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張伯駒(1898-1982),原名家騏,別號叢碧館主。河南項城人。因為項城歷史上出過舜和項羽,太史公說,他們都是“重瞳子”(有兩個瞳孔,異人異像異秉)。出於對鄉土歷史名人的仰慕,張伯駒自謂“重瞳鄉人”。他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張鎮芳之子(過繼,生父張錦芳)。張鎮芳與袁世凱有戚誼,伯駒的姑母嫁給袁世凱之弟。小伯駒天性聰穎,有神童之譽。他與袁世凱的四個兒子在天津新學書院同窗,受到良好的古詩文教育。他廣博的知識和超群的記憶深受老師的賞識,預言“前途不可量也”。
張伯駒性孤傲,即令高朋滿座,眾人談笑風生,他見話不投機,就獨自悶坐,以摸下巴、拔胡子以對。他雖富可敵國,但不煙不酒,不著綾羅,以布衫壹襲為尚。張伯駒重氣節,誌在做名士。他與溥侗、夏仁虎、黃君坦,於非?、葉恭綽、劉海粟、張大千,梅蘭芳、余叔巖等壹大批詞客、丹青手、名伶過從甚密。他與表兄袁寒雲性情相投。他欣賞寒雲的“絕憐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反帝制的風骨。兩人詩詞唱和,同寫梅花,***登戲臺,人稱“項城兩才子”。寒雲早逝,伯駒大慟。
壹日,他跨進了壹家古玩字畫鋪,店夥計熱情地打著招呼,他微笑著點頭示意,腳步慢悠悠的。他壹邊走,壹邊看,在壹個玻璃櫃子面前突然駐足,目不轉睛地盯在寫著“叢碧山房”四個大字的橫幅上。“請把這件墨品取出來看壹下”。伯駒對店夥計說著。店夥計急忙取出來展放在玻璃櫃子上。“噢!這四個字寫得如此飄逸、蒼勁!真是神來之筆。”伯駒吃驚地自語。出自何人之手?“叢碧”二字最早見於宋代範成大的《千石嶺詩》,詩中有“不知山幾重,杳杳入叢碧”。他壹邊尋思,壹邊觀看落款和印章。啊!這不是康熙皇帝的禦筆嗎!此乃國寶啊!他的眼睛倏忽壹亮,又細細地看了看,確認是真跡,二話沒說,問過價,付過款,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
張伯駒的藏品盡管沒有龐元濟那麽多,但質量絕不在龐氏之下。張伯駒藏品絕大多數是唐宋元明清的名家作品,且大多是流傳有序的名跡。有的是宋代《宣和畫譜》、《秘閣畫目》著錄,有的是清乾隆《石渠寶笈》三編著錄的。拿張伯駒收藏的唐杜牧《張好好詩卷》來說,這是唐代書法中最重要的墨寶之壹,北宋曾入宣和內府,《宣和書譜》有著錄,宋徽宗趙佶題簽,宣和原裝。南宋時被奸相賈以道竊據,到了元代為鑒藏家張晏所得,明朝又流入董其昌之手,並刻入戲鴻堂帖中,清代由大鑒定收藏家梁清標進入清內府。末代皇帝溥儀攜往長春,從小白樓事件發生流入民間,為張伯駒所得。張伯駒還曾用4萬大洋,從溥儒手中吃進了現存最早的書法名跡――西晉陸機《平復帖》,賣掉壹幢別墅(原大太監李蓮英別墅)和夫人潘素首飾收購了現存最早的山水畫――隋展子虔《遊春圖》,以5000大洋收購了唐李白《上陽臺帖》,
張伯駒博學多才,除研習詩詞、鐘情丹青外,還學篆刻。他曾與梅蘭芳同拜陳半丁為師學治印。那方“重瞳鄉人”印即陳半丁應邀為其所作。張伯駒曾為夫人治了壹方“繪事後素”印,典出《論語》,張伯駒巧借,賦予新的涵義:自謙他的繪事在“素”後。素,潘素,壹個與他相濡以沫***度近半個世紀的平凡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