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次采訪,我收集了很多珠三角地區“自梳女”的資料。我列出了面試大綱。本來打算去順德均安的“冰玉館”,因為時間原因沒去成。有機會我會再去的。
自梳女產生於清末。“他們是解放前廣東和珠江三角洲的壹個特殊群體。她們大多來自貧困家庭,或是婚姻遭受挫折的中下層女性。為了表示自己永不嫁人,她把頭發紮了起來,通過壹個中國式的儀式公開宣布自己已經是壹個自我打扮的女孩了。如果妳做了自我修飾,就不能有男人搭訕,否則會被世人羞辱。
“雞仔,尾巴是彎的,做新媳婦很難。早起說話(晚),隔壁房間(廚房)眼淚還沒幹隔壁房間有個冬瓜。安仁(婆婆)說話做飯,師傅說話蒸。蒸沸師傅不喜歡,就上臺罵了幾聲。”
這是壹首在嶺南地區廣為流傳的古老歌謠。這首歌謠生動地反映了封建社會珠江三角洲婦女的悲慘命運。為了擺脫封建婚姻制度的束縛,實現獨立,這些被壓迫的女性壹直在進行著不懈的努力和默默的鬥爭。到了清末,隨著珠三角資本主義的萌芽,這些經濟上開始獨立的順德女人,把頭發梳成了發髻,決定終身不嫁。她們被百姓稱為“老奶奶”,被史書稱為“自梳女”。她們是中國最早的單身女性群體。
據順德縣誌記載,當時順德絲綢業發達,許多女工收入可觀,經濟獨立。她們看到有些姐妹結婚後在婆家受氣,地位低下,不願意受此束縛,寧願終身不嫁,於是生下了自梳女。珠三角其他地方女生自我打扮的情況和順德差不多。
但是到了30年代,珠三角的絲綢業衰落了,這壹帶的女青年聽說南洋掙錢多,就壹起去了。很多女人在南洋工作多年,沒有談婚論嫁。五六十歲的時候,買了祭品拜天地,成了自我打扮的女人。而她們是中國最後壹批自我修飾的女孩。
在過去,“自我梳理”有特定的儀式。首先,村民們選擇了吉日。到了吉祥的日子,他們邀請村裏德高望重的大爺大媽祭祖,然後舉行“梳髻”儀式。自梳女將辮子紮成發髻,表示永不嫁人。儀式當天會擺幾桌酒席,邀請親朋好友歡聚壹堂,向大眾展示。
自梳女壹旦梳好辮子,就不能反悔了。如果她以後有什麽不軌行為,就會被辛苦的鄉親們容忍,折磨毆打,關進豬籠淹死。死後,他們的父母不得收屍埋葬。自我打扮的女孩用草席把它包起來,然後挖洞埋葬。如果村裏沒有自梳女,就會被扔到河裏,隨波逐流。經過自我梳理,女性可以在社會上自立,可以出去種田,做生意或者打工。
按照習俗,自梳女不能死在父母家或其他親戚家,只能擡到村外,於是壹些自梳女被迫“守墓”。
“守墓”就是守節,也叫“買門”。“買門”有兩種方式。壹種方法是找壹個未婚的男人結婚。結婚前,男女雙方起草壹份協議。壹般來說,男方也給女方送彩禮,女方結婚3天後就再也不回婆家了,但是自梳女必須按照協議的規定長期給婆家提供費用,提供的費用數額壹般不少於男方當初給的彩禮。另壹種是找壹個男性死者結婚,做死者名義上的妻子,自梳女也要交壹筆錢給婆家。
自我修飾的女性以如此極端的方式反抗命運。可想而知,女性在封建社會的地位是多麽卑微,大部分都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自梳女”壹生都伴隨著貧窮和孤獨。“我自己梳頭,自己做飯,自己享受喜怒哀樂,自己養自己。”這是壹個自梳女生活的真實寫照。他們無兒無女,無牽無掛,靠著政府補貼和壹些積蓄,過著悠閑無爭的生活。“自梳女”就是這樣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來爭取“婦女解放”的。
女子自梳的習俗始於順德。相傳很久以前,容齊有壹戶姓胡的人家,養了五個女兒。大姐嫁了個有錢人“守墓”(嫁個死人);二姐嫁給富商做妾,過了不到壹年,因為老太婆和丈夫的打罵和丈夫的戲弄,跳井自殺。三姐嫁給了壹個窮石匠,丈夫在采石時摔斷了腳,家裏沒了生計,被迫拖著孩子上街討飯。四姐嫁給了壹個貧農(受雇於壹個家庭),生活的重擔壓在了她30歲之前的臉上。五姐直到26歲還不願意和對方約會。她認為四姐的悲慘命運會落到她頭上。經過深思熟慮,她決定永遠不結婚,並告訴她的父母。父母無奈,含著淚答應了。根據氏族規則,已婚婦女或從未結婚的婦女不應死在父母家中。於是父母賣了壹畝桑葚,在村頭搭了個小屋,讓女兒壹個人住。從那以後,吳大姐就自己梳頭,白天幫人摘桑葉,晚上幫人縫衣服,生活儉樸,從不接受家裏或別人的幫助。後來村裏的幾個姐妹也以她為榜樣,到五姐的小屋和她住在壹起,叫她大姐。姐妹是幫手,是仆人,是勤勞的,是互相關心的。雖然生活艱辛,但他們也是自由的。後來順德的繅絲女工自力更生,經濟獨立,“自梳”姐妹逐漸增多,形成了婦女反抗封建婚姻的“自梳”習俗。
我認識阿玲2年多了。在阿玲身上,我看到的是她獨特的氣質和她獨立的性格,這是受她母親的影響。和她聊天的時候,她還會時不時提到奶媽。這些都激起了我了解老人的興趣。
前壹天晚上開始準備東西,找出了去年國慶和心怡蘇州之行買的兩件真絲繡花半袖襯衫,也給阿玲的媽媽帶了壹件。午飯後,當我按與玲約定的時間下樓時,玲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媽咪住的村子離我住的地方大概40分鐘車程。沿途風景非常美,成片的芭蕉樹,星羅棋布的魚塘,縱橫交錯的河流。空氣也很清新,淩放慢了腳步。我們打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欣賞美麗的鄉村風光。
當我們到達嬤嬤居住的村莊時,已經過了中午2點。因為去媽咪家的路要穿過壹條石板鋪成的窄巷,所以我們把車停在村裏的市場旁邊。淩說嬤嬤不怎麽吃肉,我就去買了些水果。
嬤嬤知道我們要去看她,就早早地把躺椅搬到院子裏,壹邊在躺椅上休息壹邊等著我們。第壹次見到奶媽,跟我想象中的“自梳女”不太壹樣,就像壹個普通的鄰家老母親,讓我覺得很親切。她的身體很強壯,氣色也很好。看不出她將近80歲了。從她臉上燦爛的笑容裏,我找不到歲月留下的滄桑。
奶媽不懂普通話,我也不會說白話文,只能通過淩的翻譯和奶媽對話,很多問題無法和奶媽直接交流。在這之前,玲特意囑咐我不要問嬤嬤太隱私的問題。
我們坐下後,奶媽給我們沏茶,端來壹碟西瓜子。我們壹邊喝茶壹邊聊天,聽嬤嬤給我們講她的心路歷程。
嬤嬤告訴我,她小時候家裏很窮。* * *生了六個孩子,上面壹個哥哥兩個姐姐,下面壹個哥哥壹個姐姐,奶媽排行第四。嬤嬤在二十多歲時成了壹個“自我打扮的女孩”。當時舉行了壹個簡單的儀式,然後由壹個年長的“自梳女”幫她卷頭發。她說結了婚的女人把頭發松松地散開,盤起來,而自我修飾的女人把頭發編成辮子,然後盤起來。我問她為什麽要做壹個“自我打扮的女孩”。嬤嬤說,那時候順德農村很窮,女人沒有社會地位,給別人當媳婦更難。如果妳遇到壹個好家庭,妳會很幸運。壹不小心嫁到了壹個不好的家庭,不僅要做很多家務,還要受氣,挨打。早上起來打掃院子,然後去很遠的地方打水,回來後給全家人做飯。壹家人吃完飯,刷完毛就去地裏幹活或者摘桑葉餵蠶。
我問嬤嬤她是否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嬤嬤毫不猶豫地說:我不後悔。她說如果我嫁了人,命運好,我老公和她婆家會好好待她。就算有了孩子,好孩子會孝順也是緣分。如果命運不好,子女不孝順或者自己生活不好,反過來我們也要幫助他們。與其這樣,不如自食其力,主宰自己的命運。奶媽說她現在過著幸福的生活。因為年紀大了,不能出去打工,靠早年的壹點積蓄還能過得去。順德政府也很關心他們。順德區慈善機構順德東方女子醫院除了給她們每月245元的生活補助外,還給了她們壹張價值5000元的愛心醫療卡。如果他們生病了,他們可以用這張卡去看醫生。說到這裏,嬤嬤拿出來給我看,告訴我她壹次都沒用過。我默默祝福奶媽永遠健康長壽。
奶媽有點文化。她年輕的時候斷斷續續學了三年,然後上了幾個月的夜校。現在她可以閱讀簡單的單詞和記賬。她在阿玲家當保姆的時候,每天發生的費用她都能記錄下來。她說她小時候學習很辛苦,要把家裏的事情做完才能去上學。她幾乎每天都遲到,後來因為家裏窮就不讀書了。
奶媽成為“自梳女”後,因為沒有自己的房子,仍然住在媽媽家。後來她家壹個遠房親戚出國了,需要人看家燒香。嬤嬤去幫家裏看家,親戚免了她的房租,就這樣住了十幾年。
奶媽的生活全靠幫別人種田、打工來維持生活,也是在為將來蓋自己的房子攢錢。她賣豬血和牛血。幫人種地,養蠶,摘桑葉,當保姆。簡而言之,她所從事的工作都是社會底層。嬤嬤說,那時候工資很少,有時候用米代替工資。至少,壹天的工作只能得到1.4公斤大米。
直到1969,嬤嬤才開始建造自己的房子。因為沒有足夠的錢,房子的建造斷斷續續,用了將近10年,分三次完成。目前的住房,加上外面的小院子,加起來差不多有100平方米。
第壹次建了壹個房子和壹個大廳,第二次在大廳左手邊建了壹個房子和壹個院墻。才第三次鋪地磚,完成相關設施。
奶媽家很簡陋,有壹臺電視機,但是奶媽很少看,為了省電。有壹個很少用的落地扇。我們去找媽咪把它打開。媽咪的臥室只有壹個舊衣櫃和壹張床,光線很不好。左邊的房間暫時用作雜物間。嬤嬤說她姐姐的丈夫去世了,以後她要搬來和她壹起住。她要收拾房間給妹妹住,這樣媽咪就不會太孤單了。我還去了衛生間,那裏沒有淋浴設施,墻上掛著壹個大塑料盆,是媽咪用來洗澡的。廚房在外面的小院裏,有煤氣竈和壹些簡單的廚具。我拍了媽咪的房子,但我沒有在雜物間拍,因為那裏很亂。整個房子沒有吊頂,只是在吊頂的壹半處搭建了壹個簡易的閣樓,用來存放壹些東西。
我拿出相機給嬤嬤拍照時,嬤嬤提出要換衣服梳頭,我和淩阻止了她,覺得這樣對她好。但是當我回來整理照片的時候,我心裏覺得很遺憾,因為幾乎沒有人給奶媽拍過照片。那時候就應該讓嬤嬤換上她認為最漂亮的衣服。
在和嬤嬤聊天的時候,她哥哥的媳婦來給她端湯了。嬤嬤告訴我,大哥壹家人對她很好,經常照顧她,做好吃的或者做好湯,總是給她帶。奶媽雖然壹生無子無女,但也活在壹片深情之中。我很高興媽咪能有這樣的年紀。但是我心裏有點對不起媽咪。在嬤嬤的生活中,除了手足之情,似乎還缺少了些什麽。
不知不覺,2個多小時過去了。因為是母親節,淩答應回去和媽媽壹起吃飯。當我們和嬤嬤告別時,嬤嬤堅持要我們留下來吃晚飯。也是因為是母親節,我給媽咪帶了禮物,走的時候給了媽咪200塊錢(因為媽咪是個很獨立的女人,很少接受別人的禮物,淩說給多了心理壓力大)。我給媽咪的裙子很喜歡。但是她說這件衣服太貴了。她是個小醜,不能穿這麽好的衣服。我告訴她,這件衣服其實不貴,可以隨便穿。嬤嬤感到很抱歉,因為我們沒有留下來吃晚飯。她拉著我的手,陪我們走到停車場。手裏拿著那200元錢,坐進車裏的時候,嬤嬤執意要把那200元錢給我。我不得不再次下車。我對奶媽說,因為今天是母親節,妳又沒有孩子,那就讓我做妳壹天的女兒吧。請接受它,它對我來說沒什麽。聽我說,媽咪必須接受。車就要開了,她還在跟淩說下次壹定要留下來吃飯。奶媽做的菜很好吃,做的排骨很棒。我答應媽咪我會再去看她,給她寄照片。
汽車慢慢駛出了村莊,離得很遠。我回頭壹看,她還在向我們招手。
淩邀請我去她家吃飯,因為那天是母親節。她說今天媽媽不做飯,他們三個孩子去市場給媽媽買東西。等她到阿玲家的時候,她姐姐已經在廚房忙活了,她媽媽在壹旁。
看到我來了,大姐放下手中的工作,陪我到客廳聊了聊。她知道我剛從奶媽家回來。談話的中心自然是圍繞著嬤嬤。大姐說,奶媽在他們家的時候,沒有奶媽。她只是壹個管家,必須照顧壹切,並把自己完全視為家庭的壹員。比如水管沒關好,房間裏沒人還開燈,吃飯時說話,浪費東西,花零錢等。,她必須處理好這件事。孩子們也聽她的,真是讓大姐省了不少心。有時她會對大姐發脾氣。每當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會不理她,等她回過神來再和她說話。大姐每個月都給她家政的錢,她記賬,但大姐很少查。大姐說既然邀請了,就壹定要相信她。因為大姐的豁達,奶媽在她家住了近20年。後來嬤嬤老了,大姐給了她壹筆養老金,讓她回老家安度晚年。大姐說當時生意不太好,不然就多給她了。但在順德給保姆發養老金還是第壹次聽說。奶媽退休後,會經常來姐姐家住幾天,看她照顧大壹點的孩子,幫她做家務。他們像壹家人壹樣相處。
自我打扮的女生就是這樣壹個群體。他們勤奮,執著,永不回頭。“妳的就是妳的,急也沒用。”這是他們豁達的座右銘,也是他們的座右銘。其實,“自梳女”也從某個側面反映了廣東女性自強獨立的精神。
如今,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不會再有自我打扮的女生了。也許壹切都會隨風而去,但歷史會永遠記住他們。
後記:最近和淩聊天,得知嬤嬤年紀大了,身體也大不如前。現在她的生活由她哥哥的家人照顧。我讓玲去看她時代我向她問好。我說我不知道媽咪是否記得我。淩說她記不記得我都無所謂。只要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就很開心。
願嬤嬤晚年生活幸福,辛苦了這麽多也該是她享受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