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用器具也在這時變得精巧奢華。明代範濂的《雲間據目抄》中說,在他的少年時代,民間家具最好也只用銀杏木塗上金漆,很少用“細木家夥”,而到隆慶、萬歷年之後,普通人家也開始喜愛精巧的家具。而紈絝豪奢之家,“凡床櫥幾桌,皆用花梨、癭木、烏木、相思木與黃楊木,及其貴巧,動費萬錢”。最可見當時江南富豪盛況的,還是南京秦淮河。富豪之家有畫舫,以雕欄圍繞,翠紗裝飾,兩旁懸掛著綴有流蘇的羊角燈,每條船上有二十多名少年樂手,壹邊張燈結彩,壹邊歌舞鼓吹,連綿不絕。
古玩市場壹擲千金
江南的富豪們很快將目光從飲食起居轉向了古玩,以書畫古玩標榜風雅。他們財力雄厚,往往壹擲千金。當時的富商吳伯舉在揚州做生意,遇到“法書名畫,鐘鼎敦彜,輒傾囊購之,不遺余力”,價值千金也毫不吝惜;休寧富商吳用良則出入吳會,結交名家,收購古圖畫和古董,壹旦有喜歡的,就出十倍的價格。他自詡道:“出百金而內千古,直將與古為徒,何不用也?”
由於富豪們喜歡收藏,書畫古董的價格於是水漲船高。當時,王羲之、米芾、懷素的書法,價格往往在千兩白銀以上,有的甚至超過二千兩,相當於晚明壹個普通家庭壹百年的全部收入。
而昆山富豪周六觀為了給母親慶祝九十大壽,請畫家仇英到家裏,為母親繪制《子虛上林圖》,以千金為報酬,供給飲食之豐盛超過宮廷,每個月還為他張燈,請女伶歌宴數次。前後歷時六年,這幅畫才算完成。
但是富豪們有錢,卻未必有相應的鑒賞力。《萬歷野獲編》中記載,當時的富商喜歡“高談宣和博古,圖書畫譜”,但是卻沒有眼力,不懂裝懂,被讀書人傳為笑談。在古董販子的忽悠之下,這些“貴公子大富人”壹面揮金如土,壹面暈頭轉向,“日飲蒙汗藥,而甘之若飴矣”。於是,熱愛收藏卻又容易上當的土豪們大大開發了書畫古玩的造假市場,當時的蘇州地區,偽“沈、文、唐、仇(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明四家的作品不可勝數,蘇州的專諸巷甚至以偽造書畫古董而知名。而在松江,有個聰明的古董販子編撰了壹本古代名家手冊,叫作《寶繪錄》 ,裏面全部是偽造的顧愷之、陸探微、展子虔、張僧繇等大家之作,引誘土豪們為之壹擲千金。
官場才是真土豪
官家的奢華更不必說。嘉靖年間,首輔嚴嵩家中也是富可敵國。其子嚴世蕃吐唾,都是年輕貌美的婢女以嘴接去,謂曰“香唾盂”。嚴嵩被抄家時,家中有黃金三十萬兩,白銀二百多萬兩,名家字畫、珍稀古書數以千計,僅各種名貴的床就有六百多張。
刑部尚書王世貞在家鄉弇(yǎn)州修建園林,運來的假山石高三丈,為了運進城裏,不惜拆掉城門。又買了壹塊高壹丈闊三丈的石頭,準備用作假山頂峰,結果在運輸途中沈入太湖,為找回石頭,便築堰壅水,動用上百輛水車把水抽幹。更有祭酒陳攢,資累巨萬,家中房舍如同宮殿,花園有百畝之廣。
當時有壹位叫謝汝韶的官員到太監家中做客,主客三人而已,廚房準備食物便“用鵝壹十八、雞七十二、豬肉百五十斤”。又有壹頓飯“用雞壹百三十余只,只吃雞頭”。
還有壹些可笑的奢靡之法,近乎胡鬧:取雞鴨鵝蛋打破,分開蛋白蛋黃,用牛膀胱包裹蒸熟,謂之“鴕鳥卵”;又做鬥大的包子,在宴席上破開,裏面是兩百多個小包子。
與官場的奢靡相應的,就是風氣敗壞。萬歷年間的地方誌上記載,在正德、嘉靖以前,當官的人退休,兩袖空空地回來,鄉裏的人都前去慰勞,嘖嘖稱贊他;倘若衣錦還鄉,反倒不與之交往。而到隆慶之後,當官的人回來,鄉裏不問他人品如何,只問他賺了多少錢,錢,倘若沒錢的,便譏笑他是“癡牧者”。
資料來自未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