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趁著母親王夫人午睡,壹再騷擾調戲,終於誘導金釧兒說錯話,被王夫人起來就打了壹巴掌,罵她“好好的爺們兒,都叫妳教壞了”。
天地良心,王夫人如此顛倒黑白虧不虧心?明明是她兒子不斷引誘丫頭,她卻反過來壹口咬定是丫頭教壞了她兒子。這就是“私心”的惡因。
王夫人顛倒是非,壹味袒護賈寶玉。終有壹天會為之付出代價。所謂因果報應誠不我欺。
金釧兒有問題不假,到底是賈寶玉有錯在先。金釧兒的問題並不止她壹人。那彩雲也與賈環不幹不凈。王夫人就不反省壹下為什麽她的丫頭都不得體?更不反省為何丫頭勾引賈環她就視如不見,被賈寶玉引誘說錯話就暴跳如雷?
金釧兒終究是犧牲品,王夫人暴怒之下叫玉釧兒喊了她們母親來,將金釧兒攆了回去。
金釧兒想不到“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而她壹回家,勢必流言四起。還記得薛寶釵為什麽對賈寶玉說她像“楊貴妃”而大怒麽?只因“流言”中傷,不是女兒承受得起的。等待金釧兒的只有絕路。
不提金釧兒,此時闖禍的賈寶玉早都壹溜煙地跑回大觀園。金釧兒如何他想不到,也沒勇氣和能力承擔。此時他也沒了剛才說“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討”得恣情縱意。真是其情可恕,其意可鄙!
賈寶玉倒黴的壹天,在調戲金釧兒時達到高峰。但就像拋物線壹樣,他的“黴運”還沒有終結。回到大觀園後,還有兩件事等著他。
第壹件事,他急匆匆地回到園子裏,剛到薔薇架下,就聽到壹陣哽咽之聲,有人在裏邊啼哭。
賈寶玉透過花樹的縫隙,看到有人蹲在地上挖土。他第壹反應就是此人在效仿黛玉“葬花”!
前幾日他在花冢聽聞林黛玉哭訴《葬花吟》,也是這般如訴如泣。但真要有人學習黛玉葬花不免東施效顰,貽笑大方,“不但不為新特,且更可厭了”。這就像王熙鳳討厭別人也叫“玉”壹樣,畫虎不成反類犬。
賈寶玉此時又將金釧兒的事忘了,可見其人“無心”。他本想提醒那人別學林黛玉鬧笑話,細看卻發現裏邊的不是丫頭,反而是十二個小戲子中的壹個。
賈寶玉“不認識”齡官頗有些搞笑。“椿齡畫薔癡及局外”,是說齡官在薔薇架下,對賈薔的感情不知如何紓解,不斷在地上寫“薔”字以宣泄心中難處。
齡官是賈元春最喜歡的小戲子,是梨香院十二官中佼佼者,如此人物,長得還頗有林黛玉幾分模樣,要說賈寶玉偏不認識她,妳說可能麽?
而且,齡官出場正好接上了金釧兒之事,金釧兒又是接了薛寶釵之怒。後面還有賈寶玉怒踢襲人……這壹連串的描寫,看似紛紛雜雜,實則還是沒有脫離了賈寶玉對金玉良姻的排斥。
襲人、齡官、金釧兒三人,其實都是薛寶釵的“影”。賈寶玉這壹天,就是被“金玉”困獸之鬥的壹天。
閑言少敘,齡官之所以代表薛寶釵。在元春省親那壹回我們就提到。賈薔讓齡官表演《遊園》《驚夢》被她拒絕,非要表演《相約》《相罵》。
《遊園》《驚夢》出自《牡丹亭》是林黛玉象征。
《相約》《相罵》出自《釵釧記》是薛寶釵象征。
賈元春喜歡齡官,不喜歡芳官等人,代表她對金玉良姻的支持。而賈寶玉偏偏對齡官“不認識”,代表他對金玉良姻的排斥。
齡官畫薔被賈寶玉認為“東施效顰”,何嘗不是薛家本色?林黛玉有病,薛寶釵就有病;林黛玉有和尚度化,薛寶釵就有和尚給冷香丸;林黛玉作詩,薛家就有香菱學她……
金玉良姻背後有很多“效顰”的影子,是對林黛玉照方抓藥。賈寶玉給林黛玉取名“顰顰”,不是無的放矢。他“不認識”齡官,代表他對薛寶釵的拒絕態度。
不過,齡官畫薔這件事,還要從另壹方面去看。賈薔無疑代表賈寶玉,齡官代表薛寶釵。但是,齡官偏偏長得又像林黛玉,後文生病吐血的病態,又有黛玉的影子。齡官如秦可卿壹樣“兼美”,又像寶釵又像黛玉,註定她與賈薔的“情”,伏筆寶黛釵三人。
這裏賈寶玉看著齡官畫了上千個“薔”字,突然醒悟齡官深意讓他如癡如醉。 兩個眼睛珠兒只管隨著簪子動,心裏卻想:“這女孩子壹定有什麽話說不出來的大心事,才這樣個形景。外面既是這個形景,心裏不知怎麽熬煎。看他的模樣兒這般單薄,心裏那裏還擱得住熬煎。可恨我不能替妳分些過來。”
他這邊還替人擔心,那邊卻突然“天有不測風雲”,壹場大雨傾盆而下,澆醒夢中人,所謂墻裏墻外都是“白日做夢”。
男女之情是那個時代不能碰觸的禁忌。壹場大雨讓他們“片刻”清醒。人雖容易醒,情卻難斷。要不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呢。
能忘情者,非情!
賈寶玉壹見下雨了,還去提醒齡官躲雨,不想自己早已經澆透了。這壹幕想想也讓人啼笑皆非。“忘情”賈寶玉無處不在。
賈寶玉被大雨淋濕,狂奔到怡紅院門口。平時他們的門都是關著的,此時他要叫門才行。
問題是誰也想不到他能這時候獨自冒雨回來。正好趕上梨香院的小戲子寶官玉官等都在院子裏和丫頭們嬉笑,誰也沒在意他的叫門聲,只當是無關緊要的人。
這裏又有兩點要註意。壹,怡紅院的丫頭確實該管教,除了賈寶玉,她們誰也不怕。之前晴雯就把林黛玉堵在門外。黛玉也說他們該管教。這裏是前後呼應的情節。
二,寶官、玉官這次出場後就不見。後文賈家放出小戲子,二人都“遠走高飛”了。
寶官、玉官在這裏出現,無疑還是“寶黛釵”三人的“影”,他們消失不見,算是寶黛釵三人另壹個結局。作者通過間色法,不斷修補的糾纏和結局。
閑言少敘,襲人周全,聽見有人叫門忙過去趴門縫壹看竟然是賈寶玉。不禁笑了起來,急忙給開門。
賈寶玉此時壹整天的怨氣積蓄在心中,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清是襲人,擡起壹腳就將襲人踹翻在地。
賈寶玉含怒而發踹中襲人。為什麽是襲人?“襲為釵副”也。賈寶玉壹段時間的“倒黴”,都因“金玉良姻”而起,如果薛家能踢他早去“踢”了。
但同時,襲人又不止是薛寶釵的“影”。襲人與林黛玉同日生日,又是草木人,就和齡官壹樣,還有林黛玉的“影”。
襲人被賈寶玉踢中,也代表賈寶玉陷入“釵黛”二人之間左右為難的苦惱發泄。
至此,賈寶玉這壹天,從林黛玉、薛寶釵開始,分別經歷了金釧兒、齡官、寶官、玉官還有襲人,曹雪芹在提示讀書人要註意,寶黛釵三人的故事要從這幾個女兒身上尋找答案。賈寶玉加之於這幾人的“情緒”,都是他與釵黛二人關系的隱筆。
那麽,襲人被賈寶玉踢了壹腳,結果又如何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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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箋雅侃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