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夏天還會遠嗎?
提到夏天,熱呀,風扇、空調是必需品,二者能夠驅散大汗淋漓的狼狽,從而得到清涼庇佑。
在條件不濟的古代,人們如何度過夏日晝長夜短的二十四小時?
白天尚可在樹蔭下偷得浮生半日涼,在悶熱的夜晚又該怎樣自處?
燥熱的天氣讓人心也躁動不安,由此安然好眠幾近於奢望,而良好的睡眠是促進新陳代謝、保障身體健康的重要壹環。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為能美美地睡上壹覺,從枕到臥,古人沒少在床上用品上下苦功夫,制造出許多對抗暑熱的助眠神器。
各式涼枕枕頭很早就已出現,《詩經》裏有關於枕的記載:“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人入睡後,頭部溫度壹般在34-34.5℃之間。為使頭部在睡眠中保持適當的溫度,從而保證充足的睡眠時間,古人往往使用陶瓷、玉石、竹制類枕頭對抗暑熱。
玉石類枕頭是涼枕中的翹楚,種類包括:玉枕、瑪瑙枕、琥珀枕、瑟瑟枕、頗黎枕、水晶枕等等。
據《西京雜記》記載,為恭賀趙飛燕榮登皇後之位,妹妹趙合德送上35件禮物。時值六月,禮物中不乏龜文枕和琥珀枕。
相傳趙飛燕枕著琥珀枕入睡,失眠癥得以緩解,想是琥珀的清涼材質發揮了壹定的助眠功效。
上文提到的水晶枕亦非尋常人家能有,因為不常見,尤顯珍貴。
唐代詩人崔玨在其詩《水晶枕》裏說它“北方寒氣此中凝”,可見水晶枕之涼爽舒適。如此消夏神器誰不想要,因此詩人在詩的末尾用“裁詩乞與滌煩襟”表達希望水晶枕的主人能把枕頭送給他的意願。
宋代文學家歐陽修在《臨江仙·柳外輕雷池上雨》裏,除刻畫室內畫棟、玉鉤的華貴裝潢,還寫女主人公“水晶雙枕,傍有墮釵橫”,亦可見水晶枕非池中物,富貴人家才可享有。
擁有奇珍異石者畢竟是少數,沒條件的文人以石枕作為消夏物品,也將其充當互贈於朋友間的夏日禮物。
貶至朗州的劉禹錫,聽說元稹因與宦官劉士元發生沖突被貶到江陵,便把壹塊上好的文石枕寄於元稹。當時恰值夏季,元稹收到禮物後很是歡喜。
“大歷十才子”之壹的錢起,欲把壹塊白石琢磨成枕,送給監察禦史單耀,以此稱贊其如美玉壹般的德行,然而白石枕成品之際,夏天已過,只好留待明年使用。
消暑碧簟宋人蘇舜欽在《夏意》裏說“別院深深夏簟清,石榴開遍透簾明”,元人白樸在《天凈沙·夏》裏說“紗廚藤簟,玉人羅扇輕縑”。
簟,即竹席,白居易說它在夏日“最關身”。
元稹和白居易也是好哥們兒,所以他於夏季在通州受苦時,白居易寄去了壹床蘄簟,元稹收到禮物後甚是感激。
“蘄州笛竹天下知,鄭君所寶尤瑰奇”,可知蘄簟之珍貴,那麽究竟珍貴在哪?壹是蘄州的竹子色澤晶瑩,質地堅韌;二是蘄簟的制作工藝精良,具有“涼如冰,滑如藤”的特點。
除了蘄簟,湘竹制成的湘簟和四川桃笙竹制成的桃笙也是古代常見的消夏臥具,三者合稱為“夏清侯”。
還有壹種叫“竹夫人”的避暑神器,形狀呈圓柱形,中間通空,四周開洞用以通風,類似於可移動的小型空調器,既可置於席間,亦可抱在懷中,最初功用是涼腿,因而黃庭堅又喚“竹夫人”為“青奴”。
碧簟之升級版涼席中的佼佼者,象牙席是其中之壹。
象牙席多見於帝王家,據說漢武帝把由進口的象牙制成的象牙席送給了李夫人,趙飛燕的妹妹趙合德也有壹床白象牙簟。
那麽,象牙席是如何制作的?明代祝允明如是記載:
象簟者,凡象齒之中悉是,逐條縱攢於內,用法煮軟牙,逐條抽出之,柔韌如線,以織為席。
也就是說,把象牙用藥水浸泡軟化,而後將其劈成大小壹樣的薄片,磨至潔白光滑,最後編織為席。
壹床長2.16米、寬約1.4米的象牙席,需消耗數百只大象的牙齒。它雖然比竹席更加涼爽,卻盡顯奢侈浪費之態。
因此,雍正帝下詔禁止國人生產象牙簟,同時也不要購買進口的象牙簟,“則造作之風,自然止息矣”。
說歸說,乾隆帝似乎沒聽進去,否則在乾隆五年、十年、十三年的貢單上就不會出現“象牙席”的字眼了。
此外,古代還有壹種“壬癸席”,由洗刷幹凈的豬毛制成,特點是“滑而且涼”,避暑效果也非常好。
避暑的最高境界上文的涼枕、涼席體現的是依靠外界消夏避暑,古人的聰明才智不言而喻,卻不是避暑的最高境界。
如果身邊既無涼枕,又無涼席,該如何捱過夏夜?
記得上小學時,音樂老師看著亂哄哄的教室,說了壹句“最高境界——靜悄悄”,意思是要學生們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交頭接耳。
避暑的最高境界也是“靜悄悄”,不過不是緘默不語,而是心靜,心靜自然涼也。
四十多歲的白居易拜訪高僧恒寂禪師,受啟發寫下了《苦熱題恒寂師禪室》:
人人避暑走如狂,獨有禪師不出房。
非是禪房無熱到?但能心靜即身涼。人人奔往陰涼處避暑,唯獨恒寂禪師不出禪房壹步。不是禪房不悶熱,只是禪師心靜而身涼。
靜與動相對,心靜,沒有了躁動的侵擾,與躁動相關的燥熱也便無容身之地,心之所感,目之所及,皆是壹片安寧與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