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出師表
諸葛亮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誌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誌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宮中府中,俱為壹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祎、董允等,此皆良實,誌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得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之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也。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亮死節之臣也,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咨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壹年矣。
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付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祎、允等之任也。
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德之言,則責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
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1)先帝:指劉備。因劉備此時已死,故稱先帝。未半:此指沒完成帝業。
(2)中道:猶言半路。崩殂(cú):死。古代帝王死亡叫“崩”,也叫“殂”。
(3)益州疲弊:指蜀漢力量衰微,處境艱難。益州,今四川省壹帶,這裏指蜀漢政權。疲弊,困乏無力。
(4)誠:的確。秋:時候。
(5)侍衛之臣:服侍、保衛皇帝的臣下。
(6)忘身:不顧自身危難。
(7)蓋:連詞,表推斷原因。殊遇:優異的待遇。殊,不壹般,特異。
(8)開張聖聽:擴大主上的聽聞。意思是要後主廣泛聽取別人的意見。開張,擴大,與下文“塞”相對。
(9)光:發揚發大。遺德:留下的美德。
(10)恢弘:發揚擴大。恢,大。弘,大。
(11)妄自菲薄:隨意看輕自己。妄,隨意。菲薄,微薄,輕視。
(12)引喻失義:講話不當。引喻,稱引、比喻。失義,失當,違背大義。
(13)宮:指皇宮。府:指丞相府。
(14)陟(zhì):提升。罰:懲罰。臧:表揚。否:批評。
(15)異同:不同。
(16)作奸犯科:幹不正當的事違犯法令。作奸,幹壞事。科,科條,法令。
(17)宣付有司論其刑賞:應交給主管官吏,判定他們受罰或受獎。有司,官吏,此指主管刑賞的官吏。論,判定。
(18)昭:顯示。平明:人平,不昏庸。理:治。
(19)偏私:偏袒私情。
(20)內外:指宮廷內外。異法:行不同的法度。這幾句話,據《三國誌·蜀誌·董允傳》可能是指劉禪偏袒宦官黃皓講的。
(21)侍中、侍郎:官名,皇帝的親臣。郭攸之:南陽人,當時任劉禪的侍中。費祎(yī):字文偉,江夏人,劉備時任太子舍人,劉禪繼位後,任費門侍郎,後升為侍中。董允:字休昭,南郡枝江人,劉備時為太子舍人,劉禪繼位,升任黃門侍郎,諸葛亮出師時又提升為侍中。
(22)誌慮:誌趣、思想。忠純:忠誠純潔。
(23)簡:挑選。拔:提升。遺:留給。
(24)悉:全部。咨(zī)之:征求郭攸之等人的意見。咨,詢問,征求意見。之,指郭攸之等人。
(25)裨(bì):補。闕漏:同“缺漏”,缺點和疏漏。
(26)廣益:增益。
(27)向寵:三國襄陽宜城人,劉備時任牙門將,劉禪繼位,被封為都亭侯,後任中部督。
(28)性行淑均:性格品德善良平正。淑,善良。均,公正。
(29)曉暢:明達,通曉。
(30)試用於昔日:據《三國誌·蜀誌·向朗傳》記載,章武二年(公元222年)劉備在秭歸壹帶被東吳軍隊擊敗,而向寵的部隊損失卻甚少,“試用於昔日”指當此。
(31)督:指中部督。
(32)營:軍營、軍隊。
(33)行(háng)陳:指部隊。陳,“陣”的古字。
(34)優劣得所:能力好壞各得其所,即用人得當。
(35)先漢:前漢,即西漢。
(36)後漢:東漢。傾頹:傾覆,滅亡。
(37)桓、靈:指桓帝劉誌、靈帝劉宏。這兩個東漢末年的皇帝政治腐敗,使劉漢王朝傾覆。
(38)侍中:指郭攸之、費祎、董允等人。尚書:這裏指陳震,南陽人,公元二二五年(建興3年)任尚書,後升為尚書令。長史:這裏指張裔,成都人,劉備時曾任巴湘鄉人,當時任參軍。諸葛亮出駐漢中,留下蔣琬、張裔統管丞相府事,後又暗中上奏給劉禪:“臣若不幸,後事宜以付琬”。
(39)死節:為國而死的氣節。
(40)隆:興盛。計日:計算著天數,指時日不遠。
(41)布衣:平民。
(42)躬耕:親自耕種。南陽:指隆中,在湖北省襄陽城西。當時隆中屬南陽郡管轄。
(43)聞:有名望,聞名。達:通達,此指官運通達。諸侯:這裏指當時割據壹方的軍閥。
(44)卑鄙:地位、身分卑下,見識鄙野。卑,身分低下。鄙,鄙野,粗野。
(45)猥(wěi):屈辱。枉屈:枉駕屈就。諸葛亮認為劉備三顧茅廬去請他,對劉備來說是屈辱,自己不該受到劉備親自登門拜請的待遇。這是壹種客氣的說法。
(46)三顧臣於草廬之中:“三顧”即指此事。顧,看,看望。
(47)許:答應,許允。驅馳:指奔走效力。
(48)後值傾覆:以後遇到危難。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劉備在當陽長阪坡被曹操打敗,退至夏口,派諸葛亮去聯結孫權,***同抵抗曹操。本句,連同下句即指此事。
(49)爾來:從那時以來。即從劉備三顧茅廬到諸葛亮出師北伐以來。
(50)大事:指章武三年(公元223年)劉備臨終前囑托諸葛亮輔佐劉禪,復興漢室,統壹中國的大事。
(51)夙夜:日日夜夜。夙,清晨。
(52)五月渡瀘:建興元年(公元223年)雲南少數民族的上層統治者發動叛亂,建興三年(公元225年)諸葛亮率師南征,五月渡瀘水,秋天平定了這次叛亂,下句“南方已定”即指此。瀘,瀘水,即金沙江。
(53)不毛:不長草木,此指不長草木的荒涼地區。
(54)獎率:激勵率領。三軍:古代諸侯國的軍隊分上、中、下三軍,三軍即全軍。
(55)庶:希望。竭:盡。駑鈍:比喻自己的低劣的才能。駑,劣馬,指才能低劣。鈍,刀刃不鋒利,指頭腦不靈活,做事遲鈍。
(56)攘(ràng)除:排除,鏟除。奸兇:此指曹魏政權。
(57)舊都:指東漢都城洛陽或西漢都城長安。
(58)斟酌:權衡。
(59)托臣以討賊復之效:把討伐曹魏復興漢室的任務交給我。托,委托,交給。效,效命的任務。
(60)慢:怠慢,懈惰。
(61)彰:表明。咎:罪過。
(62)諮諏(zōu)善道:征求好的建議。諏,征詢。
(63)察納:考察采納。雅言:正確意見。
(64)深追;深切地追念。遺詔:皇帝在臨終時所發的詔令。劉備臨死時曾對劉禪說:“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65)臨表涕零:面對著《表》落淚。涕零,落淚。
出師表(譯文)
先帝開創的事業沒有完成壹半,卻中途去世了。現在天下分裂成三個國家。蜀漢民力困乏,這實在是危急存亡的時候啊。然而朝中官員在首都毫不懈怠,忠誠有誌的將士在外面舍生忘死,是因為追念先帝對他們的特殊厚待,想要在陛下身上報恩啊。實在應該廣泛地聽取意見,發揚先帝遺留下來的美德,振奮有抱負的人們的誌氣,不應該隨便看輕自己,說壹些不恰當的話,以致堵塞人們忠言勸諫的道路啊!
皇宮中和丞相府中的人,都是國家的官員;升降官吏,評論人物,不應該因在宮中或在府中而異。如果有作奸邪事情、犯科條法令,或做了好事對國家有貢獻的,都應該交給主管的官員判定他們受罰或者受賞,來顯示陛下公正嚴明的治理,而不應當有偏袒和私心,使朝廷內外刑賞的法令不同。
侍中侍郎敦攸之、費祎、董允等人,這些都是善良誠實的人,他們的誌向和思慮都忠誠純正,所以先帝把他們選拔出來留給陛下。我以為宮廷中的事情,無論大小,都拿來跟他們商量,然後實行,就壹定能夠補救缺點,防止疏漏,得到更多的成效。
將軍向寵,性格品行善良平正,通曉軍事,過去任用他的時候,先帝稱贊他能幹,所以大家商議推舉他做中部督。我認為軍營中的事情,都拿來和他商量,就壹定能夠使軍中團結和睦,才能高的和才能低的都得到合理安排。
親近賢臣,疏遠小人,這是先漢興旺發達的原因;親近小人,疏遠賢臣,這是後漢傾覆衰敗的原因。先帝在世時,每次和我談論這些事情,沒有不對桓、靈二帝的昏庸感到痛心遺憾的。 侍中、尚書、長史、參軍,這些人都是忠貞優秀、以死報國的大臣,希望陛下親近他們,信任他們,這樣漢朝的興隆便為時不遠了。
我本來是個平民,在南陽親自種地,只希望在亂世裏茍且保全性命,並不想在諸侯中做官揚名。先帝不嫌我身份低微,見識淺陋,不惜降低身份,委屈自己,三次到草廬來探望我,向我詢問當代的大事,我因此有所感而情緒激動,就答應為先帝奔走效勞。後來遇到挫折,在軍事上失敗的時候接受重任,在危難緊迫的關頭奉命出使,從那時到現在二十壹年了。
先帝知道我辦事謹慎,所以臨終的時候,把國家大事托付給我。我接受命令以來,早晚憂慮嘆息,唯恐托付給我的大事做得沒有成效,而有損於先帝的明察,所以五月渡過瀘水,深入到不長莊稼的荒涼地方。現在南方的叛亂已經平定,武器裝備已經充足,應該勉勵三軍,率領他們北上平定中原。我希望能夠奉獻平庸的才能,去鏟除那些奸邪兇惡的敵人,振興漢朝,遷回舊都洛陽。這是我報答先帝、忠於陛下的職責。至於考慮朝中政事是否可行,毫無保留地向陛下提出忠誠的勸諫,那是郭攸之、費祎、董允等人的責任了。
希望陛下把討伐曹魏興復漢室的任務交付給我,如果不能實現,就治我的罪,來告慰先帝在天之靈。如果沒有發揚聖德的忠言,就應當責罰郭攸之、費祎、董允等人的怠慢失職,指明他們的過失;陛下也應該自行謀劃,征詢治國的良策,認識、采納正確的言論,深切追念先帝的遺命。我接受您的恩澤,心中非常激動。
現在我就要遠離陛下了,面對這份奏表,禁不住流下淚水,也不知說了些什麽。
(後)出師表
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托臣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並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偏安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
高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涉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策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壹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群疑滿腹,眾難塞胸;今歲不戰,明年不征,使孫策坐大,遂並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仿怫孫、吳,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逼於黎陽,幾敗北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壹時耳;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任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弩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合、鄧銅等,及驅長屯將七十余人,突將無前,叢叟、青羌,散騎武騎壹千余人,此皆數十年之內,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壹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今圖之,欲以壹州之地,與賊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
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吳、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吳更違盟,關羽毀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後)出師表譯文:
先帝考慮到蜀漢和曹賊是不能同時存在的,復興王業不能偏安壹方,所以他才把征討曹賊的大事托付給我。憑著先帝的英明來衡量我的才幹,本來他是知道我去征討曹賊,我的才能是很差的,而敵人是強大的。但是不征伐曹賊,他所創建的王業也會丟掉,坐著等待滅亡,哪裏比得上去討伐敵人呢?因此先帝毫不遲疑地把討伐曹賊的事業托付給我。
我接受遺命以後,每天睡不安穩,吃飯不香。想到為了征伐北方的敵人,應該先去南方平定各郡,所以我五月領兵渡過瀘水,深入到連草木五谷都不生長的地區作戰,兩天才吃得下壹天的飯。不是我自己不愛惜自己,只不過是想到蜀漢的王業決不能夠偏安在蜀都,所以我冒著艱難危險來奉行先帝的遺意。可是有些發議論的人卻說這樣作不是上策。如今曹賊剛剛在西方顯得疲困,又竭力在東方和孫吳作戰,兵法上說要趁敵軍疲勞的時候向他進攻,現在正是進兵的時候。我恭敬地把壹些情況向陛下陳述如下:
高帝象日月壹樣英明,謀臣們智謀淵博深遠,卻是經歷過艱險,受過創傷,遭遇危難以後才得到安全,現在陛下未韶趕得上高帝,謀臣不如張良、陳平,卻想采用長期相持的策略來取得勝利,安然平定天下,這是我不理解的第壹點。
劉繇、王朗,各自占據州郡,在談論如何才能安全、提出種種計謀時,動不動就引用聖賢的話,滿腹都是疑問,胸中塞滿了難題,今年不戰,明年又不出征,使得孫策安然強大起來,於是吞並了江東。這是我不理解的第二點。
曹操的智慧計謀,遠遠地超過壹般人,他用起兵來就好像孫臏、吳起壹樣,可是他卻曾在南陽受困,在烏巢處於險境,在祁連山上遭到危險,在黎陽被逼,幾乎在北山失敗,差壹點死在潼關,後來才在表面上穩定了壹段時間。何況我的才力很弱,卻打算不經歷危險來安定天下。這是我不理解的第三點。
曹操五次攻打昌霸沒有獲勝,四次渡過巢湖沒有獲得成功,任用李服,可是李服卻圖謀殺死他,委任夏侯淵,可是夏侯淵卻戰敗身亡。先帝常常稱贊曹操是個有才能的人,他還有這些失誤的地方,何況我才能平庸低下,哪裏就壹定能獲勝呢?這是我不理解的第四點。
自從我到漢中,其間不過壹年罷了,可是卻失去了趙雲、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邰、鄧銅等人,以及部曲中的首領、屯兵中的將官***七十多人,沖鋒無前的將領,賨、羌民族將士以及散騎、武騎各路騎兵壹千多人,這都是幾十年來從四處聚合起來的精銳力量,不是壹州所能具有的。如果再過幾年,那就要損失全軍的三分之二,那時拿什麽兵力去消滅敵人呢?這是我不理解的第五點。
現在百姓窮困、兵士疲憊,可是戰爭不能停止。戰爭不能停止,那軍隊駐紮下來和去攻打敵人,所付出的辛勞和費用正好是相等的。既是這樣,不趁現在考慮攻取北方,卻想用壹州之地,去和曹賊長期相持。這是我不理解的第六點。
天下的事情是很難評論斷定的。從前先帝在楚地打了敗仗,在這時,曹操拍手稱快,認為天下已被他平定了。以後先帝東邊聯合吳越,西邊攻取巴蜀,發兵向北征討,夏侯淵就被殺掉了,這是曹操未曾想到的,而復興漢朝的大業將要成功了。後來東吳改變態度,違背了盟約,關羽兵敗被殺,先帝又在秭歸失誤,曹丕稱帝,所有的事情都象這樣,很難預料。我小心謹慎地為國獻出我的壹切力量,直到死為止。至於事業是成功是失敗,進行得順利還是不順利,那就不是我的智慧所能夠預見的了。
關於嶽飛書寫《出師表》事由
南宋紹興八年(1138年)八月,攻打金兵的嶽飛路過南陽,謁武侯祠,嶽飛在“跋”中寫道:“紹興戊午秋八月望前,過南陽,謁武侯祠,遇雨,遂宿於祠內。更深秉燭,細觀壁間昔賢所贊先生文祠、詩賦及祠前石刻二表,不覺淚下如雨。是夜,竟不成眠,坐以待旦。道士獻茶畢,出紙索字,揮涕走筆,不計工拙,稍舒胸中抑郁耳。嶽飛並識。”
除了南陽武侯祠,全國各地武侯祠和嶽飛紀念館都有《出師表》石刻。 成都武侯祠進二門,長廊壁上,嵌有嶽代寫的前後 《出師表》石刻。石碑***37塊,每塊高63厘米,寬58厘米,刻工精良。
世傳諸葛亮後出師表辨證
陶元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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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誌蜀誌諸葛亮傳註曰:“漢晉春秋曰:‘……亮聞孫權破曹休,魏兵東下,關中虛弱,十壹月,上言曰……於是有散關之役’,此表亮集所無,出張儼默記”。案三國誌註引漢晉春秋所載亮表,即世人傳誦之後出師表也。此表既為亮集所無,復不見於亮傳,其真偽遂為學者聚訟之點,茲分述各家之說於次:
何焯曰:“按趙雲以建興七年卒,散關之役乃在六年,後人或據此疑此表為偽,(表雲:“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非也。以元遜(諸葛恪)傳觀之自明。第此表乃劇論時勢之盡,非若發漢中時所陳,得以激勵士眾,不妨宣泄於外。失之蜀而傳之吳,或伯松(諸葛喬)寫留箱篋,元遜鉤致之於身後耳。集不載者,益明武侯之慎,非由陳氏(陳壽)之疏。若趙雲傳“七年”字,當為“六年”,雲本信臣宿將,箕谷失利,適由兵弱,既貶雜號將軍以明法,散關之役,使其尚在,必別統萬眾使復所負,而不聞再出,其必歿於是冬之前矣”。(義門讀書記)此信茲表真為亮作者也。殿本考證即據何氏之說。
錢大昭曰:“按劉繇為豫章太守在興平中,王朗為會稽太守在建安初,孫討逆(策為討逆將軍)卒於建安五年,據魏春秋此疏上於孫權破曹休之時,蓋建興五年也,(原註:‘蜀建興五年即魏太和元年’)。相隔二三十年,不必贅及。(表雲:“劉繇王朗,各據州郡,……”又雲,“使孫策坐大,遂並江東。”)且雲‘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魏誌亦無此人。竊疑此表後人偽撰,習鑿齒(漢晉春秋著者)未之深考而載之耳。承祚(陳壽)不采此文,極有卓見”(三國誌辨疑卷二)。
林國贊曰:“又註(蜀註諸葛亮傳註)引漢晉春秋載後出師表頗不可解。據“五攻昌霸不下”,案昌霸反東海惟壹見先主傳,陳誌(指三國誌)初無五攻事。又據雲自到漢中喪趙雲等,又雲於是有散關之役,然則此表作於建興五年,據雲傳雲卒於七年,則此謬矣。是年冬春兩出師,前此後此,均未有謂討賊為非計者也,而此表聒強不舍,輒刺刺於未解者六,亦深可疑。陳承祚以蜀人而編亮集,亮文當無所遺,故本傳於其集若幹篇若幹字皆著明。裴氏(裴松之)謂此表出張儼默記,亮集所無,張儼乃吳人,反記敵國文,宜未可信”(三國誌裴註述卷壹)。
李寶淦曰:“諸葛亮後出師表,傳既不見,集亦不載,僅見於裴註(指三國誌註)中。案承祚於亮最為心折,且如周魴七箋胡綜三文之類,無不全錄,既取前表,豈獨遺此?必出後人偽托,非亮文也”(三國誌平義卷二)
錢大昭林國贊李寶淦等皆不信茲表真為亮作者也。外此如袁枚亦雲此非孔明作也,枚之言徒涉空談,有同策論,茲所不取。余公平衡眾說略附己見於次:
何氏之說,要點凡四:⑴以諸葛恪傳觀之,足明此表之真。⑵此表乃劇論時勢之盡,不便宣泄於外,故陳壽編亮集未見此表。⑶此表之流傳於吳,或雲諸葛喬寫存,諸葛恪鉤致之。⑷趙雲當卒於建興六年冬之前。以上四點,除第壹點留待後論外,其餘三點均頗難成立。就第二點言之。此表果為亮作,亮家當有底稿,縱系密表不便宣泄,蜀亡之後,自當流傳於外,何以陳壽未見此表?是何說此點難成立。就第三點言之。蜀誌諸葛亮傳謂諸葛喬‘年二十五,建興元年卒’。建興元年‘元’字,自系傳寫之誤。蓋建興五年亮至漢中,喬尚隨行,其沒自在此後。且喬兄恪死於公元二五三年,年五十壹(吳錄),推知恪生於公元二○三年,喬若沒於建興元年(公元二二三),則應生於公元壹九九年,斷無此理。何焯雲:“詳‘元’字當作‘六’。”其說頗當。蓋“元”字與“六”字形近,而喬較恪小壹歲亦在情理之中。諸葛喬既有歿於建興六年之可能,而散關之役即在是年,則亮縱有此表,喬究及見否殊為疑問,更無論寫存其文與否也。是何說此點亦頗難成立。就第四點言之,吾人不能因趙雲未參與散關之役,遽信表文,謂雲已歿於斯役之前,而疑雲本傳有誤,蓋建興六年冬雲當已病困不能從征,故次年即歿也。何說此點亦屬難以成立。
錢氏謂劉繇為豫章太守,又謂據魏春秋雲雲,又謂孫權破曹休在建興五年,均屬錯誤。劉繇但為揚州刺史,未嘗為豫章太守,孫權之破曹休實在建興六年,又所謂魏春秋實無此書名,據吾人所知,惟有孫盛之魏氏春秋,而錢氏所據,實即漢晉春秋,並非魏氏春秋也。此皆錢說之小誤,惟尚無礙於論旨。
錢說要點有四:⑴劉繇王朗之事,距建興六年不過二三十年,(實有三十餘年)不必贅及。⑵魏誌並無李服其人。⑶此表疑為後人偽撰,習氏漫載之耳。⑷陳壽不采此文,極有卓見。案錢說第壹點理由頗為薄弱,桓靈二帝之事,距建興五年亦不過數十年耳,而陳誌載亮建興五年所上表,(即俗稱前出師表者,此表學者公認真為亮作。)故有“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等語。胡三省通鑒註曰:“李服蓋王服也,與董承謀殺操,被誅”。王服即王子服,見蜀誌先主傳及註引獻帝起居註。胡氏謂李服蓋即王服雖不過揣測之辭,錢氏未引胡說,是錢氏之疏也。錢說壹二兩點,殊不足令人疑此表為後人偽撰。至錢雲陳壽不采此表極有卓見,是謂陳氏曾見此表,陳氏究見此表否,實為疑問,茲待後論。
林氏謂散關之役在建興五年,亦屬錯誤,散關之役,實在建興六年,惟此乃小誤,於其論旨並無妨礙。林說要點有四:⑴昌霸反東海,惟壹見先主傳,陳誌初無五攻事。案胡三省通鑒註曰:“昌霸,昌浠也”。胡氏謂昌霸即昌浠,良確。蜀誌先主傳敘昌霸反為先主,在曹操擊破先主前。魏誌武帝紀敘昌浠叛為劉備,則在備敗後。此非二事,浠叛為備實在備敗前,而操攻浠則在備敗後,魏誌為敘述便利故列浠叛為備事於操破備後耳。魏誌張遼傳曰:“袁紹破,別遣遼定魯國諸縣,與夏侯淵圍昌浠於東海”。尤足證昌霸與昌浠確為壹人也。考陳誌所記,曹操凡三攻浠。劉備既敗,袁紹未破,操攻破昌浠,此第壹次也。袁紹既破,操遣張遼夏侯淵圍浠於東海,數月,浠降,此第二次也。冀州平,昌浠復叛,操遣於禁攻之,未克,復遣於禁與淵並力,浠詣禁降,禁遂斬浠,此第三次也。(參看魏誌武帝紀又夏侯淵傳又張遼傳又於禁傳林說此點實未經詳考,惟茲表所謂五攻不下,究與事實不符,蓋昌浠(即昌霸)終於授首,而操攻昌浠實僅三次也。⑵此表謂趙雲已歿,實謬。案林說此點確具理由,惟前人已有此說,故何氏加以辯正,並非林氏創見。⑶是時未有謂討賊為非計者。案林說此點頗當。蜀誌李嚴傳載亮表有雲:“自先帝崩後,平(即嚴)所在治家,尚為小惠,安身求名,無憂國之事。臣當北出,欲得平兵以鎮漢中,平窮難縱橫,無有來意,而求以五郡為巴州刺史”。李嚴不過欲專斷壹方,故不肯至漢中為亮所制,未嘗反對亮北伐也。果如世傳後出師表(從俗稱)所雲“議者謂為非計”,則反對亮北伐之辭,陳誌應有記載,如張翼反對姜維北伐,其事其辭均見翼本傳,今陳誌既未載有反對亮北伐者之辭,(廖立特空為大言耳,非反對亮北伐也)亦未記有反對亮北伐之事,可知世傳後出師表所雲有類無的放矢也。⑷陳壽編亮集,亮文當無所遺,張儼反記敵國文,宜未可信。案林說此點亦當。陳壽果見茲表,縱不信為亮作,亦當別加按語載入亮傳或亮集,如吳誌陸凱傳之例,不當棄而不錄。故錢大昭“承祚不過采此文”之語,頗覺未愜,蓋亮集及亮傳均無此表,知陳氏當未及見也。
李說與林說第四點大致相同,茲不具論。
本人對此表之內容亦認為頗多可疑之點,茲述本人所見及者於次:⑴前出師表(從俗稱)已有“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二語,今此表復雲“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武侯何自好表白如此?此可疑點壹。(2)前出師表但雲深入不毛而已,此表更雲“並日而食”,亦屬可疑。⑶前出師表雲:“將軍向寵,性情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此表雲:“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仿佛孫吳。…… 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疑此為後人故襲前表語氣以飾其偽。⑷此表橫插入“劉繇王朗各據州郡”以下壹段韻語,頗覺不倫。此可疑點之四。⑸前出師表謂後主“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今此表以劉繇王朗為喻,案劉繇名為刺史,所據不過壹二郡,王朗則壹太守耳,以繇為喻,真所謂引喻失義矣。此可疑之點五。⑹前出師表雲:“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故街亭敗後,亮即上書自貶,今此表博引曹操之事以自解,頗近護前。此可疑之點六。⑺此表雲:“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邰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人,……”案上述諸人,除趙雲外,皆不見於陳誌。陽群等若非重要將領,何必臚舉其名,若為重要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