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死後的第九天,也是我下葬的日子。這是風水先生壹早就期待的,具體時間定在上午10點。
時間到了,我的紅棺材還停在那裏,壹動不動。
不是大家都忘了時間,也不是擡棺材的人不夠,只是因為外面下雨。
我們當地有個習俗。葬禮上,棺材不要沾水,對後代有害。
此刻,老二正站在家門口。他是整個葬禮的總指揮。他看了壹會兒天,雨沒有停的意思。
強行送葬,他有點拿不定主意。
老大急得團團轉,問老二怎麽辦。
兩兄弟壹起走進屋子,風水先生正坐在炕上喝水。
“是時候了,先生。我該怎麽辦?”
“雨不停,所以妳不能移動棺材。我覺得中午12點到中午2點是吉利的。”
老二還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死人沒有肉體羈絆,我六根合壹,所以我很見多識廣。我很清楚別人在想什麽。
我知道老二想說什麽。他想問風水先生“下午兩點雨還不停怎麽辦?我們不能改變日期!”他沒有問,因為他覺得天宮等不了那麽耐心,他不相信會下四個小時的雨。
老二告訴廚房趕緊開火,大家都早點吃午飯。雨壹停,他們就立即行動了。
在院外等候喪事的幾百名親友和幫工改了時間,分散開來避雨,等候開飯。
此刻,老三在東屋,窗外什麽也沒聽,坐在長椅上,抄Hokkekyo。
女兒坐在炕沿上,看著老三抄寫經書。她見沒人來,悄悄對老慶說:
“三哥,雨壹直下。明擺著我媽不想葬在這裏,連上帝都哭了。”
老三擡頭看了女兒壹眼,繼續抄他的經典。
午飯後,雨下得比以前更大了,每個人都很難過。
在村裏,基本都是村民來幫忙做白活,跑腿,做飯。現在是秋收季節,死了八天了,相親對象的農活也閑了八天。如果我不收獲,我想他們就要崩潰了。
另外,除了二胎,還有很多政府機關的同事。每個人手頭都有很多事,以為今天順利下葬,明天生活就能恢復正常。要拖的話,礙於二胎的面子,大家都不能提前走,還得硬著頭皮繼續堅持。
總之,大家都在崩潰的邊緣,希望雨快點停。
雨停了,我趕緊埋了死者,生者的生活還在繼續。
“先生,看來今天雨可能不會停。”
“我們得想辦法不讓棺材淋雨。”
風水先生說完盯著老二。事實上,他以為他和另壹個客戶約好了明天去看墓地。今天,這裏必須有壹個結果。把這個問題丟給二胎。他沒有能力。讓他想辦法。
“聽我命令,準備擡棺材~”
隨著管事的大嗓門,棺材兩邊各有四個男孩,他們滿臉通紅,把棺材擡了起來。靈柩壹出靈堂,就被直接送到壹個巨大的金色盒子裏,連接得非常完美,沒有淋到半滴雨。
這個巨大的盒子就像壹輛龍的戰車。除了它沒有輪子,中間還有32個人擡著。在它前面的是大哥、老二、老三,他們肩上扛著壹根粗粗的繩子,正努力把棺材往前拉,後面跟著壹支由親人組成的浩浩蕩蕩的送別隊伍。
歡送會在雨中穿過村莊,走向墓地。鞭炮聲在雨中轟鳴,隊伍走走停停。他們停下來,跪下磕頭,然後起身繼續前行。原本白色的喪服早已變得汙穢不堪。
除了三兄弟,隊裏其他人都撐著傘。他叔叔再也受不了了。他叫了幾個人給三兄弟撐傘,老二老三說不行。
“堅持住,別著涼感冒了。熬這麽久就不行了。”
“叔叔,不用了,我們三兄弟剛送了我媽最後壹程,平時的孝心全在這場雨裏了。”
他叔叔抹了把臉,分不清是鼻涕、眼淚還是雨水。
有很多撐傘的鄉親在看。
“我可憐的二嫂,從來沒有過好日子,長大了,有了大成就,卻得了這樣的病,走了。”
這是他仙桃阿姨,傘下紅眼睛。
“哇,真有氣勢。三四十個人擡著,縣長、縣委書記死了,不過就是這樣。我死了,還能這麽漂亮,就算沒白活。”
這是他叔叔胡舒安,滿嘴都是羨慕。
出了村子,隊伍進入了農田。村裏偶爾有壹些石灰路,村外這片莊稼地全是土路。下雨的時候更泥濘。為了那些擡棺材的年輕人,很難把這個巨大的箱子安全地運到埋葬的地方。這裏搭起了壹個長長的簡易遮陽棚,從箱子落地的地方壹直到墓門。
墓內漆黑壹片,無邊無際,裏面是大哥二兒子父親的棺材。
我的身體要在這裏睡覺了,我感到壹陣寒意。
墓口不大,下面的土坯墓道很長,離地兩米多高。很難把這個1000公斤重的棺材搬到下面,放進墓裏。先把兩個身上綁著繩子的人慢慢放進墓道,在下面相遇。上面十幾個人把棺材綁好,壹點點下來。當棺材快要下到墓道的時候,下面的兩個人確定好位置,在棺材下面的墓道上放上兩個粗大的圓形木輥。沒有這兩個滾輪,這麽重的棺材壹落地就沈入地下,再想把它推進墓室就不可能了。
然後下來兩個人在後面推,原來兩個人在前面拉,棺材終於進了墓室。擺好位置,裏面的人拿著掃帚掃出去,民俗墳裏不能留下活人的腳印。
回到墓道,上面的人扔下結實的麻袋,下面的人堆在墓口。這些麻袋起到了防潮的作用。墓口被封了,下面的人被拉了上來,鏟子開始鏟下面的土。
女兒壹只手抓住老三的胳膊,另壹只手擦眼淚。
每壹鏟土都擊中了我和女兒的心。
墓道被填平了,地面上漸漸建起了墳墓。幾個年輕學生搬來墓碑,風水先生量好位置,放了下來。底部用泥土夯實。
我看到碑上刻著我的名字,生卒年月,還有大哥二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旁邊是大哥和他爺爺奶奶的墳。
我深深地記得他奶奶在他父親走後那張尖尖的臉,他們李家的親戚留給我們孤兒寡母,缺吃少喝。再加上當時是冬天,北風呼嘯,夜晚鬧鬼。
我和大哥蜷縮在房間裏,壹動也不敢動。最困難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我感謝村裏那些幫助過我的好心人。
我跟大哥和二哥哭訴了他們姥姥家當初是怎麽對待我們的,可是大哥和二哥長大後,李家偷偷找到了他們,大哥和二哥也認了他們的姥姥和舅媽。
我真的很生氣,但是妳當初為什麽要去?孩子大了,有出息了,妳來撿現成的。
我盯著他奶奶的墳墓,我真正的敵人被埋在壹個墓地裏。
我回過神來,看見我的墳墓裏燃燒著壹堆火,數百個花圈架子劈啪作響。
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再凝重,有些人甚至在夜色中不知不覺地微笑。終於埋了,心裏的包袱可以卸下來了。
晚上9點我跟著大家回到村裏的老房子。進院之前,看到大家都洗了手,跨過火盆,翻了菜刀,照了照鏡子。翻菜刀是想告訴我,人與人之間有不同的方式來壹刀兩斷。照鏡子是希望自己看不到鏡子裏的自己,嚇得我退縮,不再跟著大家。
我想告訴大家,放心吧,我離四十九天的日子不多了,壹刀兩斷的日子不止幾千年。
之所以跟著妳回去,是因為舍不得孩子。
我再婚的時候Boss已經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了,可能他壹直在抱怨我再婚。第三個孩子和他女兒的父親對他肯定沒有對自己的孩子好。學習之後,老板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直到高中輟學。我對他不夠關心,他也漸漸和我媽疏遠了。我是他最親近的人,也是他的陌生人。他覺得新家不是他的家,成長過程中的痛苦和孤獨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和品嘗。
老二當時五六歲。為了避免老大的悲劇發生在老二身上,我在照顧老三和我女兒的同時,特別註意了老二的學習,不讓他和那些壞孩子交朋友。老二上高中的時候,有壹次我在他房間的枕頭底下發現了幾把斧子,知道他和學校的壹些流氓走得很近。那天,他們壹群人躲在第二個房間裏。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拿著掃帚沖進去罵他,趕走了他的朋友。我哭著跟他說我們不容易,希望他能生氣。老二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從此封閉了自己的內心,開始努力學習,這也是他今天如此有出息的原因。相比老大,老二的心更接近我。他話不多,但我知道他還是愛這個媽媽的。
老三和女兒從小被父母疼愛,感受到了哥哥們的關愛。他們在幸福中出生和長大,他們的父親是壹個誠實的人。所以兩個孩子天真,溫柔老實,不諳世事,壹心撲在學業上。我的第三個孩子和我的女兒從小和我很親近。小時候會撲在我懷裏撒嬌。就算長大結婚了,回到家還是會抱抱我,在我臉上來個大大的吻。
我媽和我三女兒以及她母女之間的正常行為,對於老大和老二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也許他們看在眼裏,心裏無數次想撲進我的懷裏,但童年的陰影揮之不去。他們只能住在套套裏。
大哥,老二,三女兒,他們是我最親愛的孩子。我的手心沾滿了肉,無論埋在哪裏,都會讓另壹雙兒女傷心。現在我埋在大哥和二哥的墳裏,我不會怪他們,雖然我不願意。第三個孩子和女兒在我活著的時候得到了所有的愛。讓我冰冷的身體滿足老大的願望。
“第三,妳不會呆兩天。小時候更多的是在叔叔身邊。等妳長大了,我叔叔就看不見妳了。”
“別住了,叔叔,單位那邊壹直在催,妳不回去就失業了。叔叔,妳要照顧好自己。”
“兄弟姐妹們,妳們的媽媽最愛我。小時候她帶著我到處走,有什麽好吃的總給我留壹份……”
說著三叔已經老淚縱橫,老三緊緊地握著弟弟的手。
“三兒子,妳答應過我叔叔,如果他要走了,妳必須回來送他最後壹程。”
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我們去老板的房間和第二個房間。
知道老三後天就要走了,他兩兄弟商量著怎麽探探老三的口風,縣裏的老房子老三是什麽意思。
他們壹起來到老三家,三叔已經回去了,只留下老三和肖梅。
“第三,我媽已經下葬了,妳回來這麽多天。單位那邊壓得很緊,該回去工作了。三兒,妳也知道,我媽花了好多錢看病,那棟老房子……”
“老房子是我媽的,大哥二哥是妳們家的,找個買家賣了,補貼我媽醫藥費……”
小妹看了壹眼老三,又看了看老大和老二。
聽完老三的話,老大和老二都倒在了地上。
“我和妳大哥討論過了。妳將在後天離開。明天早上,大家來我這裏,叫上我的老舅舅,壹起把賬理清楚。我們還可以壹起做其他事情。”
第二天,大家聚集在勞爾縣的家中。
二媳婦先把我喪事的賬單和禮金給了大家。總花費不到20萬,禮金還給對方。
喪葬費的費用由大哥和老二出,壹小部分由老三出,壹萬由妹妹出。
第三個說要像老大第二個,第二個說妳在外面不容易,就照妳剛才說的做。
第三個心想,其實妳不用為大哥二哥感到愧疚。不管我們的母親葬在哪裏,她的母親都是壹樣的,三兄弟的開銷應該也是壹樣的。但是大哥和二哥堅持要那樣,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大哥二哥頭大,他們和小妹頭小。感覺像是大哥二哥代表李家出錢買斷媽媽的所有權?
然後二媳婦報了我看病的醫藥費,目前報了多少保險,沒報多少保險,大家交了多少錢,我也給了大家。
因為老房子還沒賣,我按照市場價能賣多少算了算總賬,最後應該能多拿個壹二十萬。
第二個建議第三個拿走多余的錢,第三個決定如何使用。
老二說,我們媽媽走的時候,壹直希望再給老三壹個,不想讓老三的爸爸壹個人埋在那裏。
這真的是我的主意。我知道我是壹個打不過老大的將死之人,老三和女兒也改變不了什麽。但是老三和他女兒的爸爸不可能單獨在壹起。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老二,老二答應,如果老三同意,他會幫忙給他爸爸找壹個合適的。
老三壹聽,當場表示很難接受父親和壹個不是母親的陌生人合葬。
第二個說達不到第三個,第三個還年輕。也許他長大後會改變主意。
在他叔叔的見證下,我的壹切事情都井井有條。
“小妹妹,三哥明天就要走了,我爸媽也不在了。最讓我擔心的是妳。”
“三哥放心,我都這麽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如果妳在外面,經常打電話回來。”
“嗯,有什麽困難給我打電話,或者去找二哥。”
……
第三個堅持沒人送他,壹個背包,壹個行李箱,走到公交車站。
老三高中開始在外讀書,畢業後在外工作。我記不清有多少次看著他拖著箱子,背著背包,走出大門,消失在巷子裏。每次他走的時候,我只是送他到醫院門口。我看不見他,就轉身回屋坐在那裏哭。
這壹次,我跟著他到了汽車站。我看著他上了車,坐在最後壹排的角落,看著窗外。
“父母不在,家鄉成了家鄉!”
第三個孩子靠在椅背上,用帽檐遮住了臉。他的身體在顫抖。
汽車啟動了,越來越小...
第三,我們這輩子的母子關系就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