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石磨礪出來的畫家莫叔華
? 今年仲秋，我應邀參加了家鄉婁底舉辦的湖南省運動會開幕式暨名家書畫精品展活動，在活動中我詫異於莫叔華這位師弟幾十年不間斷的努力所表現出來的藝術面貌。
稱之為“師弟”，是因為我曾受教於其母潘喜英老師門下，親灸於其父莫遜人先生高超的畫藝，至今我還珍藏著莫老師贈送我的三幅畫。莫叔華的父親莫遜人老先生上世紀三十年代畢業於上海新華藝專，師從劉海粟、謝公展、張書旗等名家，尤得張善籽畫虎真傳，以畫虎著稱於世，人稱“莫老虎”。莫叔華就在這樣壹個藝術氛圍濃郁的家庭裏成長起來的。
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那場知識分子大改造運動中，莫遜人先生的壹家也受到了沖擊。於是莫叔華的命運也就來了壹個壹百八十度的大轉折：他失去了繼續求學的機會，被“上山下鄉”的浪濤沖到了安化的團雲這個閉塞落後的貧困山寨，在那裏壹呆就是十年。
在團雲的日子裏，辛勤勞作之余，沒有任何的文化生活，年輕的心畢竟是禁錮不了的，難能可貴的是無論生活境地怎麽糟糕，莫叔華都沒有放棄對知識的追求和對藝術的熱愛。沒有紙和墨，他就以大地作紙，樹枝為筆，在土地上壹遍又壹遍地默寫著《千字文》，要不就對著漫山遍野的山花和石頭做無限的遐想。他領悟到：草木榮枯花開花謝都是時間的腳步，它們並不因為沒有人去欣賞而放棄來年的怒放；體會到石頭總是以壹種沈默的自然之態存在於荒野之中，即使歷經滄海桑田，它也依舊保持著自己的本色：堅硬、坦然和淡定。十年知青生活既磨煉了他的意誌也開闊了他的視野。
由於有良好的書法功底，對寫意花鳥水墨探究的迷戀，莫叔華的作品在多次變法的基礎上，形成了他對寫意花鳥的總體把握、表現對象的選取、構圖形式的探索與作品的人文精神的表現上，都有了自己的鮮明個性。
傳統和生活，這是莫叔華創作的兩大源泉，也只有把傳統的筆墨技法與現實生活中的景物和情感相結合時，才能創造出優秀的藝術作品。生活中的莫叔華喜歡遊歷，更喜歡觀察生活。壹花壹草、壹山壹石，甚至是農家院裏的母雞、路邊籬笆上的小鳥皆可入畫。他不喜歡去描繪罕見的奇花異卉、珍禽異獸，而著眼於生活中常見的花果蟲鳥，給人以壹種樸實親近的鄉土感情。他認為“藝術家如果對生活沒有激情的話，對畫畫就不會有激情。”
映山紅是壹種常見的山花，是莫叔華喜愛描繪的物象之壹，《生活充滿了笑》就是壹幅風格化了的作品。在作品中他把平面的筆墨通過水的暈散形成壹定的空間層次，情緒化了的筆墨又造成了筆勢的婉轉和水墨的潑辣，在強化主觀意識的同時自覺追求時代精神，從而達到了“氣至法備、法為我用”的地步，對中國書畫順序和規律的熟悉，使他在作書為畫時能於龍蛇之中取其平和博大。由此觀之，莫叔華的作品確實做到了：藝術創作既是對客觀事物的表現，也是作者內心活動的壹種寫照。
花鳥在歷史的長河中經歷朝歷代大家們的發展，形成了以寫生為基礎，以寓興、寫意為歸依的傳統。寫意畫的筆墨既有象物的效能，又有傳情的功用，為了表現個性的鮮明、抒發強烈感受，作者常藝術地誇張和變形。莫叔華的《爽秋圖》，背景黃色厚重樸實，在樹幹的處理上大開大合而又疏密有致，密不透風的樹葉擠擠挨挨，幾片紅葉在凝重的收斂中蘊藏著內在生命的奔放。勁健疾澀的用筆表現了樹木即使在嚴秋也具有枯而不衰的生命力。榮枯裏充滿著歲月的滄桑和生活的沈重，筆墨老辣純熟，畫面立意大氣，讓妳隱約感覺到有股氣勢貫註其中，在傳統的基礎上，按照自己的藝術個性強化了筆墨節奏。更可貴的是，他在註重起承轉合、呼應顧盼的抒情筆墨中，巧妙地引進了西方現代藝術中的平面構圖意識，從而強化了視覺沖擊力，為傳統大寫意花鳥畫走向現代做出了可貴的探索和貢獻。
?《最是此君子，可為歲寒友》是今年莫叔華對自己畫風改變的又壹次新的嘗試，他壹改過去的情、厚、滿、密、繁，整個畫面空靈地由壹塊堅硬的山石和幾桿有著厚大粗放竹葉的文竹構成，“涓涓春前花，裊裊風前柳。最是此君子，可為歲寒友”表現出強勁有力的韻侓美。這是壹首從他心靈深處唱出的歌，讓人在誦讀詩句的同時能品味到：壹個人只有有了強大的自身精神才會有人生的永遠支柱。在這裏他把自己的精神外觀化了，大道至簡，鮮明而強烈的文人畫審美情趣躍然紙上。在自己畫作中，融入生活和歷史中的普適性哲理，讓人們在欣賞作品時，不僅僅能有審美收獲，而且能給人們帶來哲理性的思考。
莫叔華善於不斷挑戰自我，這表現在他對同壹題材的反復創作中。同壹題材的出新，這是畫家對自我學養的挑戰，也是藝術升華的必然，個中的艱難可想而知。但是莫叔華卻能從圖式變化之中生發出新的屬性、新的境界，從而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情思。
也正因為莫叔華有優秀的師德、突出的教學業績，真誠的藝術創作，因此受到前副總理李嵐清的親切接見，並被文化部授予“德藝雙馨的藝術家”稱號。
莫叔華是從梅山石頭的磨礪中成長起來的，他愛石、寫石、藏石，也有誌、有識、有恒，我想，他的成就將越來越大。
（陳初生，暨南大學教授，著名書法家、古文字學家，精鑒賞，富收藏，喜音侓，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會議廳“人民萬歲鼎”鐫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