興七年,二月,嶽飛奉命進京述職。皇帝在他的臥室裏單獨召見嶽飛。皇帝對嶽飛說:“光復國土,中興大宋這項事業,我就托付給妳了。從今以後,除了韓世忠、張俊以外,其余的軍隊都交給妳節制。”嶽飛從此統帥全國五分之三的兵力,在淮西、川陜、荊襄三個主要正面戰場上,對金兵形成全面反攻的戰略態勢。嶽飛感嘆不已。
至此,嶽飛迎來了扸囊的黃金歲月。畢竟這壹切榮譽、地位、權力,都是他槍林彈雨中打出來的,他受之無愧。但是,另壹方面,這壹切,很有可能造成他對皇帝趙構的錯覺,使他把適用於普通人之間的那種中“士為知已者死”的崇高感情和信條,應用到了皇帝的身上,這就大錯而特錯了。
無心介入君臣禁區
大約就在這段時間是,有壹天,嶽飛與皇帝趙構談話。君臣二人,十分投機。可能是談得興起,嶽飛突然莽撞地提出,希望皇帝早日解決皇帝繼承人的問題。此言壹出,談話的氣氛立即急轉直下。趙構呵斥道:“妳雖然出於忠心,但是,這種事情不是妳應當幹預的。”嶽飛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十分尷尬。
幾年前,在金兵的追殺下,趙構由於驚恐喪失了生育能力,如今正想辦法醫治。他剛30出頭,畢竟還存在很大的希望。前些時候,他又際遇了壹個更加慘痛的事件,惟壹的兒子,因為宮女不小心踢翻了銅鼎,而被驚嚇而死。這兩件最深的隱痛,如今被嶽飛的壹句話都勾起,其惱怒是可以想見的。
問題的嚴重性還不在於嶽飛哪壺不開提哪壺。最要合的是,嶽飛觸犯了皇家的最大忌諱:手握重兵的武將對皇位繼承感興趣。我們知道,皇權繼承問題在歷朝歷代都是絕對核心的敏感問題,人們歷來特別容易把這個問題與手握重權、重兵的文臣武將的政治野心聯系起來。
誰知,後來嶽飛在壹封密奏中,又壹次談到這個問題。事實上,這件事確實是嶽飛的心病。當時,金人扣住宋徽宗、宋欽宗不放,有著重要的政治原因。趙構稱帝後,金人就曾考慮將宋徽宗放回去,削弱趙構的影響。後來壹直存在著壹種可能,就是金人以武力扶植宋欽宗嫡系的傀儡皇帝,這位傀儡皇帝具有趙宋帝國先天的大宗正統地位,將使南宋政權相當難堪、被動。當時,部分地為了對抗這種可能,趙構從太宗趙匡胤壹系挑選了兩位皇室子孫,過繼到自己名下,但沒確定究竟哪位繼承皇位。嶽飛的提議,從抗金的現實出發是好意。而且是那特別種把皇帝當作自己人的那種好意。但這種好意能否被皇帝接受,卻大成疑問。
不相與謀拂袖而走
隨後,就發生了對嶽飛命運產生重大影響的“淮西事變”。
劉光世是南宋初年“中興四將”之壹。到紹興年間,南宋政權穩定下來後,他厭倦了刀頭舔血的戎馬生涯,統帥的5萬大軍也成了“軍律不整”的驕兵悍將。朝野上下頗有怨言。這位仁兄倒是不貪戀權位,上書稱自己身體不好,希望安排壹個閑職。趙構賞賜給他壹些珍寶古玩,劉光世津津有味地把玩到後半夜。這種表現令皇帝相當滿意。
為了使嶽飛能順利接收劉光世的部隊,皇帝專門寫了壹道下達給劉光世及其主要將領的手詔,要求這些人聽從嶽飛的號令,如有人違抗,依法嚴懲不貸。這受到了時任宰相的張浚和剛出任樞密使的秦檜的反對。他們認為這是違反帝國傳統和祖宗家法的。張浚忠告皇帝,讓武將掌握過大的兵權,壹旦此人功蓋天下,威震人主,便悔之莫及了。趙構深以為然,給嶽飛寫了另外壹份手詔,委婉地取消了成命。然後,讓張浚處理善後。
這時,如果張浚能坦誠地把事情攤開了談,結果可能不壹樣。可他裝作根本沒發生過讓嶽飛統領這支部隊的樣子,裝裝模作樣地征求嶽飛的意見:“淮西這支部隊很服氣王德,現在準備任命他擔任總管,酈瓊擔任副總管,再讓呂祉以都督府參議的名義統領,妳以為如何?”嶽飛盡管不高興,還是客觀地回答:“王德和酈瓊素來上下不服,這種安排必然導致二虎相爭。呂祉雖是通才,畢竟是書生,不習軍旅,恐難以服眾。”張浚又問:“那張俊如何?”嶽飛回答:“我本不敢說三道四,但為國家利益考慮,恐怕張宣撫性子太暴燥,缺少謀略,尤其是酈瓊不會服。”張浚陰沈著臉,沈默片刻,又問:“楊沂中應該高出這二人吧?”嶽飛搖頭道:“沂中雖勇,怎麽駕馭得了這支部隊?壹旦處置不當,變亂可能在彈指間發生。”張浚終於忍不住,說出壹句相當傷人的蠢話:“我就知道太尉妳來不可。”嶽飛也忍不住了,憤恨地說:“都督妳正兒八經問我,我不敢不據實回答。難道我是為了圖謀這支部隊嗎?”
雙方把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全然沒有了回旋的余地。嶽飛離開都督府,立即上了壹道春章請示辭職。未等批復,就把軍中事務委托給助手張憲代理,自己回到廬山,給母親掃墓守孝去了。
陷入險惡的旋渦
《宋史》記載,此後張浚多次上奏彈劾嶽飛:“嶽飛處心積慮,壹心想兼並別人的部隊。此次辭職,真實意圖是要挾皇帝。”這種不負責任的彈劾,具有極其可怕的殺傷力,嶽飛陷入了險惡的旋渦中。
嶽飛是天才的軍事統帥,富有軍事上的洞察力,但在政治上卻表現出十足的幼稚。此時,嶽飛仍心懷對趙構的知遇之恩的感激,潛意識裏希望用這種賭氣的方式,喚起皇帝的覺悟。
從後來的發展來看,趙構基本接受了張浚的說法,在心裏上關閉了對嶽飛理解與信任的大門,只剩下利用,利用完後,則是誅殺。
從此,壹切都無從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