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器都是鑄成的,不是敲擊或剜鑿成的。鑄造是把原料放在熔爐內經高溫熔化成液體,然後倒入模型中,待溫度下降後,銅液在模型中就凝成了人所要求的器物。拆除範便得到了成品。
商代晚期的鑄銅工場遺址已經在河南安陽發現(其他發現下節介紹)。對於周代以來的青銅器冶鑄已有初步了解。
壹塊重約壹七·八公斤的銅礦原料曾被發現,是不含硫的孔雀石(氧化銅),礦砂中並夾雜著赤鐵礦。熔鍋是壹種紅黃色的陶質器,發現這種熔爐的農民稱之為“將軍盔”。熔鍋可以達到裝壹二·七公斤銅液的容量。冶煉青銅需要的熱度是壹千度左右。這樣高的溫度,可能有鼓風爐的設備,燃料是木炭。
青銅器的範是陶制的,由多塊拼成,壹部分稱為外範,上面並且有花紋。外範在翻鑄時形成銅器器形的外面。壹部分是內範,在翻鑄時形成銅器器形的內面。外範和內範全部拼合在壹起時,內外之間空隙部分,留待銅液填充而形成所要制作的銅器。所以,範上的凸凹和左右與實際器物上的凸凹和左右應恰恰相反。在安陽曾發現很多陶範和為了制造陶範所用的“模”。模就是模仿實際的銅器的形狀,為制範的坯型。
直接用陶範翻鑄銅器是古代青銅器鑄造的壹般的方法。花紋和文字都是鑄出來的,不是刻的(戰國時的文字有刻成的)。但商代已有多種鑄造辦法,例如:兩次鑄法創造了銅器上的提梁或鏈條,特別是鏈殺的鑄造,是金屬熔冶技術上的重大發明。
蠟模法;在翻鑄結構較復雜或鏤空的裝飾時,範型的設計比較困難,往往內用蠟模,外加濕柔陶泥塗墁,於後自然成為範。然後加燒使蠟熔解流出,遺留之空隙為澆鑄時之銅液填充,即成型。在戰國以前是否已經使用尚難證實。
青銅器的裝飾在設計時就知道利用鑄造技術上的特點,避免鑄造技術上的種種困難。殷代銅器上往往有突出的觚棱,就是因為陶範拼合時有不能完全密合的缺點,主動加以利用而產生的。而且每壹塊陶範上的花紋各自形成壹,完整單位,以避免兩範拼合時花紋相錯,因而取得對稱或重復連續花紋的效果。青銅器上裝飾面的分割也就是由於陶範的分塊。因而裝飾和造型是密切結合的。西周以後,青銅器花紋粗獷單純,也和器壁變薄有關。戰國時代更充分利用了捺印花紋的簡便方法,產生了繁復的圖案。
古代青銅器的鑄造方法與造型及裝飾方法的密切聯系,說明中國工藝美術中藝術與技術相結合的傳統。
壹、西周初年的青銅工藝
西周初(武王、成王、康王、召王時期)的八九十年間的青銅器,在造型和裝飾上與殷代青銅器大同小異。造型的風格特點明顯類似。但銘文內容較詳,記述了當時的政治活動,不僅便於確定其時代,而且提供了歷史研究的資料。武王時期的“大豐”(或名“天亡”),成王時的“獻侯鼎”,康王時的“盂鼎”,都是有名的代表性作品。
河南洛陽及溶縣等地出土成組的(銘文中有相同的族名和人名的)銅器群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如:“康侯、沐伯”組二十壹器,“矢令”組四器(其壹出土於江蘇丹徒),“作冊大”方鼎等四器,“卿”組六器,“”組六器,“臣辰”組四十余器,都是成王及康王時為貴族們作的銅器。
西周初年的銅器中,特別以大盂鼎(康王二十三年,公元前壹○五六年作)重壹五三·五公斤,高約壹米,是古代銅器中有名的重器。上有銘文二九壹字。內容是敘述康王如何賞賜他的大臣“盂”的經過。賞賜品中有“人鬲”,被歷史學者認為是古代奴隸制的證據。盂鼎的造型(鼎腹的輪廓和鼎足的樣式)都已呈現西周銅鼎的流行形式。器口花紋,是殷代的題材,但處理上已是西周的方式。從大盂鼎上明顯地看出青銅器藝術由殷代向西周、春秋時代的演變。
二、西周及春秋時代的青銅工藝
西周及春秋時代(約公元前壹二○○四七六年)的青銅器中,具有成熟的西周風格的作品最有代表性,這些銅器大半制作於西周晚期(約公元前九○○;八○○年),即***王至宣王時期。
東周春秋時代,地方性的經濟和政治中心不斷發展。戰國藝術的新風格已在逐漸醞釀中。代表著周朝文化的青銅器,西周多是王室及王臣之器,到了東周則王室王臣之器罕見,而諸侯列國之器極其盛行,反映列國在政治上走上獨立發展的趨勢。
西周及春秋時代青銅器的新變化,首先是器形類別減少,爵、觚、斝、卣、盉等酒器,鬲、方鼎等烹煮器,都已消失不見,這壹時代最常見的鼎和壺都出現了新的樣式。
鼎之形制較大者(如厲王時的大克鼎),斂口,侈腹,鼎腹的側影扁而方,鼎足上半作獸面裝飾。鼎之形制較小者(如***王時的頌鼎),鼎腹側影輪廓接近半圓形,鼎足上下粗,中間稍細,似動物之足。整個器形輪廓呈連續的柔和曲線。
有耳的壺發展的結果,代替了卣和觶,成為此後壹種主要的銅器(如***王時期的頌壺)。食器中西周時代新出現了盨(如厲王時期的克盨),和東周以後新出現的簠,都逐漸代替了。
此時代青銅器的另壹特點是產生了很多大型的銅器,如大克鼎高九三厘米,重二○壹·五公斤;虢季子白盤長壹三七·二厘米,寬八六·五厘米,高三九·五厘米,重二壹五·五公斤。往往有豐富的長篇銘文,如散氏盤(厲王時器,三五七字,)、毛公鼎(宣王時器,四九七字,最長的銅器銘文,大克鼎、頌鼎、虢季子白盤的銘文都具有史學價值和文學價值。大型銅器的鑄造,長篇的銘文,以及銅器器身的變薄,這都顯示了冶鑄技術的進步。
壹九二三年出土於河南新鄭的立鶴方壺,壺身遍布蟠曲龍紋,兩旁有鏤空的龍形雙耳,壺下伏有雙獸,壺口有雙層蓮瓣中央立壹鶴,展翅欲飛,工藝非常精湛,反映了春秋大變革時期的時代風貌。
此時期的青銅器在藝術上的特點,其造型,如前所述,輪廓線多是柔和優美的曲線,並有適當的比例關系,表現了新的創造。銅器上的裝飾花紋簡易,紋樣多竊曲紋、環帶紋和雙頭獸紋。其他尚有重環紋、垂鱗紋等。又有寫實意味的蛟龍紋。可以看出竊曲紋和雙頭獸紋都是殷及周初流行的饕餮紋和夔龍紋的變化,按圖案規律重新組織而成。此時期的花紋組織,更多利用簡單的重復所構成的二方連續。
三、戰國時代的青銅工藝及其他美術品
戰國時代,在地方經濟發達的基礎上,文化進壹步得到了發展。
古代典籍中有壹些關於戰國時代美術活動及傳說的記載,不僅可以看出古代人對於美術的了解,其中也透露壹些實際情況。《韓非子》記載有畫家用了三年時間為周君畫?(篋?),配以強烈的光線,可以看出“龍蛇、禽獸、車馬、萬物之狀備具”。顯然這是戰國時代裝飾美術中的主要題材。古代偉大的愛國主義的詩人屈原在賦《天問》之前,曾見楚先王廟及公卿詞堂壁畫中“天地山川神靈,琦瑋橘佹及古聖賢怪物行事”的充滿幻想的神話圖畫。古代著名的巧匠魯班,用腳畫自知相貌獰醜,不願人見而潛匿水中的“忖留神”的圖像。齊國畫家敬君,為齊王畫九重臺,不能回家,畫了自己妻子的像以自慰,以致妻子被齊王所奪。又如宋元君找來壹群畫師,都“受揖而立,舐筆和墨”,只有壹個人很傲慢,“解衣盤礴,裸”。而被稱許為真畫師。齊王客認為畫人所習知的狗馬,難於畫人沒有見過的鬼魅。由此可知當時繪畫藝術的發展狀況。
戰國時代美術的大量的具體材料,是過去五十年中的考古發現。例如以下各地的出土物對於美術史的研究都有重大意義:山西渾源李峪村,河北易縣、唐山,河南輝縣、汲縣,洛陽金村,山東臨淄,安徽壽縣,湖南長沙等。這些地方或發現了墓葬,或尚殘存著建築遺跡,出土物中最多的是銅器,但也有瓦當、玉器、漆器和陶器等。戰國時代的美術研究,特別得助於建國後河北唐山,河南輝縣、洛陽和湖南長沙的發掘。這些發掘提供了有地域代表性而又有藝術價值的珍貴材料,並且提供了有關古人生活和文化的可靠的知識。
戰國時代的美術品大致可以分為四類:甲、青銅工藝品(附金銀錯、鑲嵌及銅鏡),乙、雕塑性美術品,丙、繪畫性美術品,丁、其他工藝品漆器、玉器、陶器等。
青銅器有:渾源李峪出土的趙國器,河北唐山出土之燕國器,輝縣出土之魏國器、洛陽金村出上之韓國器,安徽壽縣出土之蔡國器及楚國器,以及各地出土之齊、秦各國器,其中有些是春秋末期的,其時代及地域的風格變化部有待研究。但明顯地具有***同的趨勢。銅器有相類似的新造型與相類似的裝飾主題及裝飾方法。裝飾的部分或立體化而趨向寫實風的動物雕刻,或布滿全體趨向繁復及重疊纏繞的組織。裝飾紋樣以蟠螭紋最普遍,但處理的方法有多種不同。在鑄造技術上,透雕的裝飾已可能用蠟型法澆鑄,花紋系利用簡單的壓抑法印在銅器的原模上(不是印在範型上),銅和錫的成分也有新比例。
戰國青銅器的風格華美瑰麗。戰國銅器的華麗的風格特別出現在金銀錯等鑲嵌的器物上,金、銀及紅銅等金屬或松綠石、水晶、玉、瑪瑙等礦石,填充或鑲嵌在青銅器的花紋空隙處,產生了多色彩的效果。洛陽金村和輝縣固圍村的金銀錯及珠玉鑲嵌器,都是中國工藝史上的珍品。
戰國時代的銅鏡,以楚國及其鄰近地區發現較多。圓形銅鏡(少數是方形的)的正面磨光可以鑒人,背面有組織得很嚴密而完整的圖案。這些圖案往往是在繁密的底紋之上有旋轉縱放的雲雷紋或幻想的動物紋樣,上下兩層因反光不同而呈現出對比效果。戰國的銅鏡紋樣是中國圖案紋樣的典範之壹。戰國銅境的合金中,為了使鏡面光沾細膩,常加入少量的鉛,背面的花紋也因而特別整齊清晰(圖37)。
戰國時代的雕塑作品,顯然具有表現動態及開始刻畫面部表情的能力。長沙出土的木俑(已知最早的木俑,圖35)和洛陽出士的胡女銅像(圖34),動態的表現是很微妙的。作為已知的早期的雕塑藝術品,是不平凡的嘗試。其他壹些工藝裝飾性質的雕塑,如山西長治分水嶺出土的猴形、鸚鵡形銅飾,洛陽金村出土的多種踞坐胡跪形銅人,金銀錯雲紋及獸紋的銅洗上的壹對正要躍入水中的蛙,這些作品表現動物的動作都很真實。洛陽金村出土的金銀獸首、龍首,輝縣出土的車轅首的獸頭形飾物,都采用誇張的手法。並善於利用金屬的不同色澤進行裝飾,而獲得生動效果。
戰國時代的繪畫性作品中,以長沙出土的《帛畫》作為已知的第壹幅繪畫,為最重要。
畫的內容,據郭沫若的研究,是壹個善良美麗的女性,在象征善與和平的鳳鳥同象征惡與災害的獨腳夔進行的鬥爭中,祈禱鳳鳥獲得勝利。那婦女側影姿態的優美,顯然是很引人註意的。其他可以幫助我們了解戰國時代繪畫藝術水平的作品,有故宮所藏《水陸攻戰紋銅壺》和輝縣出土的刻紋《燕樂射獵銅鑒》以及汲縣出土的《水陸攻戰紋銅鑒》上的奏樂、射箭、宮室景象及九種戰鬥場面。長沙出土的彩畫漆奩上,有樹木、奔馳的車馬、狩獵等景象。說明了當時繪畫藝術的構圖能力。其他如金銀錯的狩獵壺及銅鑒上的車騎、動物等景象,也都在壹定程度上表現了當時繪畫的壹般水平。
在工藝美術範圍中,漆器工藝有顯著的成就。除了上述的繪畫故事人物的漆奩以外,長沙出土的漆盾、神鳥盤、三鳳及二鳳盤、彩漆畫案及拭,都是現存的最早的完整的作品。用麻布制胎夾苧技術已很普遍,塗漆勻潔,顏色(紅和黑)鮮麗。圖案構圖極為巧妙精美,線紋或細如發絲,或勻稱厚重,描繪技術也達到高度水平。戰國漆器圖案和銅鏡圖案,有同樣重要的地位。
玉石工藝也有傑出的表現。洛陽金村出土的玉佩、玉壁及各種動物形玉飾,輝縣出土的大玉磺、雕金鑲玉嵌珠銀帶鉤和玉鸚鵡,技術精絕為古代玉器工藝之冠。金村發現有玉石工藝的半制成品,可以幫助我們了解其制作過程。但古代制玉的技術,對於我們仍是壹個謎。戰國時代玉器工藝中體現了圖案造型中壹些基本規律。
戰國時代的陶器,在形制上有自己的特點,壹部分是模仿銅器的,和銅器造型相同;但在陶質上有顯著特點的作品,還沒有發現。戰國以前的灰青釉硬質陶豆曾在洛陽發現過壹對,戰國時代如何繼承發展,尚無所知。戰國陶器上的彩繪裝飾是有獨特風格的創作。輝縣趙固區和洛陽燒溝附近,都發現彩繪陶器,尤以後者在白粉底上運用紅黑二色,極優美活潑。另外,兩地也發現有在陶器表面上進行研光的暗紋裝飾,多是簡單的幾何紋組織,也很有自己的特點。
戰國時代的裝飾圖案,在青銅器、金銀錯器、漆器、玉器和陶器上,流行著壹種***同的紋樣構成的方式,即連續的帶狀不斷鐐繞回旋,前後重疊變化,其上附以小圓渦形,充分發揮虛實對比的效果及曲線的方向感、運動感。其取材有龍、有蛇、有鳳、有雲,有單純的帶形,或演變成純粹的圖案構成。處理方法也因制作材料、技術條件及裝飾部位而有所不同。但此壹構成方式是戰國時代的特色。
青銅器主要分為禮樂器、兵器及雜器。樂器也主要用在宗廟祭祀活動中。禮器是古代繁文縟節的禮儀中使用的,或陳於廟堂,或用於宴飲、盥洗,還有壹些是專門做殉葬的明器。青銅禮器帶有壹定的神聖性,是不能在壹般生活場合使用的。所有青銅器中,禮器數量最多,制作也最精美。禮樂器可以代表中國青銅器制作工藝的最高水平。禮器種類包括烹炊器、食器、酒器、水器和神像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