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劉十九
白居易
綠蟻新醅酒,
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
能飲壹杯無。
如意:
這是我最愛的壹首五言詩。想那綠該是淺淺的綠,嫩生生浮在杯中,讓人想起春天。而那紅該是近似於紫砂般的敦實的紅,透出通紅的炭火,可以暖身,可以暖心。雪是冷的,酒是溫的,情是熱的,極端素樸的句子,描驀出極端素樸的景致,可是因了有情的緣故,顯出極端的壹種美麗來,讓人沈醉的豈只是酒呢?那樣的壹份溫暖,是可以把人從冰天雪地的荒寒中隔離開的,是可以讓人心中的冰層壹點點融化的。
chunfu:
少時曾讀過此詩,後來可能淡忘了。最近又在書院之中見到,很喜歡。閑暇時那詩句和意境便常常不自覺地從腦海中泛出,於是便在心中反復吟誦,於是心中便生出壹種情緒,“美啊!”。這種感受本來是難以言明的,如非要說:CHUNFU也只能道出自己想到了什麽:
清靜,優閑的農家生活,淳樸的世風;
返樸歸真的感受;
生活的真意。生活,真美!
最後兩句,真是人體天意,天遂人願。
陳拴牛:
這首也壹直是俺最喜歡的:-)
最後好像是:更飲壹杯無? 也許是俺記錯了,現在也沒法查,但您不覺得"更"字要好些嗎?
如意:關於“能飲壹杯無”
呵呵,知音!不過我仍認為以“能”字為好。
我手裏的兩個版本,蘅塘退士編《唐詩三百首》和武漢大學中文系古典文學教研室選註的《新選唐詩三百首》中,此詩的末句都是“能飲壹杯無”,而我個人也認為,以“能”字為好。相比“更”,“能”更顯出對友人的關切和呵護,天晚欲雪,寒意侵骨,“能飲壹杯無”,壹杯酒,壹片情,這發問的情態實在傳神,而若是“更”,好象已是酒過三巡,雖也是殷勤勸客,但那種冷熱的對比,弱了很多,而勸友人以酒驅寒的心意,也不免淡了許多,和壹般的寒喧區別不大了,不能更好地突出二人情意。
壹己之見,還請指正。
陳拴牛:
您那些書俺也都有,可惜現在手頭連個中國字的書也見不到,想必壹定是“能”字了。但俺還是覺得“更”字好些:-)
的確。“能”字顯出對友人的關切和呵護,但感覺是軟語相向,透著點假,莫如“更”字有豪氣,仿佛是說:馬上要大雪了,還走什麽走,喝個痛快拉倒!哈哈,俺喜歡這種氣氛。對不起啊,俺是個牛脾氣,比較倔。
俺總是喜歡懷疑,小時候讀那首“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還?”,俺就壹直不明白為什麽不用“歸”字代替“還”字,從韻節上“歸”字要好些,等大了點,才感覺到“還”字那種得勝後興高采烈著急回家的意思,好比“鞭敲金蹬響,齊唱凱歌還。”,唉,畢竟杜甫只有壹個啊!
蕭然:
周美成“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不如”二字,與此意正相仿佛,只是其境不及唐詩高遠。“能飲壹杯無?”聞之直欲將此杯壹飲而盡。
Little Fish:“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是邀酒詞……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是邀酒詞,所以說“能飲壹杯無”;“更飲”則是勸酒詞。二者意境有壹些差別。
為什麽說“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是邀酒詞呢?生活中這樣的對話其實很多。比如:“我這裏有壹支20年的紅酒,要不要過來搞定它?”如果說成“我這裏有壹支20年的紅酒,來來來,再喝壹杯!”就有些別扭了。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能飲壹杯無”其意在己,更多是想讓朋友來陪陪自己;“更飲壹杯無”,其意在人,有關切之情而無落寞之意。
五絕最為難做,也最為難解。能做到精妙已屬不易,要做到象這壹首有情境、有情調、有意境而又平淡如水,非大師而不能;而解讀既難,以上如有謬誤,想必大家定能體諒。
如意:
(“紅酒”句是妙語,詼諧而生動!倒是想起兩則古人邀函,錄來與大家***賞。)
壹
遙想過雨蓮房,紅妝濯濯,辱命佐花前之酒,是誠近君子之光也。何幸如之!敬當趨侍左右,折碧筒而痛飲,抖玉麈以高談。
二
小池碧荷正長,頗如金莖擎玉露也者。每晨貯珠露壹大顆,傾數葉則盈勺,冷吸之可比鎮心瓜,尚可以擬長生也。客若來,即以此當鳳茗,足下何日過我乎
我國釀酒歷史悠久,品種繁多,自產生之日開始,就受到先民歡迎。人們在飲酒贊酒的時候,總要給所飲的酒起個饒有風趣的雅號或別名。這些名字,大都由壹些典故演繹而成,或者根據酒的味道、顏色、功能、作用、濃淡及釀造方法等等而定。酒的很多綽號在民間流傳甚廣,所以文在詩詞、小說中常被用作酒的代名詞。這也是中國酒俗文化的壹個特色。
歡伯:因為酒能消憂解愁,能給人們帶來歡樂,所以就被稱之為歡伯。這個別號最早出在漢代焦延壽的《易林·坎之兌》,他說,“酒為歡伯,除憂來樂”。其後,許多人便以此為典,作詩撰文。如宋代楊萬裏在《和仲良春晚即事》詩之四中寫道:“貧難聘歡伯,病敢跨連錢”。又,金代元好問在《留月軒》詩中寫道,“三人成邂逅,又復得歡伯;歡伯屬我歌,蟾兔為動色。”
杯中物:因飲酒時,大都用杯盛著而得名。始於孔融名言,“座上客常滿,樽(杯)中酒不空”。陶潛在《責子》詩中寫道,“天運茍如此,且進杯中物”。杜甫在《戲題寄上漢中王》詩中寫道,“忍斷杯中物,眠看座右銘”。
金波:因酒色如金,在杯中浮動如波而得名。張養浩在《普天樂·大明湖泛舟》中寫道,“杯斟的金濃灩灩”。
?鬯:這是古代用黑黍和香草釀造的酒,用於祭祀降神。據《詩經。大雅·江漢》記載,“?鬯壹卣”。〔傳〕:黑黍也。鬯,香草也,築煮合而郁之曰“鬯”。「箋」:?鬯,黑黍酒也,謂之鬯者,芬香條暢也。王賜召虎,以鬯酒壹尊,以祭其宗廟,告其先祖。
白墮:這是壹個善釀者的名字。據北魏《洛陽伽藍記·城西法雲寺》中記載,“河東人劉白墮善能釀酒,季夏六月,時暑赫羲,以罌貯酒,暴於日中。經壹旬,其酒不動,飲之香美而醉,經月不醒。京師朝貴多出郡登藩,遠相餉饋,逾於千裏。以其遠至,號曰鶴觴,亦曰騎驢酒。永熙中,青州刺史毛鴻賓賫酒之藩,路逢盜賊,飲之即醉,皆被擒。時人語曰,‘不畏張弓撥刀,唯畏白墮春醪’”。因此,後人便以“白墮”作為酒的代稱。蘇轍在《次韻子瞻病中大雪》詩中寫道,“殷勤賦黃竹,自勸飲白墮”。
凍醪:即春酒。是寒冬釀造,以備春天飲用的酒。據《詩·豳風·七月》記載,“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傳:春酒,凍醪也。宋代朱翼中在《酒經》寫道,“抱甕冬醪,言冬月釀酒,令人抱甕速成而味薄”。杜牧在《寄內兄和州崔員外十二韻》中寫道,“雨侵寒牖夢,梅引凍醪傾”。
壺觴:本來是盛酒的器皿,後來亦用作酒的代稱,陶潛在《歸去來辭》中寫道,“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白居易在《將至東都寄令孤留守》詩中寫道,“東都添個狂賓客,先報壺觴風月知”。
壺中物:因酒大都盛於壺中而得名。張祜在《題上饒亭》詩中寫道,“唯是壺中物,憂來且自斟”醇酎這是上等酒的代稱。據《文選·左思<魏都賦>》記載,“醇酎中山,流湎千日”。張載在《酃酒賦》中寫道,“中山冬啟,醇酎秋發”。
酌:本意為斟酒、飲酒,後引申為酒的代稱;’如“便酌”“小酌”。李白在《月下獨酌》壹詩中寫道,“花問、壺酒,獨酌無相親”
酤:據《詩·商頌·烈祖》記載,“既載清酤,賫我思成”。〔傳」:酤,酒。
醑:本意為濾酒去滓,後用作美酒代稱。李白在《送別》詩中寫道,“借別傾壺醑,臨分贈鞭”。楊萬裏在《小蓬萊酌酒》詩中寫道,”餐菊為糧露為醑”。
醍醐:特指美酒。白居易在《將歸壹絕》詩中寫道,“更憐家醞迎春熟,壹甕醍醐迎我歸”。
黃封:這是指皇帝所賜的酒,也叫宮酒。蘇軾在《與歐育等六人飲酒》詩中寫道,“苦戰知君便白羽,倦遊憐我憶黃封”。又據《書言故事·酒類》記載,“禦賜酒曰黃封”。
清酌:古代稱祭祀用的酒。據《禮·曲禮》記載,“凡祭宗廟之禮,……酒曰清酌”。
昔酒:這是指久釀的酒。據《周禮·天宮酒正》記載,“辨三酒之物,壹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賈公彥註釋說:“昔酒者,久釀乃孰,故以昔酒為名,酌無事之人飲之”。
縹酒:這是指綠色微白的酒。曹植在《七啟》中寫道,“乃有春清縹酒,康狄所營”。李善註:縹,綠色而微白也。
青州從事、平原督郵:“青州從事”是美酒的隱語。“平原督郵”是壞酒的隱語。據南朝宋國劉義慶編的《世說新語·術解》記載,“桓公(桓溫)有主簿善別酒,有酒輒令先嘗,好者謂‘青州從事’,惡者謂‘平原督郵’。青州有齊郡,平原有鬲縣。從事,言到臍;督郵,言在鬲上住”。“從事”、“督郵”,原為官名。宋代蘇軾在《章質夫送酒六壺書至而酒不達戲作小詩問之》中,寫有“豈意青州六從事,化為烏有壹先生”的詩句。
曲生、曲秀才:這是酒的擬稱。據鄭?ぴ凇犢?齏?偶恰分屑竊兀?疤拼?道士葉法善,居玄真觀。有朝客十余人來訪,解帶淹留,滿座思酒。突有壹少年傲睨直入,自稱曲秀才,吭聲談論,壹座皆驚。良久暫起,如風旋轉。法善以為是妖魅,俟曲生復至,密以小劍擊之,隨手墜於階下,化為瓶?},美酒盈瓶。坐客大笑飲之,其味甚佳”。後來就以“曲生”或“曲秀才”作為酒的別稱。明代清雪居士有“曲生真吾友,相伴素琴前”的詩句。清代北軒主人寫有“春林剩有山和尚,旅館難忘曲秀才”的詩句。蒲松齡在《聊齋誌異·八大王》壹節中,也寫有“故曲生頻來,則騷客之金蘭友”的詞句。
曲道士、曲居士:這是對酒的戲稱。宋代陸遊在《初夏幽居》詩中寫道,“瓶竭重招曲道士,床空新聘竹夫人”。黃庭堅在《雜詩》之五中寫道,“萬事盡還曲居士,百年常在大槐宮”。
曲蘗:本意指酒母。據《尚書·說命》記載,“著作酒醴,爾惟曲蘗”。據《禮記·月令》記載,“乃命大酋,秫稻必齊,曲蘗必時”後來也作為酒的代稱。杜甫在《歸來》詩中寫道,“憑誰給曲蘗,細酌老江幹”。蘇拭在《濁醪有妙理賦》中寫道,“曲蘗有毒,安能發性”。
春:在《詩經·豳風·七月》中有“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的詩句,故人們常以“春”為酒的代稱。杜甫在《撥悶》詩中寫道,“聞道雲安曲米春,才傾壹盞即醺人”。蘇拭在《洞庭春色》詩中寫道,“今年洞庭春,玉色疑非酒”。
茅柴:這本來是對劣質酒的貶稱。馮時化在《酒史·酒品》中指出了,“惡酒曰茅柴”。亦是對市沽薄酒的特稱。吳聿在《觀林詩話》中寫道,“東坡‘幾思壓茅柴,禁綱日夜急’,蓋世號市沽為茅柴,以其易著易過”。在明代馮夢龍著的《警世通言》中,有“琉璃盞內茅柴酒,白玉盤中簇豆梅”的記載。
香蟻、浮蟻:酒的別名。因酒味芳香,浮糟如蟻而得名。韋莊在《冬日長安感誌寄獻虢州崔郎中二+韻》詩中寫道,“閑招好客斟香蟻,悶對瓊華詠散鹽”。
綠蟻、碧蟻:酒面上的綠色泡沫,也被作為酒的代稱。白居易在《同李十壹醉憶元九》詩中寫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謝眺《在郡臥病呈沈尚書》中寫道,“嘉魴聊可薦,綠蟻方獨持”。吳文英在《催雪》中寫道,“歌麗泛碧蟻,放繡箔半鉤”。
天祿:這是酒的別稱。語出《漢書·食貨誌》下,“酒者,天子之美祿,帝王所以頤養天下,享祀祈福,扶衰養疾”。相傳,隋朝末年,王世充曾對諸臣說,“酒能輔和氣,宜封天祿大夫”。因此,酒就又被稱為“天祿大夫”。
椒漿:即椒酒,是用椒浸制而成的酒。因酒又名漿,故稱椒酒為椒漿。《楚辭。九歌·東皇太壹》寫道,“奠桂酒兮椒漿”。李嘉**在《夜聞江南人家賽神》詩中寫道,“雨過風清洲渚閑,椒漿醉盡迎神還”。漿本來是指淡酒而說的,後來亦作為酒的代稱。據《周禮.天官,漿人》記載,“掌***主之六飲:水、漿、醴、涼、醫、酏,入於邂逅,又復得歡伯;歡伯屬我歌,蟾兔為動色”。
忘憂物:因為酒可以使人忘掉憂愁,所以就借此意而取名。晉代陶潛在《飲酒》詩之七中,就有這樣的稱謂,“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壹觴雖猶進,杯盡壺自傾”。
掃愁帚、釣詩鉤:宋代大文豪蘇拭在《洞庭春色》詩中寫道,“要當立名字,未用問升鬥。應呼釣詩鉤,亦號掃愁帚”。因酒能掃除憂愁,且能鉤起詩興,使人產生靈感,所以蘇軾就這樣稱呼它。後來就以“掃愁帚”、“釣詩鉤”作為酒的代稱。元代喬吉在《金錢記》中也寫道,“在了這掃愁帚、釣詩鉤”。
狂藥:因酒能亂性,飲後輒能使人狂放下羈而得名。唐代房玄齡在《晉書·裴楷傳》有這樣的記載,“長水校尉孫季舒嘗與崇(石崇)酣宴,慢傲過度,崇欲表免之。楷聞之,謂崇曰,‘足下飲人狂藥,責人正禮,不亦乖乎?’崇乃止”。唐代李群玉在《索曲送酒》詩中也寫到了“廉外春風正落梅,須求狂藥解愁回”的涉及酒的詩句。
酒兵:因酒能解愁,就象兵能克敵壹樣而得名。唐代李延壽撰的《南史·陳慶之傳》附《陳暄與兄子秀書》有此稱謂,“故江諮議有言,‘酒猶兵也。兵可千日而不用,不可壹日而不備;酒可千日而不飲,不可壹飲而不醉’”。唐代張彥謙在《無題》詩之八也有此稱謂“憶別悠悠歲月長,酒兵無計敵愁腸”的詩句。
般若湯:這是和尚稱呼酒的隱語。佛家禁止僧人飲酒,但有的僧人卻偷飲,因避諱,才有這樣的稱謂。蘇軾在《東坡誌林·道釋》中有,“僧謂酒為般若湯”的記載。竇革在《酒譜·異域九》中也有“天竺國謂酒為酥,今北僧多雲般若湯,蓋瘦詞以避法禁爾,非釋典所出”的記載。中國佛教協會主席趙樸初先生對甘肅皇臺酒的題詞“香醇般若湯”,可知其意。
清聖、濁賢:東漢未年,曹操主政,下令禁酒。在北宋時期李?P等撰寫的《太平禦覽》引《魏略》中有這樣的記載,“太祖(曹操)時禁酒而人竊飲之,故難言酒,以白酒為賢人,清酒為聖人”。晉代陳壽在《三國誌·徐邈傳》中也有這樣的記載,“時科禁酒,而邈私飲,至於沈醉,校事趙達問以曹事,邈曰,‘中聖人’……渡遼將軍鮮於輔進曰,‘平日醉客謂酒清者為聖人,濁者為賢人。邈性修慎,偶醉言耳’”。因此,後人就稱白酒或濁酒為“賢人”,清酒為“聖人”。唐代季適在《罷相作》中寫有“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杯”的詩句。宋代陸遊在《溯溪》詩中寫有“閑攜清聖濁賢酒,重試朝南暮北風”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