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到舊世界,去線裝書裏找朋友,去廢棄的池塘和紀念碑,他們會比我在這個世界的朋友告訴我更多。夕陽下的雜草中,我讀到了不完整的碑文,只有寥寥數語。我讀了又讀,比讀壹首最美的詩還要感人。———張充和
小時候的合肥,女孩子的蘇州,中學生的上海,療養的青島,避難的昆明,抗戰時期的重慶,北平的婚姻,美國的後半段。張充和的人生道路代表了她
我想回到舊世界,去線裝書裏找朋友,去廢棄的池塘和紀念碑,他們會比我在這個世界的朋友告訴我更多。夕陽下的雜草中,我讀到了不完整的碑文,只有寥寥數語。我讀了又讀,比讀壹首最美的詩還要感人。———張充和
小時候的合肥,女孩子的蘇州,中學生的上海,療養的青島,避難的昆明,抗戰時期的重慶,北平的婚姻,美國的後半段。張充和的人生道路代表了她不同時期的人生選擇和境遇。
1913五月17,張充和出生於上海,祖籍合肥。她是兩廣總督署淮軍司令兼直隸總督張樹聲的曾孫女,教育家張繼孚的四個女兒,也是“合肥四姐妹”中年齡最大的。
當崇和出生時,他的母親陸穎之已經生了三個女兒。第四個孩子雖然是男孩,但壹出生就夭折了。在過去,男孩比女孩更受歡迎。在張充和出生之前,每個人都希望她是個男孩。
合肥張家的壹個遠房親戚甚至派了兩個丫鬟送來金銀作為禮物,其中包括壹把金鎖,要在男孩出生時戴在他的脖子上,以保佑即將出生的張家繼承人長壽。
但在崇和出生的那天,兩個丫鬟帶著禮物壹言不發地回去了,她母親很失望。張充和在出生後8個月就被她的姑姥姥收養,並成為她的養女。
李守寡多年,無兒無女,收養了崇和,並把她從蘇州帶回合肥老家撫養。她文靜,沈湎詩書,熟讀佛經,樂善好施,給了他很好的修養和教育。
張充和:“我四歲的時候,外面的客人問我,‘妳是誰生的?’“我總是回答:‘奶奶。’他們總是會笑壹會兒,我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對自己說,‘這有什麽好笑的?‘妳不是妳奶奶生的,還是妳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從沒見過比我祖母更親近的人。"
養奶奶是個充寵的好辦法,她是第壹任老師。張充和才華橫溢,悟性極高。4歲的時候,他就能背詩了。6歲就能讀會背三字經和千字文。家校每天從早上8點到下午5點上課,中間有壹個小時的午餐。除了重大節日,我們每10天放假半天。
充和略長,老奶奶花大價錢請了吳昌碩的高祖和考古學家朱為師,還請了舉人左先生教她詩詞歌賦。
第壹節課,朱老師給崇和壹篇《項羽本紀》,讓她用紅筆斷句。之後,崇和跟隨朱先生寫作,讀四書五經,讀唐詩宋詞。
朱老師教得好,自己選教材,及時講解同音字、同義詞、語法等內容。平時只要填,看古籍,都是圈著看,不解釋,只回答問題。朱先生認為“書讀百遍,其意不言而喻;斷句斷句,不言而喻。”
10年閉門苦讀《史記》《漢書》《左傳》《詩經》等。晚年的崇和壹直覺得這兩位老師為她打下了紮實的國學基礎。
張充和:“書房窗外兩棵梧桐樹壹樣高。隨著秋天的加深,梧桐樹有時會倒下。我在讀《孟子》:孟子見梁,王力在沼上,顧鴻雁為麋,王曰:‘聖賢也樂此乎?’孟子對他說:“聖人以此為樂,聖人不以此為樂。”...不...即使有這個,”先生,我要尿尿。經王先生允許,我跑出去了。我把滿院子的梧桐樹都撿了壹大堆,裝了袋,放了壹些在褲管裏,到外面轉了壹圈,回到書房,先生卻瞞著我。"
崇和的童年被關在閨房裏,玩伴只是仆人的孩子。她記得有個叫大寶的小男孩比她小,平時和他在壹起很開心。有壹年春節後,他給她拜年的時候,居然給她磕頭,讓她很難過。他對書房之外的現代新世界知之甚少。壹天,朱老師在教她《論語》。突然,幾架飛機出現在合肥上空。他認為這是壹個破風箏...
張充和回憶說:“我的兄弟姐妹都說蘇州話,我也說合肥話。我奶奶很有學問,會寫詩。我從小就受她影響。我換了好幾個老師,十歲之前的老師我都不記得了。”
崇和與祖母住在壹個古老的房子裏,伴隨著詩集。在壹篇紀念她雙童圖書館的文章中,她回憶說,從寢室到書房,要走過壹條長長的巷子:“我只覺得那條長長的巷子太短了,走兩步就很不自然,眼裏還含著不敢流的淚。我比所有的孩子都孤獨。”孤獨寂寞的崇和常常面對書房高墻的裂縫,她說:“我好像有很多悲傷藏在那裂縫裏。”
書房樓上是張家藏書閣,裏面有十三經、二十四史、宋元劇本、明清小說,還有數百塊沈甸甸的木板,是珍貴的《古字編》木刻十五卷。根據《紅樓夢》中的宴席菜單,崇賀編撰了《紅樓夢食譜》。
年輕的女孩在騎馬,她需要在早上4: 30起床來騎它。她騎馬回來的時候,太陽剛剛升起,人和馬都在流汗。老板娘打水洗臉,老板牽著馬在沙子裏打滾。
崇和回憶說:“我小時候可以上樓去圖書館,隨便看書。不管我找什麽劇,什麽小說,我奶奶從來不妨礙我。其實她的作品中十有八九有情色故事,情色場景和對話比比皆是。我看的第壹本小說是《桃花扇》,後來又看了《牡丹亭》和壹些古典小說。我愛看這些作品,但我不知道這些劇可以唱。直到我回到蘇州,父親帶我去劇院看昆曲,我才發現我讀了很多歌本。我經常能壹下子認出我在壹部長劇中讀到的壹個場景,或者在壹段詠嘆調中認出熟悉的詞。這種熟悉又似曾相識的感覺,引領我走進了昆曲的大門。”
在《墮落》中,張充和寫道:“我愛最新的小玩具,但我更愛舊的。新的只能讓人有壹種新鮮感,或者只是壹種新鮮感。”
1930年,她的養母去世,16歲時,崇和回到蘇州,參加她父親創辦的樂毅女子學校。
她在樂毅女子學校不習慣。歷史和語文課上的知識她早就熟悉了,但數學和生物她壹竅不通,英語學得也很快。
三姐妹從小在城市長大,有著新女性的“時代風貌”。他們會說外語,會看電影,會穿摩登的衣服,會說白話文,知道胡適,會說通俗的話。這個新世界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兄弟姐妹壹起出去郊遊,騎自行車,打球。他們不懂打球規則,只能當守門員。
當進步的中國人在向西方國家探索和學習時,她感到孤獨:“我在這個世界的朋友都是嶄新的超時代人物,我在那個世界的朋友都是帶著包漿的破陰上中鼎。”她寫道:“日常習慣,壹切都是新的,壹切都可以視為落後於時代,這樣的生活簡直無聊透頂。然後我會夢想壹點古人的生活,掛在壹些古老的家庭住宅。”
父親張是昆曲愛好者,所以請了專業人士給女兒們教授昆曲。
二姐張允和記錄了這個早期的故事:“那是除夕...他(父親)說,如果我們不玩多米諾骨牌,不趕老羊,可以跟老師學昆曲,可以上臺唱歌的時候給我們做漂亮的衣服。兩天後,他為我們請了壹位老師。從那以後,我們每周都在父親的書房裏學唱昆曲。”
四姐妹成立了滿婷曲社,崇和經常在《驚夢之夢》中與姐姐元和對唱。大姐袁赫特別喜歡上臺表演。她說,“他們喜歡在舞臺上表演,但在觀眾面前,我習慣了不受幹擾,做自己的事。”住在蘇州拙政園的時候,崇和經常晚上壹個人在蘭州船上唱昆曲。
汪曾祺在回憶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的往事時,也提到了吃飽了撐的,不愛紮堆的特點。他寫道:“有壹個人,從來沒有和我們壹起做過音樂,也沒有同期參與,但她的演唱風格在音樂社裏影響很大。”
張充和:“我很晚才開始學習音樂。小時候在家讀私塾。我直到十六歲才正式入學。我進入了父親在蘇州開辦的樂毅女子中學。那時候姐姐們都上大學了,家裏只剩下我壹個女生。我是隨著學校的昆曲班開始聽和學習昆曲的。當時父親的學校壹周教幾次昆曲,有專門的老師教,幾個學生壹起學,漸漸覺得不夠,父親就單獨給我請了壹個老師。我的昆曲老師姓沈,叫沈傳誌。我叫他沈先生,沈先生,他是昆曲界的知名人物...這個沈老師什麽都懂,但是、、、花旦、的戲他都會唱。他教我的時候,其實還不到三十歲。當時在家裏請了壹個笛子師傅聽歌唱歌,花了很多時間和心思..."
1933年,三姐趙賀與沈從文在北京結婚,張充和參加婚禮後留在北京。
家裏人勸她考北大,她就去北大旁聽了。當時北大入學考試要考語文、歷史、地理、數學、英語。16歲之前,崇和不知道幾何和代數是什麽,所以她幹脆放棄了,把所有的復習精力都投入到了其他三科上。第二年考試那天,她家給她準備了圓規、三角尺等畫圖工具。她說“沒用”,因為她連題目都看不懂。
崇和數學得了零分,語文卻得了滿分,尤其是作文《我的中學生活》,寫得很好,得到了閱卷老師的極大贊賞(崇和後來說那篇作文是她編的)。審判委員會的資深法官(有人指胡適,當時是中文系系主任)希望錄取這個優秀的學生,但錄取規則明確規定,任何壹科零分的人都不能錄取。審委會求賢若渴,“接納”了她。當時北大中文系只錄取了兩個女生。
當時《新京報》在大學新聞專欄報道了此事,但稱出生名為“張璇”——那是故意用的假名字,連她的中學畢業證都是假的,是她弟弟宗和托寧夏中學校長的朋友幫忙發的。
張充和回憶說:“我大學的時候數學零分,語文滿分,就迷迷糊糊進去了,數學零分,但是中文系堅持要我。我怕我考不上。我沒有用自己的名字,而是用了‘張軒’這個名字。最好笑的是胡適當時是系主任。他說,‘張軒,妳數學不太好啊!彌補壹下吧!怎麽才能把所有的考試都補上?那時候學文科的,進了大學就不用學數學了。胡適對我是官僚主義!"
在北大中文系,張充和聽胡適講文史和哲學史:“他講得好,講得深入淺出。”她也聽錢穆講過中國通史。“俞平伯和聞壹多都是我的老師。還有沈的弟弟沈堅石。”當時北大有很多著名的語文老師,張充和受益匪淺。
我在北大讀書的時候,調皮可愛,喜歡戴小紅帽,所以得到了“小紅帽小紅帽”的稱號。
有壹次,張充和跑進照相館,歪著頭,閉著壹只眼睛,拍了壹張俏皮的照片。後來,崇和拿著這張照片去學校遊泳館申請遊泳許可證,但是場館的辦證人員拒絕了,說是壹只眼睛閉上了。張充和趕緊打斷對方:“什麽,我總是喜歡睜壹只眼閉壹只眼看這個世界。如果來訪者是獨眼巨人,妳是不是剝奪了別人遊泳的權利?”
1933年,23歲的邊夏天從北大英語系畢業,秋天認識了來北大中文系學習的。性格內向的卞開始每天給寫信和寫詩。
因為,卞的詩歌創作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開始寫愛情詩。當初聞壹多先生曾經當著他的面吹噓說,他在年輕人中不寫情詩。他自己說他總是害怕寫私生活。“就像我在重大歷史事件面前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激情壹樣,越是觸及到私生活中的內心痛苦,就越不想寫詩來表達。其實在當時逐漸擴大的私人朋友中,我並沒有感受到這種觸動。”但是後來,在1933的初秋,壹個例外來了。
據說卞的斷章是為崇和寫的:
妳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妳。
明月裝飾了妳的窗,妳裝飾了別人的夢。
張充和回憶說,在進入北大之前,他曾在校園裏見過卞,並在沈從文家見過他。“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壹見鐘情,至少是壹廂情願。那時候沈從文家進進出出的朋友很多。張晉壹和巴金當時正在編輯《文學季刊》,壹幫年輕人在壹起玩。他不是每個人都玩。他很開朗,甚至有些孤僻。不過,就拼命給我寫信吧,起碼幾百封。”
65438-0935,北大大三學生張充和因患肺結核,輟學回到蘇州老家。
1936年,卞因母親病故回老家海門參加喪事。後來,他專程到蘇州去看望,並在張家住了幾天。張充和盡地主之誼,陪他遊覽了當地的名勝。
卞在《雕蟲年譜》的序言中回憶了這次蘇州之行。他寫道:“沒想到,三年多後,我們因緣分相遇,發現那是壹顆無意或有意培育的種子,突然發芽,甚至發芽。我開始做好夢,也開始私下感受這方面的喜怒哀樂。隱隱約約有壹種希望無望的預感,有壹種依然不會開花結果的預感。好像作為雪泥的爪子,留下了紀念,寫下了無題之類的詩句。”但事情直到無題詩時期才結束。"在這種私生活之後,還有幾年漫長的夢."
1937年,卞將他的詩編成《裝飾集》,手抄本壹冊,獻給...崇和還用銀粉為詩人抄寫了《斷章》等七首詩。卞很癡情,直到1955才結婚。上世紀80年代的詩人赴美探親,甚至專程來到崇和宮,在那裏壹次偶然的機會,送上了沈40年前為圈子換來的壹首詩的手稿,寫下了深情的隨筆《喜結良緣》。
多年後,當和好友兼學生蘇偉談起這個“親人”時,張充和說:“談親人有點舍不得。我根本沒跟他談過戀愛,所以談不上苦不苦。”在雍的印象中,卞屬於“不能惹”的類型,壹旦惹了,就慘了。
張充和說:“他(邊)很好,但他的個性不坦率和開放。他跟我完全不壹樣,不認同我。我永遠也不會理解他,而且我認為他很羅嗦...也有其他不相幹的人追求過我,但都沒有卞這段話那麽嚴重,持續時間也很長。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種事不能強求。我自始至終對他都沒有興趣。我看見他埋頭於詩歌。妳覺得我能怎麽辦?”
在這些追求者中,還有壹位不修邊幅的方先生,他的朋友的弟弟。方先生研究甲骨文和金文。早年崇和在北京大學讀大學時,方先生經常去看望她。
他回憶說:“每次來,他都打算和我壹起吃飯或聊天,但因為太害羞,他總是壹事無成。”他總是隨身帶著壹本書。我請他坐,他不坐,請他喝茶,他不要。他只是站在我的書房裏看書,然後離開...幾乎壹言不發。"
方先生也給崇和寫過信,但用的都是甲骨文。沖他說:“他壹次寫好幾張信紙。我相信壹定很文藝,但是我看不懂。”崇和稱這位不修邊幅的追求者為“書呆子”。崇和離開北平後,方寫信給沈從文,感嘆“鳳凰去臺空”。
張充和光復後,《中央日報》儲安平留在英國,人手不足。張充和去《貢獻》副刊當編輯,寫散文、隨筆和詩歌,顯示了他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