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林語堂先生的《 京華煙雲 》,頓覺 木蘭這半生,人間值得 !
雖然10歲時逃亡路上被拐賣,36歲遭遇長女被槍殺,不惑之年丈夫又玩了個婚 外情,但在戰亂頻繁,政權交替的30余年人生中,木蘭確系人間寵兒:父母的掌上明珠,婆家信任依賴的當家人,當然,更是丈夫手心裏的寶, 是蓀亞壹直以來傾慕寵愛的女人。
至於陳寶國版電視劇中“ 新婚夜木蘭被冷落 ”的狗血經歷,可以說是為突出人物性格形象,子虛烏有。
①拐賣被救,是生機也是情愛枷鎖
1900年的清政府,內憂外患,茍延殘喘:外有八國聯軍(俄 德 法 美 日 奧 意 英)侵華,內有義和團軍閥亂政,偌大的北京城長空陰霾,民不聊生。
姚木蘭壹家準備南下杭州,暫避亂局。但在兵馬混亂中, 騾子受驚,木蘭與家人失散 。
小木蘭孤單無助,害怕到極點。她求助義和團散兵幫忙尋親,不料落入人販之手。
木蘭父母極度恐懼: 女兒年輕漂亮,在兵荒馬亂中可能會發生什麽,細思極恐,比死還可怕 。
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希望往往躲在絕望背後,絕境裏藏著轉機。
木蘭丟失後,姚父大範圍搜尋未果,讓木蘭舅舅沿著運糧河步行到德州,沿途貼滿懸賞啟事:
這個啟事,可巧被姚父的好朋友曾文璞看到,想到木蘭是朋友的掌上明珠,又想到10歲小木蘭鑒賞甲骨時的聰慧,這個朝廷京官不能淡定。
曾文璞利用職權,動用青幫找到木蘭。
他對曾夫人說:“ 妳知道這些年來我壹直搜求珠寶。可是今天我才給妳找到壹件真正的寶貝,就是她 (木蘭)”
對姚家來說,這個救命之恩大過天地,做牛做馬難以回報。
聰敏懂事的木蘭贏得曾家歡喜。曾家祖母壹見木蘭就誇道:“ 這麽個漂亮孩子,真是眉清目秀,給我們曾家做個兒媳婦就好了! ” 曾家認為,木蘭就是三少爺蓀亞的未來新娘 。
多年以後,內心傳統,信奉命中註定的姚木蘭,面對曾家求婚,只能將壹見鐘情、情趣相投的孔立夫珍藏心底,接納蓀亞。
②木蘭喪愛女,悲痛欲絕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這段話出自魯迅先生的《 紀念劉和珍君 》。
劉和珍是北京學生運動的領袖之壹,在1926的“ 三·壹八慘案 ”中被段祺瑞執政府開槍射殺,年僅22歲。木蘭年僅 15歲的長女——阿滿,也在該案中喪生。
女兒阿滿,人見人愛,從相貌到品性,幾乎是木蘭的復制品。
看到女兒的小身體,滿身血染躺在棺木中,木蘭號啕大哭。這個慘痛打擊遠比母親去世更刺痛。木蘭終日沈默,獨自飲泣,夢中常會喃喃自語。
她請求丈夫壹同離開北京,去杭州,在滿目蒼痍的亂世裏,她只想平安活著。
“我需要安靜。這個世界亂得不堪。處處都有戰爭,離北京也越來越近。我只要和妳和孩子們在壹塊兒過。我再不允許孩子們離開我。我要自己教育他們——咱們不能到別處去嗎?南下杭州,住在西湖旁邊兒,過個簡單平靜的日子不行嗎?”
但曾夫人尚未去世。父母在,不遠遊,孝順的木蘭怎能拋下情同生母的婆婆,遠走高飛?
直到3年後的1929年初,婆婆去世,不惑之年的木蘭,與蓀亞帶著孩子來到杭州。
③離開戰亂傷心地,婚姻卻脫了軌
在杭州,木蘭壹家居住在極其幽靜的城隍山。
木蘭脫下綢緞,換上布衣,不事修飾,親自縫衣做飯,甚至拿起鍋鏟去鏟除鍋底的黑煙,木蘭戲稱自己是“鄉下老婆子”。
鄰居們不會想到,這個女人,在京城過得是奢侈豪華的日子。
但木蘭認為的完美生活,對於蓀亞並不完美。生活態度的反差,讓蓀亞覺得滑稽可笑,他更喜歡熱鬧時尚,應酬宴飲的歡樂。不久,他有了“婚 外情”:與藝專學生曹麗華***同進餐,花前月下。
當然,蓀亞的出軌有個重要原因。
立夫被當成革命黨人被捕後,木蘭傷心過度以致暈倒。怕立夫在獄中被槍殺,怕再也見不到立夫,木蘭冒著生命危險與被玷汙的可能,獨自夜闖司令部,為立夫開釋求情。
雖然木蘭輕描淡寫對蓀亞說起如何說服總司令,但蓀亞明顯感到木蘭對立夫的過激反應。 男人不管多大度,看到妻子冒死挽救另壹個男人,總會吃醋,懷疑真愛,何況立夫比自己強太多 。這件事後,蓀亞對立夫的態度由真誠熱烈變得冷冰冰。
蓀亞的出軌,讓木蘭異常冷靜,她私下了解曹麗華背景後,暗中請教父親姚先生。
這父女兩人的感情真是融洽,他們處理問題極具智慧,不動聲色間大事化小。
最終,得知蓀亞婚姻狀況的曹麗華不僅及時止損,還和木蘭成了好友,而蓀亞也迷途知返。
經過這件事, 蓀亞看到木蘭的胸襟風度,體會到什麽才是真正的愛,對木蘭更加疼愛,感情恢復如初 。
姚父說, 1個孔立夫抵上3個曾蓀亞,10個姚體仁 (木蘭哥哥)。
不管原著還是改編劇,姚父都非常喜愛孔立夫,希望木蘭能嫁他。只是曾家是木蘭的再生父母,木蘭與蓀亞又是公認的壹對,當曾先生上門提親,姚父無法拒絕,傳統的木蘭則認為嫁給蓀亞是命中註定。
姚父給了木蘭壹個全北京最壯觀的婚禮。
曾家二公子娶的是京城牛思道家女兒素雲。牛思道號稱“牛財神”,財政部高官,家裏各地都有錢莊,傳聞牛家有金窖銀窖,他為女兒陪嫁 48 擡,風光無限。而木蘭嫁妝多達 72擡 ,金銀珠寶,古玩綢緞,臥房書房用品,壹應俱全,送嫁行列將交通阻塞好久。女人們以看到這個北京最壯觀的嫁妝為眼福。結婚那天, 木蘭胸前壹枚鉆石別針,價值5千塊 。
之所以為愛女準備豐厚嫁妝,除了家庭殷實,更是為女兒爭取婆家地位,是姚父愛女最直白體現。
曾家以娶到京城才貌雙全的姚木蘭,引以為榮。
婚後第二天,木蘭向曾家人“敬茶”,算作正式見面。木蘭落落大方,言辭恰當,謙和忍讓的做法,讓曾祖母當著眾人面移交管家權利:“ 咱們家的事不交給孫子媳婦手裏,那還交給什麽人手裏呢 ?”她囑咐孫子:“ 小三兒,我可不許妳欺負她(木蘭)呀。這件婚事真是天作之合。 ”
木蘭作為最年輕的媳婦,不久就得到曾太太信任,精明能幹的婆婆開始陸續將家事分給木蘭,逐漸全權移交。
而 木蘭壹直是蓀亞心頭傾慕的女性。
婚前每聽到木蘭名字,蓀亞就會害羞臉紅。以為木蘭要去英國留學,蓀亞好緊張好害怕,他怕失去木蘭……
新婚那天,蓀亞抱得美人歸,樂不可支。當晚,他彎腰給木蘭揉腳,將木蘭的腳攥在手裏,激動地說:“ 現在怎麽樣?我算得到妳了吧? ”
這對 小夫妻的幸福快樂,遠超木蘭預料。
他們兩個人個性開放自由,喜歡親近大自然,接納新事物。
木蘭喜歡逛公園,遊京郊的名勝古跡,蓀亞是她最好的驢友。當清廷發布剪辮子命令,木蘭第壹時間剪去蓀亞辮子;當無聲電影在中國放映,蓀亞壹次次同木蘭看電影,樂在其中。
木蘭婚前與立夫有個未踐之約: 同遊圓明園遺址 。她問蓀亞是否嫉妒,平易近人的蓀亞回答“ 為什麽要嫉妒? ”
蓀亞對政治不感興趣,也沒有立夫的才學。他對立夫的才能真心愛慕,成為好友。
蓀亞毫不隱藏自己的短處,他對木蘭說:“妳們倆姐妹之間,妳妹妹比妳有福氣(莫愁嫁給立夫)。妳知道,我不中用。在這個世界上,我能有什麽成就呢…… 我唯壹足以自誇之處,只是我有娶壹位賢妻的命罷了 。”
木蘭深為丈夫的自我貶低而感動,回應:“ 我的賢良丈夫,妳也不壞呀,胖子 。”
木蘭與蓀亞的婚姻充滿甜蜜,尊重,情趣,讓人羨慕。
很多朋友認為木蘭和孔立夫情投意合,三觀壹致,錯過真是遺憾。
其實未必遺憾 。
從 世俗眼光衡量 ,木蘭嫁蓀亞是好婚姻。因為曾家是有錢有勢的官宦人家,蓀亞儀表好,脾氣溫和,難得壹如意郎君。
姚家兩姐妹:木蘭和莫愁
姚父好朋友傅先生也從 五行婚配角度,證明姚家兩個女兒的婚配屬上品 :木蘭是金命,配給水命的蓀亞,金入水則 金光閃閃 。而莫愁是土命,立夫是木命,土木相遇, 欣欣向榮 。
事實證明, 木蘭與蓀亞,莫愁與立夫,他們的結合互為補充、各得其所。木蘭推動蓀亞,把他刺激向前;莫愁能把立夫往回拉,勒住他,限制他,讓他在亂世明哲保身。
假如木蘭嫁給立夫 ,雖然會讓他更富詩情畫意,但木蘭不是事事小心、勤儉持家的人,也許會導致立夫更加清貧。而且,立夫才高氣盛,木蘭若推動性情剛烈的立夫,可能會招來災難,後果不堪設想。
木蘭這壹生,方方面面讓人眼羨,不由得發出壹聲感嘆“ 木蘭命真好! ”
想起莫言那句名言:“ 當妳的才華還撐不起妳的野心的時候,妳就應該靜下心來學習;當妳的能力還駕馭不了妳的目標時,就應該沈下心來歷練 。”我只覺得, 木蘭能被親人寵愛,被朋友愛戴,被下人敬重,因為她的能力與品性配得上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