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半年,電視新聞裏,領導們說要治理“藏汙納垢”的城中村,雙橋的氛圍漸漸有些不同,城管們頻繁出現,連巡邏的警車也時不時來溜壹圈。這是之前不曾有過的現象。
不久,有消息人士宣城,某部門將會在雙橋路的人行道上裝個垃圾桶。這不是好事情嗎,我想。可是群眾自有其他的顧慮:這裏的人行道本來就是很窄,僅夠壹人行走,如果在哪家門口裝了這垃圾桶,基本就等於把垃圾桶擺她店裏了,骯臟及氣味難聞不說,風水是大問題呀。我壹聽蠻有道理,於是,空氣驟然緊張,店家們空前團結,不停的相互匯報自己打聽來的最新情報,大家嚴陣以。我們夏天防洪就是這樣,淑夢笑著說。
傳說中的垃圾桶終於遮遮掩掩的露面了,綠油油的放在壹輛電動三輪車上,護送的是兩名安裝工人,各家店鋪均派出戰鬥值最強的人員,擡了椅子坐在店門口,嚴防死守,壹旦三輪車有在自家門口逗留的意思,立馬集中全副火力開炮,罵得工人暈頭轉向,包租婆把我緊緊的團結在她身邊,她負責罵,我負責怒目而視,就我這高度近視!三輪車拉著垃圾桶巡遊了兩遭,灰溜溜的走了。有誰考慮過垃圾桶的內心感受嗎?,總之,第壹天的戰鬥,“無良商販們”大獲全勝,大家擊技相慶準備明日再戰。
? 結果,人家相關部門放出大招,乘著月黑風高,竟然在半夜把垃圾桶裝上了,就裝在我和包租婆的正中間,連體垃圾桶兄弟,“可回收”在我的領地,“不可回收”在她的碼頭,刁民們還是太幼稚了。
我第二天去開門,只見包租婆子在大街上咒罵壹切相關人士的祖宗十八代。垃圾桶被罵得耷眉躁眼的,如果它有腿,壹定拔腿就逃跑。包租婆老公氣洶洶的,揚言要拿鋼鋸來把這東西弄走,我很愧疚,壹定是我的包子樣嚴重拉低了包租婆的戰鬥值,所以,被敵人襲擊,他們也知道打擊最薄弱的環節。這事終究還是就如此,垃圾桶並沒有影響我的風水,生意依然該好就好,該淡就淡。
關鍵是,垃圾桶在很長時間裏根本被當做空氣無人理會,手裏的東西隨手壹拋,都習慣了,保潔的阿姨照常早晚飛沙走石壹陣。這真成了我的專用物品了。
然而,它自有其他用處,壹個姑娘在我門口大聲打電話:對,就在化妝品店這裏,就是眼鏡家。大概對方還是不明白,她提高八個音階:就是垃圾桶,垃圾桶!對方立即知道了。被人嫌棄和無視的垃圾桶成了雙橋的新地標,它該咧開綠油油的大嘴,笑得合不攏。
從此我和我的垃圾桶友好親密的相處,它見證了我之後的雙橋歲月。
閨蜜林湘湘來找我那天,見我正擡著碗米線蹲在店門口扒拉,距離剛剛裝上的綠色垃圾桶距離是1米之內。恰好壹個吊兒郎當的小年輕騎著電單車,慢騰騰的過來,忽然唿...的扔出壹個可樂瓶,自以為瞄準了我身邊的垃圾桶,卻不想大概小腦欠發達,瓶子不偏不斜正砸在我腳上,小夥滋溜風馳而過,還不忘回頭嘲笑我。
我擡著我的米線,追到街道上,跺著腳大罵:沒素質的狗雜碎。
林湘湘掩鼻驚恐:妳,妳,妳怎麽跟個潑婦似的在大街上吵架?妳,妳,還,還蹲在垃圾桶旁邊吃東西。
“入鄉隨俗嘛,這有何大驚小怪”,我繼續吃我的米線。
林湘湘文縐縐的發言:雙橋讓妳脫胎換骨了,這地方了不起,比軍訓有成效。
她說得不無道理,雙橋小半年就治好了我幾十年來的玻璃心、公主病,各種矯情。
曾經是必須在餐桌上才能吃飯,椅子還不能矮,否則胃痛的人,現在我往哪裏壹蹲就能大口劃拉。曾經我開瓶礦泉水都要找人幫忙,如今姐自己就能換桶裝水。
人,這種物種,之所以能繁衍生息,變成布滿地球的70億害蟲,全因為有無限可開發的生存潛能。
我覺得我可以跟著貝爺去荒野求生。
閨蜜好久不見,正聊得濃情蜜意呢,突然身邊冒出兩個穿小白裙子的姑娘,還戴了個小白帽子,那衣服帽子看著像醫院的護士服,只是領口開的低,收了腰,裙擺只到大腿根。
我琢磨著,難道這裏開了家醫院?莆田系?男科門診?
接著又陸陸續續來了好幾個,嘻嘻哈哈的,壹樣 裝扮,看那臉上五光十色的色澤,和戳死人的高跟鞋,也不像護士呀。
淑夢的老公露著齙牙笑道,這是日本護士。
我很贊同,因為我辨認出我的客戶了,順手薅住壹個問:怎麽回事,妳們裝神弄鬼的?
她答:我們公司今晚有主題活動。
啊,主題活動,什麽活動?我知道她們同在壹家夜總會上班。她遞給我壹張宣傳單,上面的女孩穿著小白裙子巧笑倩兮,下面壹行大字—“溫柔的護士姐姐伴妳度過難忘的夜晚”。
哈,這創意不錯,我問她,妳們公司要招活動策劃嗎?我想去試試。她沖我嬌媚壹笑:姐姐,妳能上夜班嗎?
活動很成功,我怎麽知道的呢。因為,第二天,姑娘們來買東西了,出手很是大方。
她們不是月光族,她們是日光族。
姑娘告訴我:老板說了,下個月要做“空中情緣的主題”,是扮作空姐嗎?我很有興趣。
“是的,還要把包房布置成飛機上的樣子呢”,姑娘們又抱怨:每個人要扣100塊的置裝費呢。
雙橋就像是壹部高潮叠起的精彩連續劇,我以為它已經被我探索得夠清楚了,誰知道又出其不意翻出新花樣發生不可思議的劇情,我的雙橋故事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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