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和寂寞不算什麽,因為走過的每壹個路口,都有幸福。
——題記
人間燈火
有沒有壹個地方,能永遠給人溫暖,有沒有壹段歲月,能讓人忘掉憂傷。
當大街小巷開始張燈結彩,當人們為了迎接那新的春天開始忙碌,當遊子踩著迫不及待的腳步湧入歸鄉的人潮,我悄悄揉碎了那張擺在桌上已查看千遍萬遍的班機時刻表。
家的溫暖,似乎總在遙遙的他方。
留在這個城市麽?在冰冷的水泥森林中悼念失去的歲月,還是淡然地看著與我無關的熱鬧。
不如出走吧,離開這本不屬於我的傷感。
打點好行李,帶著壹路的塵土飛揚,我來到了小鎮,小鎮上我見到了壹些我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但都帶著讓我感覺親近的微笑和口音。
他們出入小鎮的工廠,在小鎮上,年復壹年過著簡單的生活。
他們住在石頭砌成的房子,設備簡陋,卻裝點得春意盎然。
他們彼此都不問不回家的理由,只是在這刻,像家人般地聚在壹起。
他們忙碌了壹年,只在這時,回顧歲月,計議來年。
他們熱情地帶我到他們住的地方,把我當上賓般款待。
像是走入了我記憶中的年代,擡頭便見那火紅的春聯,喜慶的燈籠,他們燒著蜂窩煤,在木版鋪成的桌子上準備了滿滿壹桌豐盛的年飯,他們讓我坐在習俗中的“上座”,不斷地挾給我富有家鄉濃郁風味的自制特色菜。
他們讓我在這個小鎮,沒有了壹種身在異鄉的感覺。
他們不看電視,吃完年飯,便圍著壹盞燈拉家常中守歲,他們也沒有電視,他們除了寄錢回家寧願買了電話只為和家裏的年邁的母親和年紀尚幼的孩子偶爾說說話。在年夜飯中,我會有其實他們就是壹家人的錯覺,連同我,只有在接通電話的剎那,我才感覺到每個人對那遙遠的家的思念和渴望。
他們說著來年壹定回家,卻不知在來年,又漂流到了何方。
但我相信無論他們走到哪裏,都壹定能找到他們的家人,那些背井離鄉到異鄉打工的同鄉。
望著那清淡的燈光映著他們那淳樸的臉,我突然覺得我可以忘掉自己,只為來到了他們中間而感到幸福。
照亮團圓的燈火固然美滿,但點燃壹種希望和期盼,人間燈火都壹樣溫暖。
煙花時節
是不是有壹些美麗,始終無法永恒,是不是有壹些期待,總會如煙花散落。
記憶中曾經那麽期盼的日子,如今,漸漸臨近時,卻成了壹種仿徨和茫然。
有壹種心情,只能在泛黃的記憶中找到,那數著日子等待著這壹天的期盼。期盼拉著遊街的兔子燈,期盼家人團圓的喜悅,期盼高高舉起的糖葫蘆,期盼守歲的壹整夜。
記得那時燦爛的除夕夜,是壹年中最興奮的時刻,忘了夜的黑,忘了夜的涼,親手點燃煙花,便點燃了壹個最美麗的夜。年少不識愁滋味,少不更事的心不懂感懷,只享受那種小心翼翼點燃引線,又匆匆跑到遠處等待煙花綻放的過程,樂此不疲沈溺的,是那種單純的快樂。
什麽時候發現,回首是如此匆匆,走過了小街,走過了往事,走過了壹年又壹年的歲月,生活改變了,煙花禁止了,曾經燦爛的夜如今還剩下什麽?
城市寂靜的霓虹燈代替了記憶中的鞭炮震天,煙花,只能遠遠地看,像隔著歲月看我的童年,那綻放的瞬間依然是壹種燦爛,卻不知在何時,我開始更能感受那燦爛散落時的蒼涼。
沒有了熱切的期待,沒有了強烈的喜悅,只是慨嘆,這流年。
麻木,卻也在壹種反復中,成了壹種習慣。
如今又逢這煙花時節,壹些為新年制訂的計劃和在歲月中累積的心願都散落在世事的變幻中,我只好背起行囊,在壹種陌生中尋找平靜。
不經意來到小鎮,發現,小鎮還保留了放煙花的習慣。
像是找到了從前,我走了很遠,走到了壹片田野,小心翼翼地點燃引線,匆匆跑到遠處等待,與煙花再度如此接近,那美麗似乎已恍如隔世。
看著那漫天盛開的煙花都是由我點燃,我的心有壹種莫名的安然和寧靜。
不管光華後的天空有多沈寂,別問煙花是否寂寞,只要有夢,曾經這樣燦爛,即便在現實中散落,也無憾。
壹個人的路途
壹個人的路途要走多遠,壹個人的路途要走多久?
曾經偶遇的旅伴都已陸續走散,回望曾經的軌跡都是孤獨的單行線。
就像我壹個人來到小鎮,壹個人離開,我只是小鎮的過客,雖然小鎮曾經給了我壹種留戀。
我要去的的下壹站是壹個城市,它和小鎮壹樣對我來說是陌生的,壹種新鮮,便能抵擋慣有的傷感。
車壹直行進著,窗外壹閃而過的景色,千變萬化,又似乎千篇壹律,回憶似乎擁擠,又似乎空白,我在這壹切的紛繁中沈沈睡去。
在夜色中醒來,擡頭是星鬥漫天,放眼是壹片曠野,那滿天的繁星在這樣的夜那麽富有立體感,仿佛壹顆壹顆從天邊懸掛到窗前,錯錯落落,遠遠近近。
疲憊的旅人們都已入睡,壹直行進在這樣的景色中,失去了參照物,周圍的壹切被錯覺定格為靜止。
白天壹切的紛繁似乎被靜止沈澱了下來,黑暗中我只看到星空的微光,沒有方向,曾經的片段擠近腦海,像壹場老舊的無聲的電影,歡喜悲傷清晰依然。
旅程的初衷突然有些模糊起來,就像我站在這歲月路口的迷失。
突然間我有些想回家的感覺,卻不知那遙遙的他方,是否是歲月延伸的方向。
壹個人的路途,自由新鮮,習慣壹個人的路途,是那麽理所當然。
只是人總是這麽奇怪,在內心的深處總保留了壹種對家的渴望,即便在壹個人的路途中走了很遠,走了很久,就像遠古時代的人對篝火的渴望,即便化成冰的形狀,也有壹天,死火復燃。
零下5度C
零度結成的冰是那麽冷,而零下的溫度,又有多寒冷?
我曾經生長的城市有著綿長陰冷的冬天,卻因四面環山,抵擋了寒流,不會下雪,不會結冰。現在我生活的城市是有著溫暖冬天的南方,溫和的季節,明媚的陽光。
所以我壹直不知道零下的溫度,會有多冷。
我猜想,那應該像把壹塊冰握在手裏的溫度,我不知道把壹塊冰握在手裏的溫度,能讓我堅持多久。
曾經如此地慶幸生活在南方,卻在此刻,那麽執意地想要往北走。
我想那種溫度,應該足以冰封所有的往事,那種天氣,應該足以凍結曾有的回憶,那種寒冷,應該足以讓人清醒沈靜。
離開小鎮,壹直往北,我知道我到不了北方的嚴寒,我只想走到零下而已。
我在午夜到達目的地,壹呼氣就有白色的煙霧在氤氳,升騰,有些冷,但我始終認為那種冷感是因為夜的沈寂,而不是壹種實際的溫度。
上了壹輛的士,搖上的窗戶,車內和車外便成了兩個季節。
我問司機,這大概有多冷,司機隨手把壹個懸掛式的溫度計掛在了車窗外的觀後鏡上,不壹會兒,溫度計下降到零刻度下,顯示5度C。
於是便這樣壹路聊著穿越黑暗中的陌生。
下車的時候,司機隨口叮囑說天冷,記得到房間開足暖氣,我突然感覺有壹種暖流穿過這陌生的夜,這壹個人的旅程。
冰封往事也好,凍結回憶也好,只要不把心冰凍,壹股小小的暖流,便能溫暖生命。
零下5度C,其實並不太冷。
下壹站的幸福
在不趕時間或漫無目的的時候我喜歡搭公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和路牌,這樣,陌生的城市就很快變成了壹種熟悉。
城市對我來說,不帶有太多感情色彩,我只是喜歡在陌生中寂寞的自由。
大多數時候,我像很多獨行者壹樣,壹張沒有表情的臉,望向窗外。
但在那壹輛公車上,我偶遇了壹種感動。
上來的是壹對老夫婦,在站起身來空出的座位前我捕捉到他們低聲的對白。
妳坐吧,妳關節不好。
今天天氣好,沒關系,走了那麽長的路,壹定累了,妳坐妳坐。
身邊的男孩似乎意識到什麽,也站了起來,老人在推脫了壹陣後,便相攜並排坐下。
坐下後,他們的手依然握著,自然地插進了外套的口袋,他們那刻著歲月的臉是那麽安詳那麽平靜,那是壹種***同走過多少風雨和陽光的默契。
是不是每壹個孤獨的心都善於捕捉壹些美好,在這個寂寞的城市,我意外地見到了這麽簡單又這麽美麗的壹幕,像是壹個故事,又像是真實的生活。
車輛起步,請拉好扶手,下壹站是,幸福路口,要下車的請準備。
車門上方傳來揚聲器的報站,我下意識地向下客門挪動著。
沒有想過方向,沒有想過目的地,但此刻,我知道,我要下的那壹站,就是那個叫做幸福的路口。
我希望,在歲月的下壹站,我也可以到達如此簡單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