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姑家有棵石榴樹,是我姑父的曾祖父種的。據說它有100多年的歷史了。說也奇怪,自從種了樹,家裏就有了兒子。但更讓人驚訝的是,無論生了幾個兒子,最後只有三個活了下來,其他的都因為各種原因死去了,或明或暗。他的曾祖父有三個兒子,他的曾祖父有三個兒子,他的祖父也有三個兒子。當所有人都以為他爸只有三個兒子的時候,他媽固執的生下了第四個兒子,小心翼翼的照顧。最後,破除魔咒的孩子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他是我的叔叔。
村裏的人知道老陽家有壹棵很好的石榴樹,所以他們來乞求壹個孩子。最後大家都摘了個石榴回去了。據說所有乞求壹個孩子的人最後都如願以償了。後來這種有效的石榴樹被外人知道了,很多渴望孩子的人從很遠的地方趕來,就是為了在這棵石榴樹上掛壹條紅帶,掛壹顆石榴。
我叔叔在家裏排行第四。他頭上有三個兄弟。我叫他們楊叔叔。我的叔叔們都結婚了,都有壹個兒子。妳看,多子的石榴樹多有效啊!我叔叔家住在壹棟三層樓的小樓裏。三樓,舅舅和叔叔住,各有兩個房間。二樓是我舅舅和叔叔住的,各有兩個房間。壹樓有壹個房間是楊爺爺和楊奶奶住的,還有壹個大客廳是吃飯的。三層小樓,九個房間,壹大家子剛好夠住。
因為戶口限制,家裏負擔不起高昂的借讀費,只能從大城市回老家上初中。平時住學校,周末住阿姨家。當我第壹次踏上姑姑的院子時,石榴樹深深地震撼了我。在我看到它之前,我從未見過這麽高的石榴樹。我記得那時候正好是夏天,樹上開滿了火紅的石榴花,非常鮮艷,樹上掛滿了紅色的祝福。壹陣風吹來,福字飄飄。仿佛不是石榴樹,而是燃燒的火。後來再也沒見過這時候燃燒如火的石榴樹。
效果很好的石榴樹,就是沒有在我姑姑身上顯示出它的巨大威力。頭姨生了壹個女兒,名叫童童。但這個時候,沒有人會相信她的二胎是女兒。畢竟家裏有這麽有效的石榴樹,生二胎肯定是女兒的自信,所以全家對這個第壹胎表現出了極大的喜悅。畢竟這是三代以來的第壹個女孩,例外可能是個驚喜。
阿姨沒辦婚禮。她只是和叔叔選了個黃道吉日,去民政局領了個紅寶書。那壹天,三層小樓張燈結彩,壹家人圍坐在壹起吃壹頓飯,算是過門。除了沒辦婚禮,其他婚禮什麽都不缺。婚房裏的壹切都是新的,暖黃色啞光衣櫃,歐式貴族梳妝臺,米色榻榻米,壹張兩米大的床,被從天花板上垂下的宮廷窗簾遮住...
很多年後的壹個夏夜,她泡在滿是花瓣的浴缸裏,聞著窗外飄進來的淡淡的石榴香,但絕對不會比現在更誘人更致命。
她經常在把彤彤放到床上後洗澡,那種被溫水包圍全身軟軟的感覺總是難以忘懷。她告訴我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因為姨媽家人口多,我周末漸漸少去了,只有學校小放假的時候去。這個五壹假期,我去了姑姑家。這個時候石榴花開得正盛,但是滿樹的石榴花都沒有我第壹次看到的時候那麽鮮艷了,但是不管怎麽說,花這麽多,秋天也會有很多果實。我期待著秋天。在三樓,蕭炎正在和童童玩。
我突然心血來潮地問:“阿姨,妳的夢想是什麽?”
“我的夢想是妳叔叔賺很多錢,全家健康幸福。”
“不,這是妳的夢想。妳在我這個年紀時的夢想是什麽?”
“就是剛才那個。”我姑姑拒絕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那時候她剛結婚兩年,皮膚還白裏透紅,頭發烏黑飄逸,梳妝臺上能看到各種化妝品,還經常約其他年輕媽媽逛街。那壹年,我上初二。剛剛獲得市生物競賽壹等獎,夢想將來成為壹名生物學家。那天晚上,我做了壹個很長的夢,夢見我穿著壹件黑色的絲綢晚禮服,手裏拿著壹個巨大的獎杯,和我的壹樣大。只是說聲謝謝,我終於成了生物學家。
A
在我的記憶裏,我沒有把手丟在媽媽的懷裏,但是媽媽說我很小的時候就是個愛哭的寶寶。走路要抱,三歲要餵。我仍然喜歡在晚上哭泣。為了不影響我家,她挺著大肚子在通往外面的路上走來走去。但我完全不記得了。壹個孕婦怎麽敢在半夜走在那條路上?離這條路不遠的地方是壹座埋葬死者的小山。
媽媽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可以寫字了。有多年輕?她說別人剛學會走路,我已經可以用樹枝在地上畫自己的名字了。事情是這樣的,有壹天,在除草後,她回家吃晚飯,發現我蹲在院子裏的泥地上,寫著我的名字“王壹壹”。她高興極了,馬上騎車帶我去了鎮上的新華書店,買了粉筆、小黑板和算術棒。本來她下午要去鋤另壹片雜草,但是他太高興了,買了文具就帶我去鎮上吃鴨肉粥。回到家,因為沒有完成任務,被奶奶罵了壹頓。這壹段我不知道她說了多少遍,我壹點印象都沒有。
記得小時候和比我大五歲的姚期玩遊戲卡,總是欺負小的,所以總是輸,但是我天生就比較強,越輸越想玩。姚期經常帶我去河裏抓魚,在樹林裏捅蜂窩,去很遠的地方放牛。姚期手腳很臟,喜歡偷東西,甚至偷了我的東西。當時爸爸在G市開出租車。那時候是很賺錢的行業,我們家也比較寬裕,所以爸爸經常給我寄東西回來。電子表,帶卡通玩偶的卷筆刀,新奇的鉛筆盒……但是這些東西三天之內就會莫名其妙的消失。來了好久,直到我忘了這些東西曾經存在過,姚期才拿出來,得意地對我說:“妳看,這是別人給我買的,漂亮吧?”那時候我還小,即使知道這些東西是我的,也不敢拿回來。媽媽不在家,爺爺奶奶也不管我。只有這樣我才能不被打。
記得有壹次上學,前面的路被壹堆高高的土堆擋住了。因為那天我遲到了,路上只有我壹個人去學校,沒有人能幫我走到那裏。我決定等,會有人路過。可是等了好久,連個人影都沒看到。這個土堆當時對我來說太高了,但我還是決定爬上去。我把掛在脖子上的杯子埋在土裏,打算放學後把它挖出來,因為它妨礙了我的攀爬。我恐高,不敢爬到半山腰,就在半山腰停了下來,但是土太松,還沒支撐住就滑了下去。我真的很想哭。為什麽我要壹個人去上學?上課的小玲每天都是媽媽來接。昨天早上,我在學校門口看到她媽媽給她買了壹個紙杯蛋糕。為什麽我媽媽不在我身邊?我壹直在問自己。但是我能做什麽呢?媽媽要有小弟弟了,要去G市了。關於這段記憶,我不確定它是否存在,但它是如此真實。我曾經問過我奶奶我們村的路是不是被高高的土堆擋住了,我奶奶說不是,很奇怪,但是我記得很清楚,也可能只是壹個夢。
我記得很多次爸爸媽媽在橙光下收拾行李,每次都是那麽的相似。他們總是認為我睡著了,但我沒有。我把頭埋在被窩裏,透過縫隙看著他們,然後偷偷哭,他們卻永遠不知道。爸爸媽媽走之前會親親我和妹妹。我知道他們承受不了,但我能怎麽辦?他們想有個小弟弟,主要是媽媽壹直想要個兒子,但是爸爸覺得有我們兩個就夠了。所以他們兩個經常為此吵架,但向母親妥協的往往是父親。
記得有壹次我媽從G市回來,帶著我和妹妹去壹個寺廟拜觀音。最後還得吃蓮子糖漿,甜到惡心。我們每人有壹個碗。我不喜歡吃,但是我媽媽讓我猛吃。我還記得廟外好像種了很多石榴樹。樹上掛滿了石榴,我媽媽摘了壹顆。
這是我去G市之前的童年記憶。
(2)
秋天到了,心裏壹直惦記著石榴,就在壹個周末去了姑姑家。誰知,我去壹看,水果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多,只有幾十個又瘦又癟。多白的歡喜啊!楊奶奶說,今年花雖然多,但基本都是無籽的。我心裏很失落。反正我要嘗嘗這百年石榴樹的果實。我用壹根長長的竹竿打了壹個熟透的石榴,急切地把它剝開,放進嘴裏。天啊,沒我想的那麽甜,卻這麽苦!我問楊奶奶以前的石榴是不是這麽苦,奶奶說是第壹顆石榴。
晚上,我正在房間裏做作業。我透過紗窗擡頭,看見石榴樹上掛著壹輪又大又圓的月亮,泛著淡淡的寒光,好像月亮太重了,樹幹的那壹段裂開了,又薄又不易察覺。
冬天,我姑姑生了壹個女兒,名叫南溪。
從上三年級開始,我只去過壹次姑姑家。那天阿姨背著壹個男人在廚房做飯,抽煙機早就壞了。這時,廚房的油煙嗆到了我的鼻子,那男的和那女的壹直在哭。哭聲真的很煩人。姑姑壹只手不停地拍著男人的屁股,嘴裏不停地哄他:“乖,別哭,我們很快就……”“砰——”幾乎同時傳來金屬墜落的聲音”“妳快上去看看童童!”阿姨對我說。
我和彤彤下樓的時候,阿姨正在給壹男壹女餵奶。那個男的嘴裏在吸壹口奶,壹只手壹直拉,拉著她就疼。她的兩個奶就像兩個水袋壹樣掛在那裏,壹直垂著。
石榴樹上的洞越來越大。楊爺爺用鐵絲紮了壹下,還是不行。余輝中,楊爺爺久久地望著那棵樹,留下兩行渾濁的淚痕。他說該來的遲早會來。
B
我和姐姐去了G市。爸爸非常高興。我們乘出租車兜了壹圈整個G市,這樣我們就可以看世界了。無數反射光線的高樓讓我激動不已。我希望有壹天我能穿著它們去上班。但我媽當時特別難過,因為不久前,她在壹個不知名的診所做了流產手術,殺死了還在子宮裏的妹妹。就是這個手術剝奪了她生育的權利。她經常說,這就是命運。她經常莫名其妙的掉眼淚,還總是抱著我和妹妹說如果我們倆有壹個是男孩該多好。我討厭媽媽的眼淚和她說的話。
我在G市從二年級到六年級,每學期都是年級第壹。父親以我為榮,母親卻總是感嘆如果我是個男孩就好了。我覺得很挫敗,因為無論我怎麽努力,都成不了媽媽想要的兒子。沒有兒子是我媽最大的擔心,她也把這當成人生的汙點。因為這個原因,她沒有踏進我們王家村村。
初中的時候,我回老家讀重點中學。我媽壹周給我打兩次電話,周壹周五壹次,每次通話不到十分鐘。我們基本上沒有什麽共同點。
(3)
經過三年的努力,我考上了市重點高中。上了高中,學習越來越緊張,連周末都沒時間去姨媽家。大概是高三的寒假,大年初壹晚上,我媽接到了阿姨的電話。我姑姑剛生完孩子,又生了壹個女兒,想送給她撫養。母親贊同這種做法,並鼓勵姨媽再要壹個孩子,而且壹定要生個兒子。
“妳瘋了!”我哭了,“再要壹個孩子,對他們來說是多麽沈重的負擔啊。現在不像以前了。現在妳生下他就要對他負責!”
“妳知道什麽,女人?妳怎麽會沒有兒子呢?我最大的擔心就是不能生兒子。等妳結了婚就知道女人為什麽壹定要生兒子了!”媽媽說。
我砰的壹聲關上門就走了。這麽多年,我的努力從來沒有彌補過媽媽的遺憾。
很快,小表妹就被送走了。但仿佛是命中註定,壹個月後,她被別人送了回來,因為他們不能給孩子登記。阿姨給第三個孩子取名念楠。
上大學之前,我是故意去姨媽家的。石榴樹還活著,但中間的切口把樹分成兩半,像壹個敞開的箱子。在展示所有內臟的人眼前,枝頭還開著幾朵石榴花。鮮紅的顏色像滲出的血。百年老樹臨死前是那麽的震撼。
?走進三層小樓,阿姨正彎腰駝背洗衣服。壹個桶洗好了,兩個桶堆在角落裏。她的洗衣機壞了,她還沒有買新的。我打電話給我阿姨,她轉過身來。我幾乎認不出她了,或者說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仔細地觀察過她。她變得很胖,腰上的肉壹圈圈地堆積,乳房幾乎垂到肚子上。而且她臉上長滿了雀斑,像老鼠屎粘在上面,蓬松的頭發隨便紮了壹根,像壹對黃色的野草。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醜了。阿姨見到我很高興,問我是哪裏考上大學的。我說是G市重點大學。
聊了壹會兒,樓上有個嬰兒在哭,阿姨讓我上去幫忙照看嬰兒。原來三叔都在城裏買了房搬出去了,爺爺奶奶也跟著去了城裏。如今,三層樓裏只剩下壹個小姨。平時小姨在家帶孩子,叔叔在外打工,收入很少,壹家人勉強生活。
我上了二樓,在樓梯口被兩條長板凳攔住,大概是為了防止孩子摔倒。我搬了凳子,走進客廳。這個男孩只有三歲。她在舔壹顆粘在地上的糖果,口水流了壹地。我沒時間關心她,因為搖籃裏的老三在哭。我抱起第三個孩子,拍拍她的背哄她,突然有壹股惡臭。哦,我的天啊!壹泡屎真的讓我惡心!我幾乎沒有機會照顧我的孩子。我現在該怎麽辦?我又把第三個孩子放回了搖籃。我真的不敢碰她。估計孩子也餓了。我去阿姨房間幫我老三奶。姑姑房間的兩扇窗戶都開著,風把窗簾吹了壹遍又壹遍。空氣很通風,但即便如此,房間裏的花露水味也掩蓋不了尿味和奶味。棉制的榻榻米上擺滿了衣服,梳妝臺上也擺滿了奶粉罐、嬰兒奶瓶、兒童水杯等雜七雜八的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鏡子被炸了。我把奶粉調好給第三個孩子喝,她終於不哭了!猶豫再三,我回到姑姑的房間,在那堆衣服上找到了壹副塑料手套,在梳妝臺抽屜裏找到了壹個口罩,然後在浴缸裏找到了溫水。我全副武裝,萬事俱備,就等著老三喝完奶酒幫她換褲子洗屁股。
第三個孩子很聽話。他給她洗的時候壹直笑,壹直拍水,我卻被濺了壹身。這是壹次糟糕的經歷。清理完第三個孩子,我把她放回搖籃。那個男人還在舔地上的糖果。我壹把抓住她,大概是被我嚇到了,我幫她清理臉上的汙漬她就哭了。吼吼...我的耳朵嗡嗡作響。我突然感到頭暈。還好我沒有暈過去,只是眼前壹黑之後又重見光明。我跑到走廊去呼吸。裏面的空氣幾乎讓我窒息。壹股涼風湧進我的身體,太陽照在我身上,暖暖的。我從來沒有覺得外面的世界如此美麗。
回到屋裏,我把地上的糖果收拾幹凈,找了玩具讓男人和女人玩。直到那時,我才發現童童正在白墻上塗抹什麽東西。天啊。是眉筆和口紅瘋了,瘋了,亂七八糟!不想管那麽多,畫就好。小時候誰沒刷過墻?
我把老三換的褲子拿到樓下給姨媽,姨媽正在洗最後壹桶衣服。
我沒留下吃飯就回去了。阿姨沒有送我,因為她坐在凳子上給第三個孩子餵奶。我可能要過很長時間才能再次離開這裏。我會回頭看看這個熟悉的地方。三層樓房,不知道為什麽變得這麽低,因為沒有開燈,在暮色中看起來像壹個巨大的影子。壹個胖胖的女人坐在裏面,黑漆漆的,我看不清楚,但她的眼睛裏迸射出兩道光,直直地盯著我。壹陣涼風,石榴樹上的祝福帶竟然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頓時感到壹陣恐怖,倉皇而逃。
C
在大學裏,我認識了a先生。
我們在圖書館見過面。記得那天陽光很好,窗外的鳳凰花特別燦爛。我們同時手裏拿著同壹本書。
那雙手很漂亮,關節很長,皮膚很細膩。然後我看到他露出潔白牙齒的笑容,幹凈得像被雨水洗過的新鮮空氣。那壹刻,我想起了王維的:雨後空山,立於秋夜。皎潔的月亮從縫隙中灑下清亮的光線,將噴泉清在巖石上。
後來我跟他說這是我對他的第壹感覺,他假裝生氣,問我為什麽是《內心安靜》這樣的詩,而不是壹頭小鹿撞上去。我告訴他,因為我喜歡他作為男神的禁欲。
人們都說我們很般配。的確,我們有很多共同點。比如我們都喜歡吃清淡香甜的食物,聽傑森·瑪耶茲的歌,喜歡杜普雷的歌,喜歡爬山和旅遊...我真的和他有無數的相似之處。我們經常不用說話就知道對方想做什麽,和他在壹起會讓我覺得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有壹次,我們躺在學校後面的草坡上曬太陽。我開玩笑地問他:“哎,A先生,如果我們只要壹個孩子,妳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我終於問出了那個在我腦海裏徘徊了很久的問題。
他停頓了壹會兒,拉著我的手說:“生男孩和女孩很痛苦,但是,壹個接壹個,我是家裏唯壹的孩子。”
不用說,我知道他的意思。
(4)
我在G市上大學後就沒去過姨媽家了。直到我大三的時候,我媽打電話來說我姑姑終於生了個男孩。她在電話裏很開心,就像生了個兒子壹樣。我心裏冷笑,這個男生的到來,實現了多少人的願望啊!媽媽問我有沒有空回去喝這個小表弟的滿月酒,我說沒有,前三個姐姐都沒喝過滿月酒,但是他壹出生就戀愛了,被萬千寵愛。
但是沒過多久,卻傳來了舅舅病重的消息。
假期我有機會回去看望我叔叔。
再走進院子的時候,石榴樹早已變成了枯樹,樹上褪了色的皮帶在風中搖曳,仿佛在講述壹個遙遠而神秘的故事。
舅舅在床上睡著了,頭發掉光了,臉像皺巴巴的白紙,兩條胳膊露在肥大的袖子裏。我輕輕走過去幫他掖好被子,他睜開了眼睛。原來他並沒有睡著,只是閉上了眼睛。舅舅說他很擔心,我就勸他安心治療,壹切都會好的。
阿姨進來服侍叔叔吃藥。我走出房間,看見小表妹躺在搖籃裏,靜靜地睡著。我走過,仔細看著他。他頭發濃密,睫毛長長,鼻子高高的,粉紅色的臉頰胖乎乎的。他長大後應該是個帥哥。但是,他的兩只小手卻攥成了拳頭,好像做了惡夢,很害怕。據老人說,嬰兒手掌張開,預示著它的父母會走桃花運。如果是拳頭,那麽反之亦然。我幾次推開他的小手,但很快他又緊緊握住,壹切都是徒勞,我只好放棄。
回來的路上,我給A先生打電話,正式分手。
大概壹個月後,舅舅走了。那天從殯儀館出來,我陪阿姨回家。送孩子們上床後,已經是深夜了。今晚,月亮特別圓,高高地掛在天上。我阿姨說她想洗個澡。我幫她放好洗澡水,拿過衣服,慢慢給她揉背。秋風從窗外吹進來,冰冷的意圖爬上我的脊背。姑姑閉著眼睛說,她聞到了風中淡淡的石榴香。我看著窗戶。我不知道明月什麽時候爬到了石榴樹上,就像我當年看到的那樣,但是它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