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煙過癮數雪茄,美酒最爽二鍋頭,讀書的最高境界是讀工具書。世象紛繁,人情百態,理論萬千,疑問重重,臨時抱佛腳,終覺不爽,壹本工具書在手,頁頁翻閱,已知的,未知的,想知的,不想知的,琳瑯滿目,盡入眼簾,美不勝收。
我的各類工具書若幹,字典詞典百科全書,五花八門,林林總總,珍愛有加。購買之初,緣於學習所需,先是語文類工具書,《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新華詞典》、《古漢語常用字字典》、《成語詞典》,不求包裝華美,只求經濟實惠。偶遇不識字詞,遂問這些有求必應的“啞巴”老師,鼻翼翕動,眼光尋覓,終有所獲。字海詞林,汪汪清水,我如遊弋其中的壹只鼓著眼睛的小蝌蚪,又如壹只清晨翅膀飛動黃口清亮的小鳥兒。滄海之大,我知之甚微;林木蒼茂,我只能擇壹枝棲居。童年鄉居,村有壹人,略通文墨,常愛在我們孩子面前顯擺賣弄,“來來,寫幾個字,考考妳們!”遂用木棍在濕地上寫下“孑、乜、焱、渺、犇”等生僻字,看著我們壹臉茫然,此人哈哈大笑,“妳們識字少著呢!回家查字典吧!”,多年之後,此種情景壹直耿耿於懷。壹個暑假,心氣甚高的我,總覺偶然查查翻翻工具書,很不過癮,發誓要壹頁頁地細讀這些字典詞典,決心已下,每天必讀,默默記誦,如牛進菜園,貪吃不已。又如愚公移山,勤記不止,少年意氣,轉瞬即逝,熱勁兒已過,興頭兒銳減,此等“壯舉”終虎頭蛇尾,不了了之,終未成功,愧疚遺憾常常縈繞心頭。大學期間,上文字學課,先生剖析字字源流之變,枝枝節節,條分縷析,瓜瓜秧秧,現在回憶,此課彌足珍貴,那時我少不更事,感覺枯躁,拿本小說讀得津津有味,要不就是趴在桌上昏睡,涎水洇濕桌面,每次想起總是懊惱悔恨不已。畢業之後到報社上班,校對稿子,我文字功底兒的薄弱,暴露無遺,“穎、潁”不分,“青山綠水”與“山清水秀”中的“清”與“青”常弄混淆。後又到大學教書,更加感覺自己功力甚淺,知識寡塞,盲點多多。人生識字憂患始,我發誓通讀字典詞典,不緊不慢,不慍不火,努力識完天下字,發憤讀盡家藏書。《英漢小詞典》、《簡明英漢詞典》、《牛津高級英漢雙解詞典》等英文工具書,擺上案頭,重新翻閱,倍感親切,《說文解字》也購置品讀,茅塞頓開,感覺甚美;《爾雅》也攬而入懷,貪婪咀嚼,牙齒鋒利,胃消化力極強。趁此熱勁兒,我又在快速地擴展著語文學習的地盤兒,工具書越買越雜,越買越專。《蒙讀唐詩鑒賞詞典》、《唐宋詞鑒賞辭典》、《中國歷史筆記小說鑒賞辭典》、《古漢語戲謔語詞典》、《古漢語知識辭典》、《中華古今詞義對比辭典》、《紅樓夢鑒賞辭典》、《典故小詞典》、《藝術語言辭典》、《現代漢語慣用語規範詞典》、《漢語方言常用詞詞典》、《中國文壇掌故事典》、《魯迅雜文辭典》、《中國秘語行話詞典》、《俗語詞典》、《文章體裁辭典》、《漢字源流字典》、《語文基礎知識詞典》……節日閑暇天,風雨閉門日,百無聊賴時,讀書亂花迷眼,觀點紛呈,此書說是,彼書說非,氣喘微微,心神不定,工具書,專精博深,純粹直接,無雲遮霧罩的隱喻,無極盡鋪張之能事的修辭,剝皮抽筋,白質黑章,無色素糖精咖啡因,爽口解喝,嘴不發粘,心不上火;粉面朝天無油彩,愛看不看隨自然,無時下各類圖書花哨的包裝、浮誇的吹捧,工具書,買之不上當,放之不紮眼,讀之顯豁醒目,開卷有益。書買到極致,頓覺天下之書多是盲人摸象,盡是王婆賣瓜,各占山頭,自圓其說。索性購買工具書,絢爛歸於平淡,百味歸於淡泊。工具書是書中之清荷之秋菊之冬梅之幽蘭。詩人陳東東坦言,“當有人問我,我常備於手邊經常翻閱,反復誦讀的是什麽書時,我毫不遲疑地回答是漢語詞典,漢語詞典近乎我的壹本聖經。”又如散文家周同賓先生所言,“字典也是書,識字多年,此刻才發現每個字都是活的,都以自己不同的形音義,切切地和我親近,特別是那些我不認識,雖認識而讀音不準,釋義不確的字,好似頗有幾分嗔怪地抱怨我,不該冷落了它們,誤解了它們,每個字,都向我說話,都在活潑地表現自己的不同性格。”(《綠窗小品?讀字典》)工具書是書中之君子俊傑。
近些年歲,我收藏工具書成癖成癮,每到壹書店,必搜羅心儀已久的工具書,奇貨可居,愛不釋手,摩挲品賞,芳香撲鼻盈口。我的工具書,種類繁多,領域寬廣,人文社科,方方面面,俱入麾下囊中。《哲學小百科》、《美學新詞典》、《倫理學小辭典》、《中國博物別名大辭典》、《萬事由來小百科》、《實用知識小百科》、《人文知識小百科》、《青少年傳統文化小百科》、《中華文物古玩鑒識》、《邏輯學辭典》、《湖北歷史人物辭典》、《簡明知識詞典》、《學生古代文化知識詞典》、《中國古代政治制度辭典》、《中學生實用百科辭典》、《中國文化知識精華》、《四書五經鑒賞辭典》、《中國神秘文化辭典》……各種人文社科書讀多了,不頂饑、解喝、過癮,散金碎玉,總想串成串兒,梳成辮兒,切成塊兒。各門學科工具書,添置案頭,條目詞目,阡陌縱橫,田壟整齊,頁頁細讀,如天之星向妳眨著眼睛,如博學鴻儒向妳娓娓道來,窮絕古今之變,述盡天下之理,清理死角,掃除盲點,祛惑去疑,腋下生風,心曠神怡,查漏補缺,拓寬視野,整體系統,包容博大。各類工具書放置眼前,常讀常新,長見識,成體系,撼心靈。它們是人類搭建的壹個個知識宮殿,讓浮躁在這裏變得安靜沈潛,有氣勢,有暖意,它們是人類自信的源泉,它們***同組成人類認識社會、自然和自我的知識大家族,人駐足其中,留連忘返,勃勃雄心,敬而生畏,畏而生恭,妳變成了“上食黃土,下飲埃泉”的蚯蚓,吸收消化。讀出韻味讀出大千讀出天地人之大道!讀書人擁書萬卷不算富,各類工具書握在手、裝在胸才真是天下無敵、富甲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