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在北京街頭唱了十幾年。以下是他的故事(壹小部分)。
這壹次,老陽被警察帶到了警察局。他只在中國美術館前唱了半個小時。
當時大約是下午兩點鐘。在京十幾年的歌唱生涯中,老陽幾乎都是早上出發,坐332路公交車到動物園,再換乘111路公交車到美術館。中午,他沖到中國美術館門前,攤開他的攤位,壹把吉他和壹把口琴。當然,有時候會是壹個小盒子,裏面有些零錢。
楊毅
老陽仍然記得他第壹次被警察幹預是在六年前。當時警察用壹只腳踩壞了他的棉吉他,然後對他進行了罰款。也就是那壹年,老陽在昌平收容所被拘留了兩個月,然後被送回了老家。
這個時候警用摩托車突然來了。老陽跑不掉,他知道他逃不掉。當時是8月1999。
1,因為鮑勃·迪倫去北京。
老陽是楊毅的本名。他自稱是“五谷不分,沒有腔調”的“傻老楊”。
老陽出生在離廣州188公裏的翁城鎮。因為父親是電工,老陽還是小楊的時候就會修理收音機和錄音機,白天還可以收聽香港電臺。那時候,還是歌神許冠傑當紅的時代。這讓老陽覺得上學很無聊,所以他開了壹家電器維修店,並很快開始轉售家用電器。
楊毅年輕的時候,
或者轉賣家電,獲得壹小筆錢。老陽開始了第壹次離家:去廣州讀書,準備高考。但他還是失敗了。
像許多小城鎮的年輕人壹樣,21歲的老陽找到了壹份工作,拿起了他從十六歲就開始接觸的吉他。彈鋼琴成了抑郁癥年輕人唯壹的精神寄托。
這種精神寄托最終成為老陽人生第二次出走的前奏。
1992年,老陽在廣州認識了壹個會彈吉他和口琴的美國人。正是這個美國人,讓他知道了鮑勃·迪倫和60年代的美國民謠運動。
鮑勃·迪倫這個名字影響了老陽的未來。老陽在以後的演唱中也或多或少地使用了鮑勃·迪倫的方式:吉他、口琴和破嗓子。
鮑勃·迪倫
老陽在接受采訪時說:“鮑勃·迪倫在人生的選擇上啟發了我。”就像世界上有成千上萬條路壹樣,老陽選擇了自己的路:艱難、平淡、孤獨,甚至傳奇。
簡而言之,老陽沒有像其他抑郁的年輕人壹樣,在廣州或任何地方找個工作安度晚年——雖然各有各的難處,但誰又能記住世界上有千千萬萬條道路的事實呢?
誰能壹次主宰自己的命運?
10月20日,1992,老陽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2.路很長,又沒錢。
還不到壹個月,老陽就所剩無幾了。
第壹次在美術館門口唱歌,老陽閉上眼睛,壹口氣唱了七八首,讓圍觀的人大吃壹驚。直到他說了壹句“我要唱最後壹首歌了,希望妳能給我點幫助”才有人把錢放進他的鋼琴包裏。
這壹天老陽仍然有些好運。幾個北工大的女生在他封攤的時候邀請他去學校“表演”。學生們在學生會的壹個房間裏為他鋪了壹張床——對於壹個幾乎無路可走的人來說,這是多麽的溫暖,大概只有那些在窮街陋巷裏混過的人才能體會。
老陽的好運還在繼續。在北京工業大學學生會住了壹段時間後,他認識了壹位住在圓明園的畫家。此後壹直住在圓明園復元門2排3號。
之後,老陽乘坐322路公交車,換乘111去美術館唱歌。
但這次他遇到了警察。
在警察局,老陽被帶到局長辦公室。
沒想到,把他帶回警局的人說他是便衣,聽他唱了好幾年。“他唱得很好”,也就是“不知道是誰打來的110”。無論如何,我得把老陽帶回警察局。
這壹次,因為唱功了得,老陽不僅沒有像1993年3月那樣進入昌平收容所,還被警察帶到靈山(門頭溝西北的壹個景點,距離北京122公裏)為更多的警察演奏和演唱。“樣幹”讓警察笑了,“烤地瓜”讓他們都沈默了。
從那以後,老陽和許多警察成了朋友。老陽說,“藝術家如果沒有批評和關懷,就無法獲得人們內心的支持和尊重。”
在北京街頭彈著吉他、吹著口琴唱了十幾年之後,老陽的路可能會比想象中更艱難。但能堅持這十年的,好像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3.流浪尋根
在很多民謠歌手,唱完自己的人生經歷後,會重復自己,在(偽)宗教中尋找歌唱的根源。那種宗教中的自我重復和淺薄虛無,變成了雞湯,連憤怒都沒有。所以最後大部分人都變成了自己厭惡的人。
在經歷了第壹階段——表達他的困惑、沮喪和憤怒之後,老陽開始感到個人情感的蒼白。“從自己的傷疤裏挖點東西出來,無疑是壹種讓人喜歡的病態”——不知道這句話能讓多少人的臉腫起來。
生活總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把人拖在路上,這種殘酷毋庸置疑。
1993年5月,老陽被關進昌平收容所,“與最底層的人同吃、同睡、同絕望”。在被拘留期間,老陽每天晚上都為這數百名“三無人員、北京的流浪漢和乞丐”唱歌。
六月,老陽被警察帶上火車,送回了他的家鄉。第二天,在壹群新疆人的掩護下,他從鄭州下了車。然後我跳上了成都到北京的火車,壹路逃票,再次回到北京。
壹個月後,老陽決定離開北京。他用壹張朋友贊助的車票,帶著壹把吉他,搭上了北京到烏魯木齊的火車。
從7月1993到6月11,老陽基本身無分文,壹路唱歌,壹路搭便車。從北疆到南疆(即北疆和南疆),到敦煌、嘉峪關、蘭州、Xi安、成都、樂山、大仙(今四川東北部達州)、重慶,最後回京。
這種經歷被老陽稱為“流浪”。
在流浪後的冬春,老陽完成了《越來越遠》、《小康夢》(兩部均未出版)和《小魚》(收錄在專輯內參2?》等歌曲。
其中《小魚》充分展現了老陽對民謠的借鑒和吸收,讓妳在聽網絡版時能聽到他意味深長的笑容。
徘徊之後,老陽停不下來。1994-96年的三個夏天,他去陜北“拜師”。民間,有真正的民謠。這在老陽的上壹張(也是第二張)專輯《內參24》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在這張專輯中,老陽重新錄制和整理了他聽到的民歌。其中《看臺》(延川小調)和《西遊記》(信天遊)最感人——前者取奧亨利小說中的驚喜然後讓人捧腹大笑,後者深情得不能多聽。
楊毅的《西遊》
老陽用十幾年的時間,幾條萬裏路,兩張專輯,完成了他“為底層人民歌唱”的夙願。
這條路的難度對於人類來說是不夠的。正如他在《青年頌》中唱的:
當雪花飄落時,我看到了飛翔的艱難。
4.破鑼破喉的生命力
大約10年前,在“折騰網”(已經關閉多年)上認識了壹個網友,然後在他的推薦下認識了楊毅。
第壹次聽楊毅,聲音破破爛爛,只有吉他和口琴,不符合青少年追求榮華富貴,而且很難聽,歌詞也不符合他們失戀單戀的心情。在歌詞原教旨主義的驅使下,我還是仔細斟酌了歌詞——雖然沒有寫出失戀和暗戀的感受,但總覺得那是人生的另壹幅圖景,另壹個“我無法理解的東西”。
若幹年後回首往事,我挑出了《真實的女孩》和《雪中之戀》。前者旋律流暢,講的是女孩子,後者唱的是英雄和理想,很符合當時的心情:他們需要歡樂和理想。
現在的民謠歌手和追隨者已經向人們展示了他們的身體是柔軟的,他們的心是柔軟的。再次找到楊毅,總感覺有點回到民謠的原點。
楊毅現場演唱會
在老陽的兩張專輯***20首歌中,可以人為地分為民謠改編和原創兩類。這20首歌,不僅是寫給“最底層”(老陽自述)的人,也是寫給自己,寫給路人,寫給自己生活的小鎮。而其意義的深度和廣度遠遠超過我所能描述的。
當然,如果要說它的生命力,那壹定是老陽改編和借鑒民歌的壹些歌曲:《小魚》、《站著》、《掐蒜薹》、《向西走》。
其中《小魚》是壹首敘事詩般的歌曲,歌詞是壹個小魚壹路玩耍的故事。人類寫作的壹大奇跡是隱含意義。如果妳聽完能發現這首歌的含義,不妨笑壹笑。我想妳永遠不會忘記這首歌。
觀點改編自延川小調。這也是壹首敘事詩,講述了兩個女人對話的復述。整首歌聽起來很正常,但在最後兩句,人們不禁笑了起來——就像奧亨利小說結尾的驚喜。
掐蒜薹也是延川小調的改編。這個優先權比“證人席上”要簡單得多。從動作到場景到色彩,讓人簡直以為抓到了壹個場景——直到最後兩句被打破:玩累了就下來,豬肉炒蒜。
《走西口》改編自信天遊,講述了壹個女人對壹個即將出門的男人的壹長串叮囑。這封信遊因為不黃、不暴力、不深情、地方特色明顯而被廣泛覆蓋。
相對於其他版本(捏著鼻子聽),老陽的破音非常單調。而另壹些人則在鋼琴和二胡的伴奏下,會唱出動聽的聲音。我很擔心接下來的伴奏會是最有戲劇性的嗩吶。
民謠之所以能廣為傳唱,大概是因為民謠中有壹種廣而不變的人性。壹切契合人性的歌曲都不會消亡,都有自己的生命力。
6.分散在民間的匿名歌手
有人借用博爾赫斯的話,如果真正的作家是匿名的,那麽像楊毅這樣匿名的人才是真正的歌手。
很多人都稱他為中國的鮑勃·迪倫,鮑勃·迪倫對楊毅的影響在音樂風格和歌詞創作上也是如此深刻。但在楊毅看來,鮑勃·迪倫的影響力在於他對人生道路的選擇。或者說他年輕時“選擇不同道路”的行為,和他以後的音樂壹樣重要。
吟遊詩人楊毅。
因此,老陽可能不在乎他是否被稱為真正的歌手。就像在街上唱了十幾年,沒有多少人會用這個名字來引導自己堅持下去。
也許沒有人知道老陽在那十年裏是如何堅持下來的。但這在外人看來已經不重要了。這對老陽來說並不重要。
季節在變,逼著妳我前行。
這裏的每個人都會離開,我也是其中之壹。
路人,消失在寂靜的街道。
-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