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級危樓小說的夏末

丁級危房

作者:無弦

結局如下:

(77)-最後壹章[VIP]

簡壹到家，就忘了在離開時關掉空調。她壹進門，胳膊就因為冷空氣起了雞皮疙瘩。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去廚房倒了杯水。頭頂的空調口傳來輕微的嗡嗡聲，讓整個房間變得異常安靜。

他在那裏站了壹會兒，聽到電話鈴響，走過去，發現是他父母的電話。他胡亂接了幾句，然後說累了，掛了電話，松了壹口氣，癱在沙發上。

他隱瞞了夏天的事。事實上，老人並不那麽容易接受這種變化。他們或許可以從容應對其他意外，但媳婦突然入獄，被控故意殺人，打擊很大。他怕簡而言之高血壓發作，特意打電話給表妹，讓她幫他照顧老人。

我該對父母說什麽？他看到了陳當年的情景，現在回想起來，他並不覺得她的頭腦在短時間內失去判斷能力是不可理解的。但如果別人沒看到，會覺得這個女人像蛇和蠍子。目前他真的沒有精神壹個壹個跟人解釋。

壹瞬間，這個家被翻了個底朝天。輿論的壓力，對夏天的擔心，對父母的牽掛，讓他壹想起來就覺得太陽穴陣陣作痛。如果沒有他自己的失誤，也許不會來得這麽突然。陳甚至沒給他跟自己商量的機會，就這麽去了公安局。

他不知道在兩個女人的感情中猶豫對整個事件的發展有多大的貢獻，但是很清楚，模範生只是壹個克服不了自己惡習的普通男人。

沒有人能宣稱自己完全無辜。

他差點騙了自己。也有可能是最容易自欺欺人的，尤其是聰明人。

他走進臥室，先從保險櫃裏找出存折和各種投資理財憑證，為民事賠償做準備。夏天，他去整理文件。他們每個人都有壹個櫥櫃，裏面放著衣服和雜物。他打開拉門，壹股淡淡的香味傳來。夏天不喜歡用香水，但我總是在衣櫃裏放茉莉花幹花。他把掛著的衣服拉開，看見角落裏的地上有壹個小盒子。他蹲下來拿出來，想起很久以前見過這個盒子。

他起身又找了壹個旅行包，塞了箱子、夏裝和壹些平時喜歡用的東西，把剛買的密封食品放在超市裏。他壹拉上拉鏈，就覺得自己的心又動了。妳沒辦法。他再次拉開拉鏈，把手伸進去，拿出盒子。

陳沒有鎖箱子。他低頭看著光滑的、反射陽光的盒子表面，拇指壹按，蓋子哢嗒壹聲打開了。從重量來看，他知道盒子裏沒有多少東西，但他沒想到會這麽少。只有三個。

最上面是壹張照片。他只看了壹眼，感覺鼻子好像被人打了壹拳。照片中，周萬穿著學士服，看起來英姿颯爽。夏天，韋辛和她挽著她的胳膊站在兩邊，她的裙子被風吹起。青春恰到好處，笑靨如花。

他把照片放在壹邊，看了看下面的內容，又吸了壹口氣。這是壹張壹個女孩仰望天空中流星的照片。他看到右下角有他的筆跡，莊嚴地寫著:陳生日快樂。

他愛她的回憶，他們的青春。

壹切都已存在，毋庸置疑。壹切都在變化和逝去。

圖片下方是壹張折疊的宣紙。他有點懷疑，陳燦·至夏怎麽會使用這樣壹種不恰當的保存方式。但他已經猜到是關於誰的了，所以可以理解。她總想把那個人藏起來，藏在內心最深處。以前他以為是出於愛，現在他明白了，不僅僅是愛，還有感激，愧疚，無法面對，還有尊重。

這個男孩熱情的筆跡似乎躍然紙上。簡突然感到壹陣恍惚，仿佛寫這篇論文的人剛剛放下畫筆。他沒有寫完，但上面只有三個字:壹個夏天。夏天是什麽？沒有人知道答案。

簡真的不想把這個盒子給夏天。他看到這些的時候好難過，所以她的心情可想而知。折磨自己大概是她贖罪的壹種方式。他沒有權利說什麽。

他嘆了口氣，把東西放回原處。合上蓋子的壹瞬間，耳邊仿佛回蕩著壹個女孩清脆的聲音:“從前，有個獵人去山裏打獵……”他的喉嚨哽咽了。回憶太多幾乎停止思考。只剩下她帶著嘆息的聲音:“環顧四周，恍如夢境。”

環顧四周，感覺像做夢壹樣。

夢這種東西，大概源於對世界的高期待和對自己的高認知吧。

開庭那天，簡早早就聚到了壹起。昨天，我告訴我的阿姨誰回家熨她的襯衫和西裝。他洗了個澡，仔細刮了胡子，然後看著鏡子裏的男人。這個男人的表情裏總有壹種刻板和克制，甚至他認為這樣會讓婚姻生活真的很無聊。他苦笑了壹下，用毛巾擦了擦臉就出去了。

他打開百葉窗，往外看。晴朗的天空中沒有雲。今天壹定又是壹個大熱天。那麽西裝很可能穿不了，但是襯衫和領帶還是有必要的。他不想讓陪審團和法官覺得他們不夠重視。他打了壹條灰色領帶，拿著公文包和車鑰匙出去了。

在路上，他又打電話給他的律師，談了壹些細節。我正要掛電話的時候，律師突然喊道:“簡先生。”

“嗯？”

律師嘆了口氣:“妳老婆...其實是很成熟很堅強的，她的想法和別人不壹樣。要知道，她壹直堅持不讓妳走。我覺得她有自己的理由。壹切都安排好了。不管是什麽情況，我都會如實向您匯報。”

他沈默了壹會兒，掛了電話。

他知道這是陳的儀式。從赦人之禮。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想獨自面對。她對他的要求並不過分，甚至很體貼:讓他完全自由。

他還是開車去了法院，停好車，走了過去。門外的走廊裏，壹個女人站在陰影裏，壹直看著他。當他走近時，她出來了:“妳來早了。”

他沈默了。

在與陳攤牌的時候，叢蓉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局，所以他沒有那麽傷心。從來沒有壹次復仇能讓復仇者逍遙法外。

因為天氣太晴朗了，雲的影子特別清晰地投在地上，慢慢地在前面的草坪上移動。他和她並不是沒有美好的回憶。少年時懵懂無知，再次相見，又驚又喜。

他靜靜地看著她，用壹種似曾相識的直而犀利的手勢。

她突然想起，他曾經騎自行車帶她穿過壹條大街。這裏有茂盛的樹木和投下的清涼陰影，就像現在濃密的樹下的走廊。姑娘叢蓉雙手搭起涼棚，遙望前方，陽光明媚，雲朵緩緩移動。時間是沈默的，在前方等待，等待所有人被困，等待所有人老去。

他也想起了過去。他給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希望，連他自己都迷茫了。事實上，他離她如此之近，幾乎要向她投降了。甚至可以說，如果她不是叢舒的妹妹，他可能早就投降了。他的弱點被她的愛和命運所利用。他撅著嘴，壹臉溫柔:“小容，保重。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再見面了。對不起，我做得不好。我妻子呢...我們會盡力補償妳的。請叢教授和他們多多關照。”

他大步走開了，這次沒有猶豫。叢蓉翻著眼睛，看著草坪上修剪樹木的工人。

她有自己的是非標準。她不打算原諒任何人。沒有人能自己決定壹個人的生死。尤其是生他時間最長的人，沒有話語權、選擇權、知情權，就活不下去。她承認命運太殘酷，但什麽都不是借口。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錯誤負責。當然，她不會原諒自己。她是多麽無辜和有罪。她希望叢樹在天有靈，給她繼續前進的力量。

陳坐在那個小空間裏，拿出壹張照片。陽光默默地照在上面，反射的強光讓人的表情很難看清。

過去的，就當沒發生過。都是我的錯。妳不必壹輩子都帶著它。

如果那個時候，誰有能力幫忙，也許壹切都會不壹樣。只是那時，誰料到這個結局。

她用指尖壹點壹點地撕碎了照片，碎片掉進了腳下的陰影裏。

“陳，該上法庭了。”女警壹邊開鎖壹邊喊她的名字。

她平靜地站起來，嘆了口氣，然後把盒子和隨身物品收好，走了出去。

陳從後門被帶進被告席，坐好。下面傳來壹陣低語聲，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但妳仍能聽到抽泣聲。她深吸壹口氣，轉頭看過去。陳卓和陳先生坐在壹邊，用焦慮和不解的眼神看著她。

簡和叢蓉沒來。也許他們已經做出了去哪裏的決定，但這壹切都與她無關。

另壹邊，唐小然擦著眼淚，叢佳聲小聲安慰，轉頭看著她。她鼓起勇氣，悲傷而抱歉地看著他。最後，他扭過頭，嘴唇撅得很厲害，白發讓他看起來不堪。

陳的心如刀割。叢家在這八年裏老了很多。親愛的聰叔，妳太單純，太天真，太勇敢。如果妳現在能看到妳的父母，妳會後悔沒有責怪肇事者，沒有努力活下去嗎？妳不在父母身邊的時候，我本該代替妳的，但我逃跑了，只敢躲起來偷偷打聽他們，沒有為妳盡壹份力。妳救了壹個不值得救的人。

似乎在很多很多年前，姑娘陳走到門前臺階上，那裏的草從磚縫裏鉆了出來。這是壹所舊磚房，位於校園的壹個偏僻角落。夏天到了，外面的墻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

這是太陽落山的時候。溫暖的金光透過古老的雕花窗欞照射在光潔木地板的小舞臺上，下面的觀眾沈浸在陰影中。在如此強烈的光線對比下，妳可以清楚地看到空中飛舞的浮塵。

坐在臺上的四個人是夏天最好的朋友，聰恕正抱著吉他咧著嘴笑。韋辛很淑女地展開長裙。陸喬盤腿坐著，好像在思考什麽。周萬俯下身子，聽別人說話。

有兩個陌生人。壹個坐在拐角臺階上托著下巴，身材小巧精致。另壹個坐在觀眾席的第壹排，上半身看不清楚，但長腿卻伸了出來，搭在前面的欄桿上，形狀像壹個光滑的弓背。

這好像是壹幅粉彩油畫。畫中所有的人都曾經對她的生活有過如此深刻的影響，最後都消失了。那壹刻，他們依然安詳地在原地，仿佛永遠不會老去。

永遠。

陳閉上眼睛，給自己壹秒鐘的時間回憶。

時光飛逝如水。

書記員已經開始了解相關人員是否到庭。她坐直了身子，盯著前方，認真地聽著，試圖回憶起這個法庭上的所有細節。

她沒有權利忘記。

她需要審判。

辯方證人準備出庭。壹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快步走出來，身後門外似乎還有兩個女人。夏天的時候，整個身體突然僵住了，身體前傾，緊緊抓住欄桿。

眼神只交換了壹瞬間，就說明了壹切。

就在她眼眶濕潤的那壹刻，她看到了坐在畫廊角落裏的老實巴交的父母譚亮走了過來。夏天見到他們的時候，她試著給他們壹個憨厚鼓勵的微笑。

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戶射進來，突然身體的最深處傳來壹股奇怪的暖流，似乎陌生又熟悉，仿佛春天早晨壹顆種子發芽時，壹個新的生命正在茁壯成長。

當法官宣布正式審理陳故意殺人案時，簡壹行人坐在法院外路邊的花壇邊上。他周圍的人好奇地盯著這個穿著整潔卻無視他的舉止的人。正是在工作的時候，街道上滿是車輛和噪音。

他打開公文包，裏面有壹本書，他早就習慣了這本書的封面。

今天早上起來，他摸索著擰開臺燈，卻聽到砰的壹聲，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他打開燈往下看。那是夏天的日記。她只是隨便放在床邊，壹點都不介意被人看到。最讓他驚訝的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壹直以為書應該是滿的，卻看到前面是空白的。他壹直想知道她為什麽從來不換筆記本。現在看來，她隱約有了答案。然而，他沒有時間去想它。他把日記本放進公文包，匆匆出去了。

他小心地摩挲著日記本。他在想，她會跟叢叔說什麽？尤其是在知道他可能會背棄她之後，她有沒有帶著巨大的悲傷和絕望寫下自己所有的感受？

結果她沒有。

簡壹聽就明白了，這種無聲的告白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他用顫抖的手打開日記本，整張都是空白的。只是封面背面寫的幾行字:“我年輕的時候讀過祥子的《辭舊迎新》，很奇怪為什麽他只有幾行字，開頭卻是個糟糕的結局。”然而，現在我明白了。”(魯迅，紀念遺忘)

那是她給他和叢舒的告別信。

沒有借口，只有痛苦如此真實。

不是所有年輕人犯的罪都能被原諒。任何過錯都必須受到懲罰。命運和它本身是分不開的。

在這條繁忙的街道上，簡聽到了壹陣喧鬧聲。對灰蒙蒙的天空的回憶哽住了我的喉嚨。梁柱倒了，水泥塊掉了，天花板破了，玻璃碎片飛濺。

他們的青春是D級危房，最後，倒塌了。

而他，獨自坐在廢墟裏，默默哭泣。

作品簡介:

我們的人生註定是壹座D級危樓，總有壹天會倒塌，無人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