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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在紅樓夢中有什麽深刻含義

金陵十二釵正冊——妙玉_

作者:曹雪芹

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

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壹、生活優裕,沒苦吃,無法消業

櫳翠庵可謂園中之園,無比清幽、美麗,連賈府的長輩賈母都贊不絕口:“到底是他們修行的人,常常修理,比別處越發好看。”不但環境優雅,而且妙玉生活起居有多人服侍,當初帶發修行時,家裏帶來隨身服侍的就有三人,到了大觀園,又有人專門負責燒火做飯、灑掃洗滌……僅服侍妙玉的就有幾十人。至於吃穿用度,作者沒有正面描述,僅舉壹例,可見壹斑。妙玉日常喝茶用的杯子,名叫綠玉鬥,妙玉曾說:“賈府也找不出來。”可見其奢華的程度。其實妙玉只是大觀園中壹個披著袈裟的公侯小姐罷了。這樣尊貴的地位,這樣豪華的生活,哪有苦吃,如何消業。

二、執著心太強

書中第四十壹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中寫了這麽壹件事:壹日,賈家忽然來了壹位鄉村老嫗--劉姥姥,劉姥姥為了博得賈母和眾小姐的歡心,不但帶來了鄉村野味,還講了些鄉野趣話,賈母十分開心,於是率眾兒孫到大觀園設宴,宴後眾人遊大觀園。遊到櫳翠庵,賈母告訴妙玉:“我們這裏坐坐,把妳的好茶拿來,我們吃壹杯就去了。”妙玉親自捧了壹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裏面放壹個成窖五彩小蓋鐘,捧與賈母。茶是上上品老君眉,水是舊年存放的雨水。賈母吃了半盞,余下的遞給劉姥姥,劉姥姥壹口飲盡。

妙玉又把寶釵、黛玉的衣襟壹拉,把二人帶到壹間雅凈的耳房,這時寶玉也悄悄地跟了來,妙玉重新泡茶。妙玉拿出兩只杯,只見杯上鐫著三個字,後有壹行真字“晉王愷珍玩”,又有“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軾於秘府”壹行小字。另壹杯形似缽而小,有三個垂珠篆字,“杏犀”……喝茶的杯子簡直是價值連城的珍奇古玩。而沏茶用的水更是奇巧,是五年前收的梅花上的雪,用花甕封上口,深埋地下,五年後取出沏茶……喝茶之事竟如此用心,恐怕連皇帝都望塵莫及,真是人間少有,天下無雙,妙玉的執著可謂大矣!

三、慈悲心不夠

上文曾提到,賈母率眾人到妙玉處喝茶,賈母把余下的半杯茶遞給劉姥姥,劉姥姥壹口喝盡。後來妙玉特意吩咐下人,將劉姥姥用過的茶杯扔到外面,不許拿進來。連生活壹貫奢華的賈寶玉都感到扔了那茶杯實在可惜,於是求妙玉:“不如就給了那貧婆子吧,她賣了,也可以度日。”妙玉聽了,想了想,點頭說道:“這也罷了,幸而那杯子我沒有用過的,若我使過,我就砸碎了也不給她。”接著吩咐下人快快拿走。幾句話,表現了妙玉對劉姥姥的極度鄙視,這與修煉人的大慈大悲大相徑庭。

四、情未斷

妙玉正當青春妙齡,艷名遠播,引起多少青年公子的垂涎。妙玉深知這壹切。如果能守住心性,排除幹擾,潛心修煉,可望成功。但妙玉偏偏是個多情女子,對大觀園中的寶玉就心生愛慕,且不懂得修心斷欲之要領。讓我們舉幾例。

壹次,大雪紛紛揚揚下了壹夜,將大觀園妝扮的如同琉璃世界,這壹奇麗的雪景,引來了大觀園眾才女的詩興,她們決定在傍山臨水的蘆雪庵聚會。到了詩社,早已布置妥當,寶玉的大嫂李紈忽然想起,櫳翠庵的紅梅正開的俏麗,若能折壹枝來插在瓶中,加以點綴,豈不美妙,但壹想自己去要,怕妙玉不給面子,而此時,眾人正在聯句,輪到寶玉,壹時語塞。李紈忽靈機壹動,罰寶玉去向妙玉要紅梅,眾人壹聽,壹齊叫好。可見妙玉的內心秘密,其實眾人皆知。更有趣的是下面壹個細節,李紈擔心寶玉雪地摔跤,要派幾個丫頭跟著,黛玉連忙阻止說:“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此處寫得雖然隱晦,但明眼人不難看明。

還有壹次,上文已提過,妙玉請黛玉、寶釵喝茶,給寶釵、黛玉用的杯子是名人古玩,而給寶玉用的杯子卻是妙玉自己日常用的綠玉鬥。書中多次寫妙玉是個極怪僻、極潔凈之人,此時卻讓壹個青年男子與自己同用壹個茶杯,其親昵之情昭然若揭。

如果說前二件事作者寫得還比較隱晦,那麽第三件事對妙玉的內心世界卻非常明白、直接地寫了出來。書中寫道,壹天,寶玉去看四妹惜春,忽見妙玉也在,正專心下棋,妙玉猛擡頭,看到了寶玉,寶玉忙問候,“妙玉忽然把臉壹紅,也不答言,低了頭只看那棋。寶玉自覺造次,連忙陪笑道:‘倒是出家人比不得我們在家的俗人,頭壹件是心靜,靜則靈,靈則慧。’寶玉尚未說完只見妙玉微微地把眼壹擡,看了寶玉壹眼,復又低下頭去,那臉上的顏色漸漸地紅暈起來。”此處兩次寫妙玉臉“紅”,維妙維肖地寫出了妙玉見到寶玉時的驚喜、羞澀、激動……接著書中又寫道,妙玉當晚回去,坐到三更過後,下了禪床,出到前軒,但見雲影橫空,月華如水,獨自憑欄站了壹回,忽聽房上兩個貓兒壹遞壹聲嘶叫,“那妙玉忽然想起日間寶玉之言,不覺壹陣心跳耳熱,自己連忙收攝心性,走進禪房,仍到禪床上坐了,怎奈神不守舍,壹時如萬馬奔騰,覺得禪床便晃蕩起來,身子已不在庵中……”後來妙玉中了魔,眾尼忙作壹團,請了很多大夫醫治,壹時鬧得滿城風雨,賈府上下無人不知。但其中的原因,只有惜春知曉,當消息傳到惜春的耳中時,書中這樣寫道,“惜春聽了,默默無語,因想:‘妙玉雖然潔凈,畢竟塵緣未斷……哪有邪魔纏繞,壹念不生,萬念俱寂。”這位自幼就要當尼姑,最終真的因為出家修行而得以從家族厄運中解脫的賈府四小姐,確實頗通禪理,壹語道破了天機。

最後還是以曹雪芹的話作結,書中的金陵十二冊正冊中是這樣評判妙玉的:“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請註意這“何曾潔”“未必空”,極簡短的六個字,概括了妙玉修行失敗的根本原因,多麽準確,多麽深刻,又不乏作者的惋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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