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雲山
我爺爺穿著壹件擦得鋥亮的舊羊皮大衣,戴著壹頂狗皮帽子,戴著壹頂耷拉著臉的帽子,手裏插著壹把糞叉,背上還有壹把爛胡茬...
壹個
太陽曬在橫梁上。
灰色和藍色中有壹片白色的天空。壹綹死雲,像個懶漢,蕩過梁上的疙瘩。已經過了六月六了,老天連壹點雨都沒擠。
沒有風。七八只紅嘴烏鴉,拍打著鐵黑色的翅膀,從山溝裏的懸崖邊經過。“哎!嘎——”“嘿!嘎——”哭聲,此起彼伏,平緩而均勻,蕩漾在溝腦裏。發燒的土地有些莫名其妙。
80年代初,劃定西部山區。時間就是這樣,驢在沒有卸下馬鞍和蹄子的情況下,恍惚而漫不經心地在烏鴉和麻雀的巨響中行走。
陽娃裏的媳婦們,天馬亮了就去鏟草皮,挖磚上的蒿根。壯族農民沒有莊稼,更不用說人吃什麽,驢槽裏添什麽,竈裏燒什麽,炕洞裏搗什麽了。從驚嚇到虛脫,楊婆就這樣滿臉通紅地曬著太陽,她的家當,就像壹個月嫂,在壹個草棚裏的破窯裏等著。
地窖裏的水早就被刮幹了。清明節前後,坑裏還有些泥巴。莊子裏手腳不幹凈的人半夜起來偷地窖裏的水,家家戶戶的窖口上還多了壹把鎖。君子不能鎖小人,小人可以偷。村裏農民沒壇,抓不到賊,但做賊快。壹個農民會偷我的東西,我也會偷妳的東西,把這個地窖裏的水倒到那個地窖裏。水不多,偷了浪費很多。至少每家每戶都沒有水吃。
山溝裏有泉水,但侵蝕鹹苦,牛羊不舐。我拽著羊耳朵,壓著這些動物喝,直到它們的皮毛都變了,像刺猬壹樣被油炸。
只是壹頓快餐紅日滾過榆樹,貓眼核變成繡花線,拾柴挑水的人還沒到家。
我拿了壹筐幹驢糞,剁了幾個麻薯,煮了半鍋水,和幹薯面、玉米面混在壹起。當這些雜糧逐漸凝固,掛在叉子上時,陰暗狹窄的廚房裏彌漫著壹股焦飯的味道。
在莊外場的邊上,有壹個綠色的石輪。我和爺爺,端著壹大碗小藍邊的米飯,蹲在車輪上吃了起來。
攪飯,老人娃娃的好飯。我幾下就吃完了這頓飯。我壹只手拿著碗,大拇指貼近碗底,其他四個手指扣住碗,兩顎之間有壹個像馬鐙壹樣圓的縫隙。我可以自由活動手腕,我可以簡單的解釋。我的五指能勾能按,能發能撥,能擡能停,能轉得跟碗扭桿壹樣快。勾頭,伸舌頭,拉下巴壹氣呵成,碗裏的米糊被舌頭的風掃進喉嚨。我把舌頭從碗邊掃到了碗底,像掃地壹樣,碗底被水洗得不留壹點食物,亮如新,最後像狗舔壹樣。我伸出舌頭,在嘴裏上下左右掃了幾下,舀起半馬勺的生血漿,倒了下去,雙手在嘴上和胡須上摩挲,長滿老繭的手掌互相摩擦,用力來回撫摸幾下,我就完全滿足了,醉了。
路輪被老奶奶燙了,還燙壞了野狗的蛋。我脫了鞋,慢慢敲出鞋碗裏的幹土,把鞋塞到溝底下,包了壹根山雞大腿似的煙棍,對著剃得發白的山梁猛抽。
把碗舔幹凈!——阿門,妳把碗弄得暫時像個豬槽。我看著我的碗,瞇著眼睛看著它。山羊胡子在白色的陽光下晃動,就像墻上的流蘇草。楊奶奶曬傷我心中賊煩。
粘在碗幫上的飯,用筷子也擦不幹凈,厚得像壹層糯米。我手裏拿著碗,勾著頭,露出舌頭,像我壹樣舔著。狗學大狗拉糞花的時間少,也省不了力氣。他只在碗中拉壹些深淺不壹的綹,頭發、眉毛、臉上都是米糊。加上汗墊上的油汗板,魚雨的光在毒辣的太陽下閃閃發光。鼻尖和下巴上有最粘的漿糊,人的舌頭沒有狗的舌頭那麽長那麽靈動,只好用長滿痂的手指刮下來再放進嘴裏。
-好吧,妳是壹個浸蛋娃娃,沒有人會給妳狗屎。我嘆了口氣,劈手抓起我的碗,伸出舌頭三下五除二,然後收拾幹凈。
幾年後,娃娃和大人都要舔碗。小大人吃饅頭時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生怕面包屑掉下來,掉在地上的面包屑壹定要撿起來吃。不吃是有罪的,就算在糞堆上吃,也不能破這個例。
逢年過節,我會偶爾啃啃豬骨。全家人在上面拔刮了壹點點筋串,舔著不肯給狗吃,煮蘿蔔菜的時候壹遍遍煮。誰家有個親戚,很感恩的時候才吃壹頓甜的。每家都有壹個只能盛壹碗清油的瓷壇,可以像祖先壹樣放在廚房的盤子上面。廚子把筷子頭蘸了些生清油,在鍋裏涮了幾下,就是壹頓美餐。伸出舌頭,在壇口舔幾下,在筷子頭上蹭壹下就行了。誰家媳婦不小心把筷子折了,碗打碎了,或者撒了點米飯面條,都會被公公婆婆罵半年。
莊子這裏人少,狗咬人厲害。大多數時候,都是親戚來訪。親戚來了,要留下來吃飯,但吃完了才走。吃飯時壹聽到狗咬人,我就緊張得臉像土匪壹樣抽搐。臘月八點,家裏第壹次做了半臉盆土豆菜。炕桌壹端上來,狗就嚎叫著咬人。我喊著我的小名,叫我趕緊閂上大門。我還沒找到頂欄,我爺爺已經大聲進村了。我急了,就拿起臉盆塞在毛氈下面。貪婪的老貓聞到了,在破氈子下喵喵叫。我的祖父是壹個心胸寬廣的人。他喜歡跟人開玩笑,假裝什麽都沒看。他壹上炕,就壹頭紮進壹條溝裏,首尾相接地坐在藏臉盆的破地毯上。我也壹遍又壹遍的問我爺爺,地毯下面是什麽東西,傷人,讓全家人臉紅心跳。
我和爺爺放羊回來,餓得心都貼在背上了。當我拿起案板上煮好的面條時,我在嘴裏刨著。我吃得太猛了,以至於我的氣管被噎住了。我在黑暗中咳嗽了壹聲,煮好的面條炸了。我張開嘴,壹大堆瓷碗被潑上了冷水,於是我緩過氣來。可惜煮好的面條在竈臺前漲成了壹堆麥衣,我沒辦法掃起來吃,毀了大半碗。我遺憾地看著那堆麥衣服裏熟悉的面條,講了壹個破碎的故事。據說1960年冬天的隧道裏,壹只雞爪被雪打得細細的,壹個餓得背的粉絲要了壹個饃饃躺在地上找爛土豆。不知道是誰留下了壹團玉米面餅橫在雪地上,我趕緊撿起來放在破碗裏。我怕別人發現找,就偷偷躲在田埂的根部,慌慌張張地嚼著。細嚼慢咽之後,感覺嘴裏的味道很不對勁。-嗷,嗷,這是壹個凍結的狗屎!那狗屎救了面包師傅的命!我有眉毛,有眼睛,好像他才是吃屎的那個。我說妳沒餓過娃娃,屎很難吃,但很難長。我奶奶曬成這樣,路漫漫其修遠兮。真的很有必要活在細節裏。我說話的時候舌頭有點硬。
阿門,妳要吃屎嗎?——我弱弱地問。
嘿,妳太笨了,沒人會給妳大便!——段業有點苦惱和憤慨。
綠駱駝,老人,死人。
二
谷雨季節,天氣晴朗,大面積的陽光從麥苗和豆苗之間穿過。
壹堆堆的草瓜從地裏冒出來,丁香花羞澀地從細長的葉子上攤開五片花瓣,如空谷中幽幽的蘭花;壹簇簇碗花,襯著窄窄的葉子,上翹著無數嬌羞的小腦袋,莫名其妙的嬌柔;脫脫駱駝、苦麻、車前子、紫蓬子...而那些有名無實的雜草和野花,挺直了腰桿,張開了胳膊和腿;草尖上的橘黃色瓢蟲,豆腐般的粉色蝴蝶,崖邊橘黃色的食火作物,粉色胸膛上的蠟嘴,尖叫的大麻子,頭上長著羽毛的啄木鳥...用翅膀打開了春天。
榆樹上掛滿了壹串串榆樹錢,偶爾地平線上有微弱的雷聲。媽媽從集子裏抓了壹個大耳朵大肚子的“獅子頭”豬寶寶。這種豬腿短肚子大,肥肉多瘦肉少。七八個月餵土豆和麥麩。翻過來之後,削去壹層厚厚的背皮,大部分豬油就可以提煉出來了。壹家老小嘴上印著油環,莊子上有個耀眼的頭像。那是豬圈裏的駱駝-太棒了。
從這壹天起,娃娃們有了新的希望,就等著過年飽餐肥豬肉了。雲起雲落,花開花落。二十四節氣就像被我扔掉的泥足膜,壹步壹步踏過粉杏黃的麥穗。娃娃們還是覺得時間太慢,希望星星月亮熬過臘月。
在臘月。大冬天懶洋洋沈默不語的莊子突然醒了,打了很多噴嚏,壹下子打成壹團。陽光溫暖得像壹個裹著紅色頭巾的女人,溫柔地探索著她迷人的臉龐和身板。伴隨著廚房爐火的炊煙和豬的叫聲,被燙傷的豬的腥味飄出了村子。
除了婚喪嫁娶,慶祝滿月生日,殺年豬成了陽娃四季中最隆重的節日。按照長輩的規矩,殺壹頭豬需要壹個莊子裏吃肉的人。豬脖子上的五花肉還不夠,而且價格不菲。但是陽窪裏的人是真誠的,沒有人來,我們只好擺上壹大碗老炒肉片和血包子,送到沒來的人家裏。當然,還碗的人也知道,他絕不會拿壹個空碗作為回報。
牛奶拿著剪刀,坐在窯門上,剪著春天裏的紅綠花鳥;羊圈完了,我把土院子收拾了壹下,好讓它長成面條。壹群七八歲的毛孩子早早地等在竈邊,幾個阿姨燒了兩大鍋水。我會把殺豬刀、掃毛刀、剔骨刀迅速磨成雪花,露出森森銀光。
幾個厲害的男人挽起袖子,抓住了豬孤拐。他們用三把錘子和兩只手,把又叫又踢的豬按在炕桌上。我拿著屠刀,對著東方喃喃自語。壹轉身,他把刀背猛地磕在了豬的前腔上,壹把奪命的殺豬刀猛地紮進了豬的喉嚨,豬立刻發出了獅吼龍吟般的慘叫。咣當壹聲,鹹血盆插上了,殷紅的豬血順著把手濺了出來。不到半包煙,豬只是斷斷續續的哼哼。躲在屋子裏的娃娃們越來越興奮。——聽到豬叫,就知道馬上有肉吃了。
壹大筐蒿枝已經把錫油桶烤得滾燙,裝了半桶開水,熱氣騰騰。那幾個人抓著豬蹄,上上下下燙。當毛脫落後,他們把豬放在腐爛的桿子上,拔了它太多的廚師。過了壹會兒,黑胖豬變得又白又滑。娃娃們迅速而仔細地收集豬鬃,等到小販們轉村時,他們會在除夕夜給祖先燒紙錢時放上幾串鞭炮並燃放。
爺爺和幾個手帕開始給掛在架子上的豬開膛破肚。我們目不轉睛地看著豬腿,蓄勢待發,眼巴巴地等著搶豬尿泡。
“快點玩球!龜孫子。”我用刀把豬尿泡擰開,扔給壹堆臟寶寶。嬰兒們壹哄而上,像野狗抓骨頭壹樣,尖叫著,尖叫著,手忙腳亂。很快,伊娃立刻把豬尿泡裏的尿倒空,看不慣的她捧了幾把幹土,讓最大的孩子把豬尿泡放在土裏,用腳蹭著,濃濃的尿泡漸漸變細了。壹堆破娃娃攢足了力氣把豬尿泡吹大,然後從拳頭吹到足球,於是趕緊找了些麻繩把尿泡紮起來。最大的孩子把尿泡拋向高空,大大小小的娃娃們像發情的毛驢,圍著豬尿泡尖叫,或踢或扔,或拍或打,激情飛揚,野性十足。會彈羊毛彈的娃娃,正拍著豬尿泡,又在念順口溜——彈羊毛彈,被袖子絆倒。妳媽腦袋直,會爬會走,妳媽肚子能有...這壹天,歡呼聲、哭喊聲與莊子裏的狗叫聲、烏鴉喜鵲的呱呱叫聲、母雞翅膀的拍打聲結合在壹起,讓這個偏僻的山村人氣陡升,好嗎?踢來踢去,娃娃們踢累了,還是踢豬尿泡,皺巴巴的豬尿泡自然成了貓狗的盤中餐。俗話說,豬尿泡打了人就臭,狗咬豬尿泡是壹種空歡喜。這完全是胡說八道。編這些故事的人,真的是麻袋裏的豬——我不知道黑白雌雄,怎麽會知道孩子貓狗的幸福呢?
夕陽西下,暮色沈沈。12月的山村寒夜,寂寞無邊。
煤油燈下,我用火棍壹次次捅爐子。我說火是老婆,越戳越旺,爐子裏的炭火就越旺。女人們低頭挑眉,扯著鞋底的繡花襪墊,男人們用鍋碗瓢盆煮著茶,舔著麥豆蕎麥茬,舔著五代的爛麻子老粟。在濃濃的幹煙草味裏,在野狐和甜瓜的女婿幽幽的故事裏,那些吃得肚子鼓鼓的,嘴上印著油圈的,靠在爺爺奶奶懷裏早已睡著的四川割麥子的,咬牙切齒,夢囈夢話,流口水的嬰兒,都變成了豬——能吃能睡。
三
黃昏時分,有零星的雪花。白天,腦袋耷拉在腦袋上,無精打采的像個胖女人的大屁股,閃著微弱的光,蒼白的光。
遊蕩的西北風,吹著尖利的口哨,卷起壹團團的茼蒿。
我穿著壹件光板的舊羊皮大衣,戴著壹頂狗皮帽子,壹頂耷拉著臉的帽子。雙手拿著糞叉,背著壹把爛胡茬,把頭縮在皮大衣領子的縫隙裏,像壹只背著殼的烏龜,低著頭沿著田埂走。-我期待著拿起糞盤。
我解放前在小學讀書,知道幾個枸杞字。1958年,我為改變岷縣的洮河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我是壹個讀書人,能拉壹把卷尺給收土的,顯壹點銳氣。我被派到蘭州學習水利技術壹年,分配到威遠打井隊,領工資,穿四套幹部制服。我沒有福氣。每天都在擔心家裏的牛奶和壹堆寶寶。60年,我心急如焚,匆忙跑回家。看到梁頭上的壹堆新墳,我以為是奶埋的,腿都軟得接不起來。當我去那所房子的時候,我看到牛奶還在那裏。娃娃們餓得耷拉著腦袋。幸運的是,他們都沒有死亡。我處於焦慮狀態,再也沒有去過威遠。我又成了農會的壹員。
算盤打得很利索,所以在隊裏當了文員。生產隊的馬鈴薯種子放在葉壯的上窯裏,窯門上有鎖,頂上有透氣天窗。我餓得睡不著覺。我找了壹根長長的竹竿,壹端綁了壹根尖尖的鐵絲,爬上梯子,紮出半筐土豆籽,放在炕眼上,給壹家人燒了。生產隊長發現,他寧願吃屎也不願意留種子過夜。妳想讓團隊裏的每個人都沒有孩子。我立刻被降級為隊裏的羊戶長(方言,牧羊人)。
我做了20多年的養羊人,那壹圈羊,陪伴著我的兒子,孫子,孫女。直到1970才把隊裏的羊分到各家各戶。從此,我的牧羊工作結束了。我壹個人幹了80年,自己的事情也是壹點不耽誤。爸爸和幾個叔叔都年輕,我也放心不下。我仍然在這個房間裏做店主。我起早貪黑,欲罷不能,為莊稼而戰。
肥料是莊稼的乳汁。糞便很珍貴,撿的人多,沒糞可撿。我是有經驗的人機骷髏。我知道,在路邊,在田埂下,在防空洞的鐵蒿叢裏,在芨芨草碼頭邊,撿人屎是多麽容易。妳在路上、田間、地上,都找不到糞;走在田野和小路上,很容易發現驢糞和狗糞。每天早晚沿著這些小路,睜大眼睛伸長脖子,在每個角落轉悠,找到壹泡糞,就像走在黑夜裏,遇見壹把銀鏟。我高興得無法表達。用背簍挑了壹茬老屎,喝了漿,吃了心裏酸菜,立馬舒服了。有時候太累了,聽不到雞叫就起晚了。村裏的張瘸子睡得少,早早就去那些資源豐富的地方遊玩。我不放棄同樣的錯誤,只能什麽也看不見,空手而歸。腸子會像羊油壹樣,惡心了半個上午。
我卸下驢,帶著犁走在路上。麻身白鼻的老驢突然撅起尾巴,拉下壹泡熱氣騰騰的大糞。我沒有背包,怕走在後面的張瘸子撿到。我不知所措,憂心忡忡。我急中生智,伸手捧了幾把土蓋在驢糞上。回到家,我也顧不上喝茶吃包子了,就拿了個糞叉沖過去搶。第壹個瘸的張瘸子高興地撿起濕透的驢糞,搖搖晃晃地走向自己的糞堆。我比較固執,壹開始就爽朗的說妳是驢,張瘸子不厚道,不是饒爺的孫子,認屎不認人,還戳了壹句。葉和張瘸子死的時候,把土倒進牛把裏,是壹對關系很好的老手拉手。就因為壹泡驢糞,從晚飯開始互相罵到中午,誰也拉不開。這真的是糞堆前的戰鬥——整整壹英裏他們都想死(屎)。吃完飯後,他們打算去地裏幹活。他們還是覺得母親沒有把我罵舒服,於是都在空中和地下啐了壹口,就像兩只得意洋洋的老大胡子羊,黑著臉仰著走進屋裏,後板脖子上的筋不停地跳。
我喜歡冬天。冬天的隧道裏,狗是不會被拴的,母狗會從莊子裏勾引其他公狗,野外也不會有什麽人看著。羊和驢會到野外來找草跳,豬會打開圈門到處撒,所以拉糞的動物會有很多機會收集更多的糞便。下壹點雪,張的瘸腿就疼得下不了炕。沒有人和我爺爺會頂著寒風在曠野裏搶屎。我早上在家搗壺茶慢人,晚上出門抓住機會拎起半個背囊,再也沒有怒氣沖沖地回過家。
牛奶沒了,紙也燒了十年。我很無聊,感覺日子很長。和我同齡的老頭老太太都快死了,可怕的男人就是不接受我。我老了。看著漫天的雪花,我躺著的時候把它翻了起來,倒空了糞叉和爛背包,穿上擦亮的皮夾克,順著田埂的根走出了大門。然而,地裏連壹點糞渣也沒有,只有陳舊的北風把它撕成了壹片片的塑料薄膜,白花花的土地像向導壹樣左右搖擺。
我嘆氣。我不知道自己扛了多少年的糞,走了多少路,撿了多少人的糞,羊糞,驢糞蛋。我想不通,覺得自己是個惡業,有點害怕。我把糞背在背上,張著嘴看著沿著澇壩歪著脖子的老榆樹。樹無語,盯著我的瓜。我說,妳個龜孫子,從我有穿開襠褲的記憶開始,妳就在這裏長了好幾裏,這次阿門認不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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