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還包括伍爾夫的其他27篇有代表性的文章。
作者簡介
弗吉尼亞·伍爾芙(弗吉尼亞·伍爾夫,1882 65438+10月25日~ 1941 3月28日)。
英國女作家、評論家,意識流小說的代表人物之壹,被譽為“20世紀最優秀的女作家”,是20世紀女權主義的先驅。她與當時的詹姆斯·喬伊斯、法國的普魯斯特等創作意識流文學的作家壹起,將意識流小說推向世界,極大地影響了世界各地的傳統寫作手法。
弗吉尼亞·伍爾芙壹生徘徊在優雅與瘋狂之間。有人說:伍爾夫的記憶有隱藏的兩面——壹面是清晰的,壹面是黑暗的;壹邊冷,壹邊暖;壹邊是創造,壹邊是毀滅;在傳播天堂之光的同時,燃燒地獄之火。
她最著名的作品包括小說《達洛衛夫人》、《到燈塔去》、《雅各布的房間》以及散文集《普通讀者》、《飛蛾之死》和《瞬時存在》。
精彩試讀
蛾的死亡
確切地說,白天飛的飛蛾不叫飛蛾;它們無法在秋夜和盛開的常春藤中喚起我們的愉悅,但最常見的睡在窗影裏的金翅蛾卻總能喚起這樣的聯想。他們是混血生物,既沒有蝴蝶般的華麗,也沒有同齡人的平淡。然而在這只蛾子面前,狹窄的翅膀是幹草色的,翅膀上點綴著和流蘇壹樣的顏色,似乎對生活很滿意。九月中旬的壹個愉快的早晨。天氣晴朗,陽光明媚,但呼吸比炎熱的夏天更急促。窗戶對面的地裏,農民正在用雪橇犁地,土地被推平,閃著薄霧。這種能量來自田野和遠山,使人無法把眼睛牢牢地盯在書頁上。白嘴烏鴉也在慶祝壹年壹度的慶典;它們不停地在樹頂盤旋,看起來就像壹張巨大的網,成千上萬的黑色節點散落到天空中;過了壹會兒,巨網慢慢降下,直到所有的樹枝上都布滿了黑點。突然,那張巨大的網又被撒向天空,這壹次劃出了更大的弧線,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和噪音。它們壹會兒以最高速度沖向天空,壹會兒又慢慢停在樹頂上,仿佛這是壹次極其刺激的體驗。
這種活力激勵著烏鴉、農民、馬匹甚至貧瘠的大山,也激勵著飛蛾在窗格間撲扇著翅膀來回飛翔。妳不能不看著他。我心裏不禁有點可惜。那天早上,生活的幸福是如此的宏大、廣闊和豐富多彩。所以,只有飛蛾般短暫的壹生,而且是白日飛蛾,太悲劇了。然而飛蛾卻在盡情地享受著任何微不足道的快樂,真讓人落淚。他飛到領地的壹個角落,停了壹分鐘,又飛到另壹個角落。然後,繼續飛向第三個和第四個彎道。他還能做什麽?他能做的只有這些。雖然山雄偉,天遼闊,煙遠,但海面上的汽船偶爾會發出發人深省的汽笛聲。他做了他能做的壹切。看著他,仿佛整個世界的巨大能量變成了細絲,又細又純,註入了他弱小而微小的身體。每次他爬過窗格,我就想象有生命之光。他是弱小的,甚至是無足輕重的,但他是壹條生命。
然而,正是因為飛蛾的瘦弱,它才以如此簡單的形式呈現出壹種能量。這種能量來自敞開的窗戶,在我的大腦和別人的大腦中復雜的走廊裏撞擊,讓他不僅尷尬,更驚艷。仿佛有人捧著壹顆純凈的生命之珠,輕盈地鑲嵌著絨毛和翅膀,讓他輕盈地起舞,展現出生命的真諦。這樣的姿態令人驚嘆。他弓著背,玉雕玉琢,向前走去。每壹步都充滿了極度的謹慎和嚴肅。看著他,妳會情不自禁地忘記生活的壹切。妳會忍不住再想壹次,如果他以另壹種形式出生,他的生活會是什麽樣?這樣的想法會讓妳忍不住用憐憫的眼光去觀察他的每壹個簡單的動作。
過了壹會兒,飛蛾顯然厭倦了跳舞,在陽光下停在了窗格上。精彩的表演之後,我把他甩在了身後。後來,我擡頭又看到了他。他試著再跳壹次,但他的身體僵硬笨拙,只能在窗格底部扇動翅膀;他努力想飛,但是失敗了。因為在想別的事情,我心不在焉地看著他壹次又壹次做著徒勞的嘗試,下意識地等著他再次飛翔,仿佛在等壹臺暫時停止的機器再次啟動,卻沒有考慮停止的原因。大約在第七次嘗試後,他從窗格上滑了下來,拍打著翅膀,仰面摔在窗臺上。他的無助喚醒了我。我突然意識到他有麻煩了,再也飛不起來了;他的四只腳徒勞地掙紮著。但是當我伸出鉛筆幫他翻身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他的失敗和笨拙來自於死亡的到來。我又放下了鉛筆。
他的腿又顫抖了。我到處尋找,試圖找到壹個敵人為他而戰。我向門外望去。那裏發生了什麽?臨近中午,田間工作已經停止。沈默與和平取代了最初的憤怒。鳥兒從樹枝上飛下來,去小溪邊覓食。鐵馬靜靜地站著。但是,那股力量壹直存在,凝聚在壹起,對外擺出壹副冷酷無情,目空壹切的表情。就是這種力量在對抗小幹草蛾。任何努力都是徒勞的。我只能看著他瘦弱的雙腿艱難地與即將到來的死亡抗爭。死亡的力量,只要它願意,可以攻占壹整個城市,不僅是城市本身,還有城市裏成千上萬的生命;據我所知,沒有什麽能與死亡抗衡。然而,經過壹會兒疲憊的休息後,他的四條腿又開始掙紮了。這最後的掙紮是英勇的,瘋狂的,激烈的,最後他翻身成功了。人們的同情都集中在生活上。同時,壹只無足輕重的飛蛾,竟然用如此大的力量,拼死守住別人不珍惜、期望守住的東西,實在令人感動。不知怎麽的,生命之珠又出現在我眼前,純凈清澈。我再次舉起鉛筆,盡管我知道這壹切都是徒勞。就在這時,死神如期而至。他的身體放松了,隨即變得僵硬。鬥爭結束了。這只微不足道的飛蛾嘗到了死亡的滋味。看著死去的飛蛾,我驚訝於如此強大的力量戰勝了壹個卑微的生物。此刻,死亡對我來說就像片刻之前的生命壹樣陌生。母親挺直了身體,平靜而莊嚴地躺在那裏,毫無怨言地接受了死亡。是的,他好像在說,死神比我強大。
夜晚的蘇塞克斯:汽車上的倒影
黑夜對蘇塞克斯是寬容的,因為蘇塞克斯不再年輕。她很感激黑夜的面紗,就像壹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當燈被遮住,只剩下她臉的剪影,她會很開心。蘇塞克斯的線條依然很美。懸崖傲然聳立在海面上,綿延不斷。整個伊斯特本、貝克希爾和聖倫納德,以及他們的遊行隊伍、公寓、珠寶店和糖果店、告示、傷殘軍人和旅遊大巴都消失了,只剩下壹行懸崖,那是威廉十個世紀前第壹次從法國來到這裏時站立的地方,壹直延伸到海邊。大片田地已經耕種。紅色的別墅像雀斑壹樣散落在海岸線上,被壹湖稀薄清澈的褐色空氣沖刷著,所有的別墅和它們的紅色都被淹沒了。這時候還早,路燈還沒亮,星星還沒出現。
但我覺得,每壹個像現在這樣美好的瞬間,總會積累壹些能激發人心情的東西。心理學家肯定會解釋;人們環顧四周,被意想不到的極致美景所震撼——此時,彩雲飄過巴特爾上空;壹塊塊的田野色彩斑斕,多色調——人們的感情開始迅速膨脹,就像充了氣的氣球。然後,就在這種美、美、美把壹切展開到最充分、最緊張的時候,壹根針下去,就崩了。但這根針是什麽?據我所知,這個針和人自身的無力感有關。我無法控制它——我無法表達它——我已經被它征服了——我已經被它控制了。人的不滿就在某處,與人的本性要求控制自己接受的壹切這壹觀念密切相關;在這裏,控制意味著表達妳在蘇塞克斯看到的東西以便與他人分享的能力。再者,還有壹種針:人在浪費機會;因為美總是在逃避,它跳到人的右手,停在人的左手,蔓延在人的背上。對於可以填滿浴缸和湖泊的急流,人們只能提供壹個頂針。
放手,我說(眾所周知,自我在這樣的情況下是如何分裂的。壹個不能等,不能抱怨;壹個堅決的、冷靜的),放棄這些不可能的願望;安心於眼前的風景;相信我,當我告訴妳最好坐下來,沈浸其中,超然於世,安然接受;別擔心,因為大自然給了妳六把刀去剖開鯨魚的身體。
當兩個自我討論在美女面前應該采取什麽樣明智的態度時,我(這時第三者宣告了他們的存在)對自己說,享受這樣簡單的消遣,他們是多麽幸福啊!汽車飛馳而過,他們坐在那裏,看著壹切:壹堆幹草,生銹的紅色屋頂,壹個池塘,壹個背著麻袋走回家的老人;他們坐在那裏,用自己的顏料盒為天空和大地混合顏色,用紅色的光影在蘇塞克斯郡建造谷倉和農舍的模型,以配合明年1月的昏暗。而我,卻有些與眾不同,只能遠遠地坐著,感到憂郁。他們那麽忙的時候,我對自己說:去吧,去吧,結束了,結束了;壹切都沒了,壹切都沒了。感覺人生被拋在腦後,就像路在漸行漸遠。我們走過了這段旅程,已經被遺忘。壹瞬間,窗戶被我們的燈光照亮;現在燈滅了。其他人跟著我們。
突然,第四個自我(壹個躲來躲去,經常出其不意跳出來的自我)。它的話往往與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無關,但因為它總是出人意料,所以我們必須更加關註它。那是壹道明亮、奇怪、令人費解的光。壹時間,我叫不出名字。“星星”;就在這時,它意外地閃起了奇怪的光;它跳舞,發光。“我明白妳的意思。”我說。“妳這陰晴不定、反復無常的自我,以為光明籠罩著這座山的未來。讓我們試著去理解。我們來解釋壹下原因。突然覺得自己不屬於過去,卻依戀未來。我想到了五百年後的蘇塞克斯。我想那時蘇塞克斯的粗魯會消失的。壹切都會被燒毀。魔門就會出現。電風扇吹來的冷空氣會凈化房間。強烈而持久的光將席卷整個地球,取代這種星光。看那山上遊蕩的光!那是汽車的前燈。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蘇塞克斯在未來的五個世紀裏都會充滿迷人的想法和快速有效的光。”
現在,太陽已經沈入地平線以下。夜色迅速蔓延。我們的車燈照在樹籬上越來越薄。另外,我的自我什麽也看不見。我把他們召集在壹起。“現在,”我說,“秋後算賬的時候到了。我們必須聚集在壹起,成為壹個自我。除了被我們的車頭燈不斷照亮的楔形道路和堤岸,什麽也看不見。我們吃得很好,被毯子裹得暖暖的,為我們遮風擋雨。我們是孤獨的。現在是清算的時候了。我作為妳們的領導,會壹個壹個的安排我們得到的獎勵。讓我看壹看。我們今天獲得了許多美麗的經歷:農舍、伸向大海的懸崖、色彩斑斕的田野、色彩斑斕的田野、長著紅色翅膀的天空,以及壹切。以及個人的失蹤和死亡。妳身後消失的路,還有那壹瞬間亮起然後熄滅的窗。與此同時,有光突然閃爍,並在未來掛。我們今天創造的,”我說,“主要包括美、個體死亡和未來。妳看,為了滿足妳,我創造了壹個小形象;他來了。當房間被壹陣風吹得幹幹凈凈的時候,這個正在從美麗和死亡走向節儉、強大和有效的未來的小人能讓妳滿意嗎?妳看他,他正坐在我的膝蓋上。”我們坐在那裏,看著那天創造的圖像。巨大陡峭的石板和壹簇簇樹木包圍著他。有那麽壹會兒,他顯得非常嚴肅。的確,似乎所有的真相都展示在毯子上。我們劇烈地顫抖著,仿佛有電流註入我們的身體。我們都喊著“是,是”,好像發現了什麽,確認了壹下。
然後,沈默的身體開始歌唱。起初,聲音幾乎和輪子的轉動壹樣低:“雞蛋和熏肉;面包和茶;火盆和衛生間;火盆和衛生間;“燉兔肉,”它繼續唱道,“紅色醋栗果凍;壹杯酒接著壹杯咖啡,接著壹杯咖啡——然後睡覺,然後睡覺。”
“滾開,”我對著聚集在壹起的自我喊道。“妳的任務完成了。我想解雇妳。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