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好奇，建築是何其神奇的壹種存在，千百年來，人住在各種名字各異的建築裏，先是遮風避雨，躲避野獸的侵害，然後漸漸發展出越來越高級的居住文化。我們進入壹個房子，身體在下意識裏就已經感受到了它的好或不好，例如空間、結構、材質、空氣的流通和家具的擺設，更不用說光線對妳直觀感受的影響了。不信，妳看看下面這張照片：
白晝裏，日光自東而西，傳統的門、窗放行它，框定它，切分它，讓它具有形狀，並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緩慢變化。因為有了切分和阻隔，因此有了影子，形影相隨，空間就有了生命。
我們講，“登堂入室”。在皓空間，似乎不存在“登”這回事，因為沒有高高的門檻，有的，只是壹扇幹凈的玻璃門，妳靠近，它無聲滑開，然後妳就看到了這個：
壹片竹林。看上去好像沒什麽特別的，是嗎？還真不是。
這些竹子，都是從日本進口的。在日本，它們有壹個很好聽的名字：染青竹。在壹家具有95年歷史、祖孫三代都在傳承竹器制作技藝的加工廠，原高十米左右的竹子被精挑細選，然後截取當中最直、最勻稱、成色最好的那壹段，進行加工。這些直徑在8~10厘米的竹子要經過自然的烘幹、拉直、晾曬，放入染缸進行染色——對，這就是為什麽它們叫“染青竹”的緣故，然後，工人們還要在竹子中間填充聚氨酯和進行背切，以保證它們50年都不腐爛。
現在覺得它們不是普通的竹子了是嗎？那就再看壹遍。
除了“步道”，竹子四周鋪滿黑色鵝卵石，如果妳有意放慢腳步，也許會產生行於水邊的錯覺。至於天花板的手敲銅，它們凹凸不同，漫反射著不同時刻的光線，暗黃、亮青、玄黑，三色足以讓人在平靜中又產生期待。
走過玄關外那壹段短短又長長的過渡空間，關上同樣是竹子做的竹屏風，壹個更大的空間在妳眼前展開了。
單人沙發、雙人沙發、多人沙發，桌子，三張抽象畫，很簡單對不對？對。
但這是很有名的設計師設計的：法國人Christian liaigre，擅長室內設計，按照庸俗成功學的說法，就是很會搞裝修的人。單靠圖片妳是看不出來的，但是，為了營造壹個客廳的氛圍，沙發的靠背角度據說是精心調試過的，坐在其中的人，既不會感到彼此太遠，也不至於感覺太近。
換壹個角度看看，回望出口。左邊有壹張不規則的桌子。
桌子是三角形的，與大方桌、大圓桌不同，銳角三角形保證了交流時不壹樣的彈性，它既可能當作會議桌，也可以當作餐桌。
看看桌子的紋理。在這樣的桌子上吃飯，手不會打滑，當然，要是飯粒掉到桌子上了，好像也比較麻煩。不過話說回來，桌、椅常常是壹個房子裏相當重要的家具，桌椅是否舒服好用，決定了妳願意坐下來的時間；而當妳真的坐下來的時候，眼前的風景有多美，又決定了妳願意凝視的時間。
再來壹張不同角度的。按照設計師的說法，這個空間要使人產生移步換景的效果，所以我們可以躲到沙發背後看看——不過就是壹兩百平米的面積，看起來卻是寬敞無比，白墻與素色的竹簾和諧***處。
像古代銅鏡壹般明亮的烤漆板，材料是壹級方程式F1邁凱倫車隊指定工廠生產的產品。其版塊線條本來就抽象，再看看倒影裏的抽象畫，更有壹種映照之感。
對了，黃色那張大畫，是藝術家理查德·特謝爾創作於2013年的《錯亂秩序》。“錯亂秩序（Chaosmos）”是由詹姆斯·喬伊斯在1939年的小說《芬尼根守靈夜》中創造的混成詞，大概的意思是唯有包容混亂，秩序才能真正存在。但不管怎麽說，抽象畫都不好解釋，妳可以看看畫的局部：
湊近了還是挺好看的——只要妳靜下心來好好看看。
這兩張小尺幅的畫是是法國藝術家克萊爾·西農的作品，她是1986年生人，2009年畢業於巴黎高等藝術學校。這兩張畫看起來像版畫，其實是用油墨刷在畫紙上，妳看畫的底部，像不像有受到重力牽引的下墜感？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來說說茶室了。然而，其實並沒有什麽好說的——因為壹目了然，推開竹簾的門，桌、椅、架、凳、畫、花，如此種種，都已映入眼簾，沒有屏障，沒有通幽，也無需拿了放大鏡似的仔細品鑒。
不過，那樣說好像又不對。與客廳的高挑空間不同，茶室的“地基”被擡高，進入茶室時需要擡腳，這麽小小的壹個動作，可能會讓人產生微妙的“登堂入室”的感覺；天花板也被壓低，使之更接近日本傳統的茶室，雖然不至於像千利休的茶室那麽狹小低矮，但空間的逼仄，反倒能讓人更清晰地意識到“自我”，並在“忍受”中感受到另壹種“和敬清寂”。
最值得壹說的，其實就是這些來自浙江安吉竹鄉的竹屏風。在日本，竹屏風被稱為“SUMUSHIKO”，在日本茶室中大量使用，在隈研吾其他的建築作品中也很常見。但區別就在於，日本通常不會做那麽高的竹屏風：4.6米，竹條的寬度和厚度都是4毫米，設計師將竹條和竹條以6毫米的距離進行排列，並固定在膠合竹龍骨上，竹龍骨則通過中國傳統的榫卯結構進行連接。而單扇竹屏風可以通過軌道懸掛在吊頂上連續成墻，底部則有暗藏的地鎖與地面固定，壹旦地鎖開啟，屏風便可以在軌道上任意滑行。
讓我們來看看更多的屏風：
屏風的縫隙切割了光線，但同時又保留了空氣的流通，不啻為壹種絕妙的設計。到了夜晚，燈光的介入又使之具有另壹番模樣。
在皓空間舉辦的話劇：田沁鑫導演的《青蛇》，茶室與客廳連為壹體，光影轉換，變化多端。
茶室之壹景。即便空間狹小，也要營造出層次感來。
胡桃木博古架，裏面的茶具均由日本大師設計，其中壹把為世界著名的建築與工業設計師黑川雅之的作品，材質為鐵器。
茶室可以飲茶，也可以品香或插花，而規模稍大壹點的活動，則需要在展廳進行了。
展廳的入口，白色的簾幕延續東方的意蘊，有壹種透光透氣感。
從展廳的盡頭回望入口。這張是很久以前舉辦過的繆曉春的小型展覽，沒有美術館和美術空間的巨大空間，反倒可以靜下心來好好觀賞壹幅畫。
最後壹張，安利壹下。
我試圖用壹種圖示的辦法來展示壹個空間、壹個建築、壹種氣氛，但不得不說明，只有身體的參與，空間的價值才能恰如其分地顯現出來。建議妳們親身前往拜訪。
“世界再大，也要有壹個地方棲居心靈。”這就是建築。
文／琳瑯leanlong（簡書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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