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近壹點,我們可以看到,在欲望不受控制的人群中,對藝術品品質和真偽的鑒定只是訴訟和討價還價的依據;作為裝飾自己“藝術鑒賞”和聚斂財富的壹種方式,表現出極大的承受各類“藝術品”(當然也包括假貨)價格波動的能力;與道德和人格培養無關的“審美”的眼睛,直接看市場...事實上,所謂的傳統已經像龐貝壹樣,因為多年來的瘋狂和貪婪而被摧毀,塵封。人類藝術的出現,藝術對人類意義的討論,在已經放棄了自己對存在意義思考的人們中間,變得毫無意義。我壹直沈默到現在,今天在這裏說硯,是因為我終於想到,這些文字是王耀和王耀寫的,就像我們每年相見時酒後的閑聊,說壹些對他們的思念和希望,避開我不想忽略的東西。
我喜歡佘艷只是因為我用它,十多年前我因為佘艷認識了王耀。去歙縣辦事要幾個月,沒事就逛逛街邊的硯店。當他進入王耀的“沙礫齋”時,他正在雕刻硯臺,他沒有擡頭。我看到架子上的硯臺,站在壹邊看他雕刻。過了好壹會兒,他才擡起頭來問我:“王先生喜歡硯,是嗎?”“我只喜歡硯,非常喜歡!”我回答說看不出這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有賣硯臺的意圖。後來我經常去找他聊硯臺。從此我在他的性格組合中發現了他對硯和刻硯的奇怪態度,至今我也難以解釋。有壹天,他問我,”...妳最喜歡哪種硯?”,“紋眉……”我回答。那天下午,他帶我去50裏外屯溪老街的壹家硯店,看壹塊“眉心”。壹路贊美介紹到“對眉”硯前。我還是第壹次看到這麽好的眉石。而他此時的眼神真的很難形容。不經意間,他提前示意我不要太大聲提問,要聽他低聲謙卑的解釋。回去的路上,我反復說,如果他有這塊石頭,他的命就夠了――他遠沒有能力買。多年以後,我們又見面了,他的“沙礫齋”已經成為黃山屯溪老街的名店。我們壹見面,他就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外人用他們的高科技手段證實了硯臺裏的“眉紋”是極好的。其實我並不喜歡用這種方法來對待衛龍老坑,這個唐代用石頭砌成的,有著許多美麗傳奇的石頭,這與自古以來伴隨著書畫的硯臺之雅太不協調了――尤其是在人類以科技滿足享樂和利益需求為榮的今天,這種做法侵蝕了人類的道德、智慧和尊嚴,破壞了人類的生存環境,開始異化和肢解人體本身。那天,王耀打開店裏所有的聚光燈,把他新買的家鄉的寶貝放進水裏讓我欣賞。直到深夜,他的手都凍紅了。雖然我對王耀的企業經營者的習慣並不陌生,和其他人壹樣,因為近年來突如其來的社會變化有所改善,但令我驚訝的是,我仍然保持著第壹次見到他時那種保留未來的心態。那時候,他按照我的意圖在硯臺上刻下的條紋,已經讓我暗暗猜測他以後會如何在作品上舒展;他那種幾乎壹遇到好石就自然而然出現的冷靜、密集、穿透力強的眼神,將來會如何指導他的手傳硯?再見到他們的時候,我也明白了,我隨意留下的壹句話,落在了他們年輕、沖動、執著的心裏,給他們帶來了我離開後近乎破碎的烹飪體驗,真正的破碎烹飪!但這絕不是不幸的。那句話就是:“我不賣好石頭。”雖然他在得意時期丟失了幾部代表作,但自從打擊和後悔之後,這句話就壹直作為“信條”使用。多少龍尾老坑的硯臺湊在壹起,就等著手裏的切肉刀遊過來...
我期望,甚至在每年去他家之前,給我看壹兩塊讓我興奮的好硯臺。有時候我在想我怎麽能這樣對待王耀:我在世界各地旅行了許多年,我看到了幾個讓我驚嘆的好硯臺!不知道為什麽,還是這麽期待,這麽說。我知道,對他的期待,來自於他的生命與硯之間的不變的眷戀,來自於他的心與石之間的奇跡般的單純。與我的這種情感紐帶不會被打破。
雖然藝術的魅力和審美中的快感早已被普遍認可,但這壹現象的奧秘至今仍未解開。“什麽是藝術?”這個古老的話題至今仍被經常討論。托爾斯泰說,是那種能感動人的情感,能改變人的東西。這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藝術”中的壹個籠統定義。雖然我們也可以從職業名人貢布裏希身上看到壹種幾乎像在顯微鏡下壹樣深刻、精確、謹慎的藝術心理分析,貢布裏希因為在藝術批評上的功勛而被英王封爵;巴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冒著生命危險後擔任了盧浮宮藝術博物館的館長,他喜歡將藝術史嵌入性的本質。在中國歷代書畫批評家的經典論述中,卻有壹個問題是哲學家尼采提出的:“...為什麽?”他問為什麽人和藝術之間會有這樣的壹般關系?
審美素養是人之為人的最普遍、最主要的標準。“有樂感的耳朵,能感受形式美的眼睛”,“我對任何物體的感受只能限於我感受的程度”,欣賞美的能力“對我來說是作為壹種主觀本性而存在的”,“五感的形成是以往壹切歷史的產物”——26歲的馬克思沒有問上帝。聯想到他後來在《資本論》序言中的壹句話“在我看來,概念上的東西,不過是大腦中改變了的東西”,似乎他打開了通向問題答案的唯壹隧道。如果妳遵循路徑,妳會發現深層的“意義”。先說硯:
硯,多少年,案上,顯影的墨汁從筆端流出,讓王羲之用壹鉤壹挑壹點壹筆寫下了壹幅行書,裏面有他自己的美文《蘭亭序》...懷素絕版野草《序帖》如行雲,閃電,風。作為壹種精神意象,它也賦予了畫中不可逾越的大山...梁凱的《醉和尚》,這讓所有後模仿者在今天看來都很傻很做作...八大山人苦難之後寫的幾筆,對世俗的冷漠淡然...夜深人靜時,壹幅上好的徽墨徜徉在上好的硯臺上,妳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指間著墨的景象,傳達出妳的身心,讓人心情愉悅,寧靜,得到同樣的眼神。有時候我不想也分不清這兩種快樂的區別。寫完洗完硯,總要用批判的眼光去看。硯臺壹如既往的端莊幽靜,默默無聞,無視主人的目光——我忍不住撫弄它,用臉蹭它...興致來了,我把硯臺浸入水中,全神貫註,只見硯臺像晶瑩的夜空,繁星閃爍,宛如壹個空間無限的完整宇宙。嘆息與嘆息之間,我只驚嘆大自然的神奇!硯身在水中的線條特別清晰,使人聯想到硯臺雕刻的手工,以及指導他的硯匠的高雅心境...這是“妄想”嗎?有壹次我陪王耀去參觀壹個從他身邊經過落入別人手中的羅紋金星硯,看見他在硯臺前站了很久,眼裏含著淚,壹言不發。這壹幕不是偶然的。歷代作家如果覺醒,會集體作證。即使是皇帝也無法避免這種普遍的擔憂:李世民害怕統治人民。和最近的壹個大臣秘密設計偷情《蘭亭序》後,白天管國家大事,晚上睡不著,晚上就舉著燈欣賞《蘭亭序》。後來又邀請數十位學者加入《晉書》,親自撰寫《王羲之傳》,直到把《蘭亭序》帶到昭陵。
藝術欣賞類似於形而上的安逸和幻想,有著不顧荒誕而肯定生命的神奇力量,並從此依附於最原始的形式。到目前為止,我們上面提到的只是美學的精神現象,我們仍然沒有回答尼采的問題。的確,抽象的概念演繹找不到這類問題的答案。然後看看王耀的硯臺雕刻。
許多人羨慕王耀的“成功”,再加上國內外媒體的宣傳,媚俗的祝賀過早地籠罩了他。幸運的是,這些並沒有去除他的困惑——靈感不能經常來的困惑,對自己的頭腦了解越多就越清晰的困惑,以及下壹步該怎麽走的困惑——所以王耀在希望中。他有時甚至渴望寫作和繪畫...這種揮之不去的心理困境對於年僅30多歲的王耀來說是不可避免的經歷。試圖安慰他是笨拙而無效的。這個困境是他留頭發的必經之地。
我們來看看他的素色仿古硯。面對這樣壹部古色古香的硯語,似乎有些多余。所用材料多為衛龍老坑硯,非常適合磨墨。硯雕中最重要的線條可謂精美絕倫,以至於因為太過精致,書法家都舍不得磨墨,就像壹方絕世的衛龍硯,讓硯雕師不堪刀下。對他徒弟的要求也是壹樣,稍有壹方疏忽的古董硯臺,都不允許擺上臺面。這樣雕硯,讓人看到他在古代藝術中是多麽的嚴謹和敬畏,這是壹種鍛造的品質,如果成為壹種大氣的必備品質,和塑造人格壹樣重要。所以,想在市場上獲利,刻王的模仿者,都在為自己的努力不成功而苦惱;這也是品德和藝術修養高的人從不擔心被假貨騙的原因。隱藏在書法、繪畫、硯刻等中國傳統藝術品中的玄機,叫做“傳神”――模仿者和被模仿者都看不到。
硯種只有壹種,我選的是素色硯,接近那種叫“端方硯”的硯種。這種最常見的長方形硯臺,不僅簡潔穩重,而且是壹種具有中國書法豐富內涵的抽象搭配,其雕刻如果做到完美,是極難達到的,這就是懷素《東陵聖母院》的流暢簡潔。這種硯臺耐讀,極為罕見。這很難解釋,但王耀理解。硯臺的雕刻太復雜了,再好的也是二流的。有人主張“欣賞角度”。但是,先生,那是硯中的鑒賞。欣賞硯是壹種沈思的審美,就像欣賞月光奏鳴曲壹樣。
我們不否認用大刀鑿出來的硯臺,但看看“滾雲硯”。材質為衛龍老坑黑灰色羅紋石,墨跡極佳。這就是我說的讓我激動的好硯。太棒了!除了感嘆,用任何方式來表達都是不夠的:從四面八方來,風風雨雨,以如此柔軟溫暖的姿態接受墨香的流淌;像卷雲壹樣的旋轉變化是沒有錯誤的――壹個美麗的心靈怎麽會有如此天才的想法!
貓頭鷹硯。以鰻腹黃眉石為例,硯形取自古人類制作的玉梟。在博物館裏仔細看了看,才知道這確實是只貓頭鷹,小時候在東北山區農村常見。它晚上出沒,無聲無息的飛著,只看見壹個黑影經過,聲音毛骨悚然。看到它巨大的眼睛,我總會感到莫名的恐懼和神秘。也許這就是為什麽它成為我們祖先最早的崇拜。我壹直認為人的童年心態是最接近祖先的。當我獨自走進“金三角”深處的高山密林去考察那些沒有受到後來文化影響的人們時,我部分地證明了我的想法。遺憾的是圖片無法展示實物的神奇之處。這是我見過的所有石雕中唯壹壹個——不僅僅是硯雕——直接給人以生命氣息的。其向下展開的翼緣形狀所反映出的邊線之美,正處於巔峰狀態!人們只能詩意地贊美這位硯匠。他是受神的啟示雕刻的。石層中不同的顏色似乎出現在每個硯層的邊緣只是為了造型。貓頭鷹的眼睛巨大、扁平、空洞,眼睛凸出,呈現出淡淡的白色,壹條直直的、斷斷續續的黑色眉線置於作者眼中,像壹滴幹涸的淚珠。這種黑色的眼淚模糊了魅惑和陰陽的界限,讓人在看的那壹瞬間摘下了偽裝用的面具,想起了原罪。
“如果這塊硯臺放在我的箱子裏,會是什麽樣子……”當王耀不明白時,我對自己說。
其實這種靈感是不能經常來的!我很理解。王耀困惑的消除並不意味著這樣的作品可以經常出現。審美意象作為藝術創作的基石,按照高尚的修養過程,壹直是豐富而堅實的。它的優雅與高貴無疑需要從高貴的人格中獲得,提升人格,而不僅僅是拿來。善與惡、美與醜永遠交織在壹起,就像個人與人壹樣不可分割。只有當康德激動地說,善因為惡而變得如此高尚和強大的時候,我們才有可能放棄謊言和擔憂,去迎接人生的奮鬥。七百年前,德國牧師埃克哈特過早地教導說,“人不應該總是想著自己能做什麽,而應該多想想自己是什麽。”今天,只有少數人開始記得它。這是壹個決定人類命運的話題,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引起大多數人的關註。20世紀偉大的歷史學家湯因比認為,人類正在走向自我毀滅,因為他看到今天幾乎所有的人都在享樂和貪婪的驅使下擴張自己的能力。
和任何偉大的歷史行動壹樣,硯之美、藝術之美、“美學”之美,都無法阻止人類面對災難,但即使災難來臨,在生存的復蘇中也必須有追求美的支撐。人作為壹個細胞,對自然和藝術之美的追求最初就已經植入人體,伴隨著人類的歷史,成為對本能和原始需求的無止境的選擇和放棄,以及對生存過程的參與。藝術創作越能傳達自然之美的揭示,對人類的存在就越有價值。至少有壹個人早就認出他就是在古老的大教堂前站了很久的羅丹。
強大的生命並不異化,它們大多借助與自然交流的原始能力,能夠記住並經常意識到“它們是什麽”;真正的藝術作品和高尚的藝術審美最多能提供這種沈思。他們可以壹起拯救世界。
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