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中，我家有四間瓦房，包括後來父親建的壹個谷倉，壹共五間。倉庫實際上是農村人堆放農具和其他物品的地方，如馬鞍抽屜、犁、帶竹竿的籠子、籃子、木叉、連枷、架子車的滾輪、豬用的豌豆桿...簡而言之，叫倉房，裏面全是樁。有時候想進去拿個農具，但是門打不開。
庭院朝南，北面的是樓房。廚房和大宅並排在東邊，緊挨著大宅，就是上面說的倉庫，也叫倉房。唯壹的馬廄在西邊。這是我從小生活的院子，也是十八年來為我遮風擋雨的院子。
十八歲後，我去了省城讀中專。從那以後，院子和我，老房子和我，壹天比壹天疏遠。此刻，當我坐在電腦前，稱之為老房子，而我只能憑記憶修復已經不存在的院子時，其實是在用另壹種方式修復已經成為廢墟的精神家園。
據母親說，老家以前是村裏的壹所小學。從我出生到長大，再到離開，樓的平臺下的土裏種著壹塊石板，露出土皮的部分就是起跑線。小時候有過把這些石頭挖出來的想法，但畢竟力氣太小，沒挖到。
露出土外的石線，成了我記憶中不可磨滅的分割線。我引用臺灣作家余光中的詩:我在這裏，我的老房子在那裏。
母親還說我出生在院子西邊的馬廄裏。當然，那時候它不屬於壹匹馬。哦，是的，在我的記憶深處，這個房間裏有壹個炕。炕還在的時候，這個房間就已經是舅舅的羊圈了。山羊和綿羊混合在壹起，白色和黑色。夜深了，總有騷胡追羊的聲音繞了壹圈，踢個底朝天。親戚呆在家裏，妳睡不著，根本睡不著。
把球踢倒了是小事，致命的是山羊沒完沒了的咩咩叫，就像壹群人在說外語。隔壁壹個不知道為什麽的親戚曾經說過:這壹家人都是熬夜的嗎？——他壹定是把騷胡的哭當成大人說話了。
多少個早晨，幾個鄰居站在大門前的柳樹下聊天，聊著地裏的農活，討論著莊稼的長勢，總是把話題轉到發牢騷的羊身上。
為什麽會有踢腿聲？第壹，是壹群羊在跑，第二，騷胡從炕上跳上跳下。
不記得那個炕是什麽時候拆的。它總是被拆掉。但炕眼門壹直保留著，除了冬天塞壹坨爛衣服進去，其他季節都是大開著的。壹年秋天，黃鼠狼鉆進炕眼門，叼走了兩只母雞。母親罵父親，父親搬了塊石頭堵住了炕眼門。但是好景不長，又開了。為什麽又開了？因為媽媽已經不養雞了。
為什麽雞和馬鎖在壹起？很簡單，畫個圖也方便，免得又要建雞舍。說奇怪也不奇怪。村裏很多人都這樣，還有人把豬和牛養在壹起。因此，出現了壹些驚人的事跡。
可能豬和牛在同壹個屋檐下待久了，也就熟了。小豬不怕走在高大的牛群中。有壹天，壹頭豬混進熙熙攘攘的牛群裏，跟著進山，被壹個牛郎打死，烤著吃了。這也驚動了派出所。這是題外話。都跑題了。暫時跳過吧。
我在很多文章裏都寫過，小時候我們和舅舅家住在壹起。有壹年，在外漂泊的表妹終於好心帶著叔叔阿姨去外地生活。叔叔走的時候，所有的羊都賣完了，房梁上的羊毛都賣完了。可以說，大叔走的時候，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賣了。只剩下幾間破舊的房子和壹匹躺著都起不來了的老母馬。
大叔走了，羊圈空了，樓也空了。
父親和母親盡了最大努力翻新這座建築。從此，家裏變得寬敞了。小的時候，我和父親壹起從幾乎倒塌的廚房裏搬出來，住在上面的房間裏。
煙熏火燎的廚房裏，房梁被蛀蟲掏空，面粉狀的木屑不時掉落在有洞有眼的洞裏。年久失修的屋頂漏雨，最重要的是有幾處凹陷。每當下雨，大姐都不敢在裏面做飯，怕房頂塌下來。為了不倒塌，父親從山林裏砍了兩棵扁擔樹，請了木匠，給廚房的房梁架了兩條腿。
這種堅持已經過去好幾年了。父親想了想，重建了廚房，木頭也準備好了。然而，搬遷的消息傳來，壹拖就是三五年。
拆房子那天，來了很多人，好像是喜事。搬家不是壹件喜事，但對於當事人來說，把老房子全部推完無疑是壹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其他四個屋頂都敢往這裏爬，搖搖欲墜的廚房沒人敢上去，也不敢上去。踩爛坑掉人怎麽辦？
最後。
所有的舊木頭和爛門窗都裝進了車裏。幹了半天，好幾個房間都沒了，只剩下沒推的土墻，牙齒很清晰。面對斷壁殘瓦，讓人心酸。父親蹲在大門外的墻下，眼神憂傷，壹根接壹根地抽煙。
壹個家，壹個院子，擺滿了壹輛康明斯；壹輛康明斯，有家有院子。
汽車開動時，父親眼裏含著淚水，沒有對前來送行的親友說壹句話。
……
到現在，我離開那個被拆的院子已經十七年了。在這十七年裏，因為放不下家鄉，我回去過很多次。每次回到家鄉，我都會忍不住流淚。每流壹次淚，就多壹份失望。
面對著被蒿草淹沒的院落廢墟，住過房子的人還在我眼前晃動，容納過的東西還用不完。
如果妳非要問我為什麽對這片熟悉的土地有如此強烈的感情，我會告訴妳:很早，我的心靈就已經出發了，經過這些年，我壹直在尋找回去的路。
老房子不見了，壹個叫太素的村莊死了。太素村和院子，以及院子裏的老房子，只活在我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