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英租界山西路有壹家名為“集古齋”的書畫店。店主叫唐京久,是個“小廣東”,家境殷實。因為熱愛搜古書和鑒賞高雅,他大學畢業後聯系了壹幫書畫界的朋友,開了這家書畫古玩店。由於店裏的人都是行家裏手,而且財大氣粗,敢“搶貨”,沒幾年,生意興隆,名聲大噪,壓倒了五馬路書畫古玩壹條街的上百家店鋪。
1943盛夏的壹天,店裏來了壹個中年人,自稱顧興山,點名要求見唐老板。當唐京九走進店裏時,他看到這個人穿著府綢襯衫,留著小胡子,鼻梁上架著黑漆玳瑁眼鏡,手裏拿著壹個黃色的皮包。唐京九被許多人看了,判斷這個人壹定有什麽秘密要和他商量,就把他引進後院。雙方坐下後,唐京久揮了揮手,壹個服務員拿來茶壺,泡了兩杯茶,放在他們面前。
喝了壹口茶後,顧興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唐先生,我今天有事情要問。”“去吧。”唐京久說。顧興山清了清嗓子:“聽說唐先生與秋桂山莊老板鮑德利先生交情不錯。不知是不是?”
唐京九不知不覺醒了,裝作無動於衷。“沒有什麽交情,就是普通的字畫。”這個鮑德裏亞是法國人。多年來,他在法租界工部局擔任要職,發了財。他熱愛中國文化。他不僅取了鮑德裏亞這樣壹個有趣的中國名字,還在阿爾佩路的花園洋房裏給他取了壹個類似中國的優雅名字,叫“秋桂山莊”,裏面所有的仆人和女仆都是中國人。閑暇之余,鮑德利經常去書畫店“壹探究竟”。長此以往,我和唐京久熟了,也了解到這家夥其實是個文物販子。他掠奪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中國文物被賣到海外——這就是他發財的秘訣!
看到唐京久有點緊張,顧興山趕緊說:“唐先生顧慮太多。我聽說鮑德利在秋桂山莊收藏了許多書畫,其中趙的立軸《秋浦圖》就掛在他的大廳裏。我想請唐先生買。”
“哦,我明白了。”唐京九手裏的茶壺停在空中,拖長聲音說:“恐怕不容易。據我所知,鮑德利手裏的書畫是不會輕易賣掉的。他總是只買不賣。何況《秋浦鄭弘圖》是趙孟頫晚年的代表作,難得可貴,而鮑德利是外國富豪,怕缺錢……”
“唐先生,”顧興山急切地說,“現在歐戰正酣,法國被德國打敗投降,國家大衰。它不再是過去的樣子了。7月底被迫將租界歸還中國,法國僑民全部回國。雙方簽署的條款已經在上海的主要報紙上公布。不是不讓唐先生聽說嗎?鮑德利幾乎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收購中國書畫和古董上,卻沒有攢下多少現金。現在他要回國謀生,必須賣些書畫換錢……”
“呵呵,看來古先生對寶得利很了解啊。”唐京久意味深長地笑了。“最近鮑德利確實來找過我,放出風去賣了些書畫。但是,這個老外很狡猾。他不要紙幣,只要黃金等硬通貨——全球戰爭時哪個國家的紙幣不貶值?”
“這個也考慮進去了。”顧興山說著,拉開黃皮包,裏面竟然是黃燦燦裏標準的“大黃魚”——十二根金條!“我想買帶四條大黃魚的《秋浦鄭弘圖》,真的不好吃,五條大黃魚就行了。當然,唐先生的傭金另算。”顧興山語重心長地說著,把五根金條放在唐京九面前。唐京九喘息道:妳看著興山,妳就誌在必得!他皺著眉頭問,“按時給秋浦正紅圖投標五條大黃魚綽綽有余。我想來寶得利,不會拒絕。只是為什麽古先生不直接上門和鮑德利本人商量呢?”
“嗯,”顧興山尷尬地笑了笑,“我是個商人。我曾經和包德利在廣東局處理業務糾紛,有過壹次爭執。當時很不愉快,所以...我都不好意思再來他家門口了。”
唐京久摩挲著手中的茶壺,輕輕點了點頭,最後放好。話裏有話:“也罷,我替顧先生跑腿。不過說實話,我不確定這幅鮑德利家的《秋浦鄭弘圖》是不是真跡。現在這麽多假貨滿天飛。如果顧先生後悔了,還來得及!”說著,把大黃魚推給顧興山。顧興山趕緊推了回去,說:“君子開玩笑。如果我不後悔,三天後我會來取畫。還請唐先生記清楚,只要豎軸《秋浦鄭弘圖》掛在秋桂山莊堂頭!”
2.圖中有壹個案例
顧興山走後,唐京久對店員們說了這句話,大家議論紛紛。壹開始他以為顧興山很可能是騙子,可他反復試驗這五條“大黃魚”,卻都是正品,極其純正!就這樣,大家認定顧興山是個不知書畫深淺的“棒槌”。唐京九若有所思:“依我看,我雖然有點在乎興山,但絕不是棒槌——我看這人手細長,中指和食指關節上的老繭比銅錢還厚,儀態也挺厚實。他看到前廳裏我們掛的那些書畫,暗暗點了點頭。恐怕他也是我們書裏畫的那個人。裏面有個彎!”他把玩著茶壺,做了最後的決定:“但不管怎樣,我們還是要做這種上門生意,不能虧本!”
“但是,”壹個服務員說,“唐先生,我們...我們真的給了這個顧興山《秋浦鄭弘圖》?在上海,誰不知道嘉寶館的書畫都是贗品?當初為了拯救這幅畫,我們沒少花時間;再說,我們也在想……”“他們是正版,我們也應該是正版!”唐京久打斷了服務員的話,正色道。
第二天,唐京九帶著茶壺去了秋桂山莊,兩杯茶的時間回來了。不用說,事情進展順利。進了鋪子,唐京九從男孩手裏接過立軸,捧在手裏,在長桌上輕輕搖著。唐京九環顧畫中,反復欣賞,感嘆道:“真是國寶難買啊!”欣賞完後,唐京九雙手握住下軸,將畫卷舉起,可以卷起來。他臉色冰冷,眉頭緊皺——多年裝裱字畫的感覺,讓他感覺到下軸有點細噪,好像裏面藏著什麽。唐京九又把畫展開,低頭彎腰仔細觀察下壹個軸。軸頭剛壹拔出,他就發現軸上有壹個小洞,掉下來,倒出壹條項鏈!
“蟬鳴綠柳!”唐京久感嘆道。這條項鏈的主體由來自緬甸的祖母綠組成,呈柳葉形狀,但兩端是兩只小鳥形狀的珍貴黃玉。因其在杜甫詩“兩只黃鸝唱青柳”中詩意的出現,故名“百鳥唱青柳”。這條價值連城的項鏈是乾隆皇帝八十大壽時緬甸國王的貢品。清朝滅亡後,從皇宮流放到民間,下落不明。唐京久不禁想起半年前《申報》刊登的壹則新聞...
去年聖誕節,布德雷夫婦應邀參加舞會,直到淩晨才回到秋桂山莊。四個女仆在更衣室裏忙著服侍布德雷太太,而布德雷先生則上樓去臥室休息。這時,鮑德利新任命的秘書,精通法語的顧推開半扇更衣室的門,手裏拿著壹份緊急文件,要找鮑德利。壹位名叫向梅的女仆感到尷尬,急忙上前呵斥,然後砰地關上了門。可是壹眨眼的功夫,包太太驚呼:“天啊,我...為什麽我的項鏈不見了?”!”樓上的鮑德利大驚,急忙下來,吩咐四個丫鬟不許出更衣室。隨著另壹個電話,巡邏室的中國偵探黃寶光來了。黃寶光帶著幾名特工火速趕來,逐壹盤問四名女仆,把更衣室翻了個底朝天,但壹無所獲。聽完寶夫人的詳細敘述,黃寶光急忙控制住還在書房等著向包德利匯報的顧秘書。經過搜查,他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事後,顧自認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憤然辭職,只穿著壹件薄外套離開了秋桂山莊,以示清白。被各地記者獲悉後,登在報紙上,成為當時上海的大新聞。標題是“項鏈之謎”。根據報道中描述的項鏈形狀,有了解朝廷內情的人已經意識到,可以稱得上國寶的“唱柳”已經落到了鮑德利的手裏!
手裏拿著沈甸甸的《唱柳》,唐京九恍然大悟:“原來顧興山的醉態不是關於酒的,而是彎在這裏!”手壹伸,抓起茶幾旁的電話,撥通了警務室...
3.誰是小偷
兩天後,傍晚,顧興山如期而至。唐京九仍將他迎入畫店後院,先以香茗,再以掌摑,侍者從屏風後走過來,呈上《秋浦鄭弘圖》。顧興山迫不及待地展開卷軸。他目光壹掃,臉色大變,渾身顫抖:“唐先生,這...這不是掛在秋桂山莊大廳頂上的秋浦鄭弘圖麽!”
“妳怎麽知道的?”唐京九捧著壹把新茶壺,抿了口茶,很平靜。
顧興山伸出壹根手指,指著畫說:“趙是書畫大家,畫中的筆墨往往融入書法。”比如他在畫壹塊石頭的時候,故意表現出用筆的痕跡,橫平豎直幾筆就能表現出石頭的明暗,體現出書法的意味。他從來沒有用拓片的方法來表現石頭的質感,但這幅畫中的石頭根本看不出筆觸。此外,虞照傳的印章大多是由圓形變成自畫像的小印章。不是川唐宋九歌打九折,而是妳的畫有不少打九折!又如趙的畫上有壹枚獨壹無二的圓形朱文印章,但這幅畫上沒有的文印章!還有,古畫e(泥)顏色凝重暗紅,妳畫上的印泥顏色太鮮了..."
“高倫,精彩的高倫!”唐京久贊道:“哈哈,古先生不怒,唐只是說笑。說實話,這幅畫是我們畫家昨天臨摹的。”又是壹陣拍手,小家夥從屏風後面伸出壹根立軸。
顧興山松了壹口氣,接過立軸,但當他展開到立軸下端時,手顫抖了!唐京九形象而意味深長地看著:“怎麽了,怎麽了?”顧興山臉紅了,咬緊牙關,最後說:“房間裏有什麽?”
“這是妳想要的!”屏風後,身著黑色警服的黃寶光走了出來,正是那幅掛在房間裏的《蟬鳴青柳》。“古先生,我們半年前見過,當時妳在秋桂山莊,妳是鮑德利的秘書古!”黃寶光冷聲道。
顧興山頓時臉色煞白,額頭好了壹些。“顧,說出妳的真實身份!從妳剛才對書和畫的評論來看,妳不是壹個商人。難不成妳不姓顧?”黃寶光厲聲斥責他。
顧興山終於冷靜下來,苦笑著說:“我的確姓顧,但我不叫顧興山,我叫顧。”
“林?妳們...妳就是‘莫蘭大師’顧莫林?”唐京久很驚訝。這位舜·莫林在當今畫壇名氣很大。他出身書畫世家,後漂洋過海到法國留學,學習西洋畫。因此,他的山水畫結合了東西方繪畫的長處。回國後獨樹壹幟,聲名鵲起,被稱為“墨蘭大師”。唐京久又皺起了眉頭,多少有些難以置信。“聽說古先生常居天津,不知為何屈尊南下上海做洋人秘書。”為什麽要做有損尊嚴的事?“顧興山,不,是顧。他嘆了口氣,說:“我這次來上海,是受張伯駒先生的委托,為...為了秋浦的宏偉計劃!"
“張伯駒先生?山被譽為“民國四公子”之壹的張伯駒?那可是海內有名的收藏家!”唐京久忍不住再次驚呼。掏出手銬的黃寶光聽到張伯駒的名字時嚇了壹跳。
顧說:“妳要知道,鮑德利這個外國人,真是個字畫大盜。當初,《秋浦鄭弘圖》從官方傳到民間後,張先生晚了壹步,被鮑德利打了壹頓。張先生極為擔心這個國寶也被流放海外,經常念叨。顧是無能的。他早年非常感激張先生。得知張先生的想法後,他決定前往上海臥底,並從鮑德利那裏獲得“秋浦鄭弘圖”,以報答張先生的大恩。張先生不想讓顧冒這個險,但是顧下定決心,給了我五條大黃魚。余男精通法語,我順利地成為了寶德利的秘書,進入了秋桂山莊。但我很快從秋桂山莊的管家那裏了解到,鮑德利心思很深。大廳裏的字畫雖然琳瑯滿目,但都是贗品,真品都被他鎖了起來,從來不給任何人看。自然,掛在堂頭的這幅《秋浦鄭弘圖》也是贗品——這壹點唐先生應該很清楚,因為這幅畫是鮑德利委托歸齋臨摹的。”
“還不錯。”唐京久連連點頭。
“就在我壹籌莫展的時候,無意中得知,趁虛而入的鮑德利,居然得到了壹件清朝的寶物,就是這根掛著的‘玉柳’,可是寶夫人虛榮心很強,每次聚會都要戴著炫耀。於是我改變主意,買通了包太太身邊的丫鬟,伺機除掉‘唱柳’,也叫很高興妳來了,跟張先生說個明白。去年聖誕夜,包太太舞會回來,我以送公文的名義推開更衣室。當向梅關上門時,她摘下手指,扔進了我的懷裏。我接過後,急忙跑到大廳,藏在這幅假畫的卷軸裏——這幅畫的下軸已經被我在白天悄悄掏空了。只要擰開軸頭,就可以把項鏈放進去了……”
“我明白了。”黃寶光恍然大悟,“我也懷疑妳與向梅勾結,但沒想到妳把項鏈藏在了畫軸裏!現在妳裝糊塗,以托唐先生代買《秋浦鄭弘圖》為名,偷偷摸摸,瞞天過海,把《鳥語柳》也帶上了。包得利白想到壹個假貨能賣五條大黃魚,自然爽快!”
顧莫林點點頭,向黃寶光伸出雙手。相反,唐京九看到後大為懊悔,忙不叠地向顧求愛。他語無倫次地說:“黃督察,顧先生此舉情有可原!那...那個鮑德利才是真正的小偷,還有這個...這棵“唱歌的柳樹”是我們的國寶。唉,都是...都是唐的錯。他不應該貿然報案!”
黃寶光把手銬收起來,把項鏈還給顧。他摟著胳膊說:“‘唱翠柳’的案子已經成了死案,可妳們倆現在談的是字畫生意,並沒有什麽違法的。跟我有什麽關系?”這對於唐京久和顧來說是壹個天大的驚喜。他們又驚又喜,不禁對黃寶光刮目相看!黃寶光指著自己的巡警服說:“黃雖然披著洋人的黑狗皮,但中國人還是有良心的!此外,黃在天津警校學習時,就知道先生的名字。這些年來,張先生傾其所有保護國寶,人格之高,令人望山興嘆。古先生,我信任妳為張先生效力!”說完,我握緊拳頭說:“再見!”大步走開。
4.對還是錯
送走黃寶光後,唐京久和顧又坐了下來,談書談畫,談了壹夜很久,有相見恨晚的意思。不知不覺,月落星消,第壹縷曙光出現。顧勉強站起來:“唐先生,我這次回天津,把這掛著的‘玉柳’交給先生,改天再來上海問妳!”他把仿畫推到唐京九面前:“我就不把這幅畫帶走,還給妳的店。”
唐京九哈哈大笑:“沒想到古先生對金玉滿堂!也請仔細審視這幅畫!”說著,把放大鏡遞給顧。顧莫林拿起放大鏡,再次展開卷軸。仔細壹看,他忍不住哭了,“天啊,原來是秋浦的屠!我不知道唐先生,妳是怎麽...妳是怎麽從包德利那裏得到的?”
“咦,這幅畫就掛在秋桂山莊的大廳上。這畫不是妳指定的嗎?”唐京九得意地笑了笑,然後講了故事。
當初,當鮑德利帶著《秋浦鄭弘圖》來到雞骨齋,要求在半個月內為他描繪壹幅高仿畫時,唐京九和家人動了心思,打算來個魚目混珠,以此來保住這壹國寶不流失海外。雖然鮑德利自稱是“中國問題專家”,但實際上他對中國文化了解不多。知道自己的文化背景,遠遠不足以知道真假。於是,他每搜刮壹件中國詹字畫,就從古字畫邊緣切下壹小塊,借助高倍顯微鏡、化學試液等西方科技手段進行“切片分析”,從紙絹的古色古香程度判斷真偽,稱為“科學鑒定法”。這招挺高的,假書畫真的很難逃過他的“法眼”。眾所周知,魔高壹尺,道高十尺。唐京九急忙派人到北平,從留守清官的太監手裏買了壹卷陳墨的舊紙、舊絹和幾塊舊泥。這些東西是明朝永樂年間的貢品,是皇帝用來作畫的。它們壹直被封存在大內金庫,沒有派上用場,與趙萌的厚臉皮生活只有幾十年之遙。在用這些來自陳墨的舊紙、舊絹、舊泥描繪出《秋浦鄭弘圖》後,唐經久將兩幅畫送給了鮑德利。鮑德利當然是不會輕信的。他照例用他的“科學鑒定法”對“真跡”進行鑒定,鑒定的結果自然是贗品被他藏在密室裏,真跡卻作為贗品掛在大廳裏。假的時候真的假的!得知鮑德利將於近期回國,唐京久尋思著如何從鮑德利手中取回這幅《秋浦鄭弘圖》。就在這時,“顧興山”又來找妳了...
唐京九說著,就打開茶幾下的小抽屜,拿出五條大黃魚塞到顧手裏:“顧先生,原封不動還給趙,還請妳還給張先生,讓先生多拿回壹條國寶!”顧莫林大吃壹驚,趕緊婉拒:“這怎麽行?鮑德利壹直身無分文。他知道是假貨,不會隨意拿走。我怎麽能讓妳賠錢呢?”
唐京久又“哈哈”壹笑,舉起了手裏的新茶壺:“古老師,妳沒發現我手裏有新茶壺嗎?秋浦鄭弘圖的價格只是壹個老茶壺!如果那天我真的拿了五條大黃魚去買這幅畫,恐怕禿子會起疑心而拒絕!”
“唐先生,妳真會做假!”顧不禁笑了起來...
窗外,隨著黃浦江汽笛的震天響,天空將會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