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剛開始看書,是在幼兒園大班時,大約1981年左右。由於父母教字早,所以開始接觸讀物也略早些。
最先獨自看的第壹本書,至今還記得名字,是人美經典版水滸傳的《野豬林》小人書。
那天,跟著姆媽在放學路上,看見復興公園正門口的書報亭裏擺著叠本書,登時就走不動路了,即便當天的生煎饅頭不吃,也非纏著姆媽買下來(價錢好像是兩角左右,差伐多壹兩生煎的樣子)。從叠本畫冊開始......語冰那時整天價拿把掃帚當禪杖,幻想自己是魯智深,床上那枕頭便是董超和薛霸。此後,家裏的各色家居無不紛紛遭殃。魯達英雄夢做的爽了,就是纏著大人壹本本地買齊水滸小書,以便繼續做另壹個夢。在那時的小學同學中,且有壹個比賽,比的是誰背的108將英雄綽號更多更全,語冰好像每次都能贏。
水滸看完,開始看《三國演義》-----三國這套小人書比較大手筆,是跟父母去舟山老家過年時,拿壓歲錢壹下子整套買的,好像是十幾塊錢(當時父母工資貌似也就幾十塊壹個月)。再往後,什麽《薛剛反唐》、《西遊記》、《東周列國》......這些就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反正都買了也都看過。這許多連環畫將二維世界裏的童話在壹個不到十歲男童的腦海裏進行三維立體展開。展開後的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美妙,以至於男童沈迷在其中,久久不願離開。
等男童年齡稍大些,文字量少的連環畫已經滿足不了少年對英雄和童話世界的想象需求了。於是,純文字版的小說原著開始陸續進入了語冰的讀書清單。
最先是姆媽學校裏圖書館館藏的圖書,比如《水滸》《西遊記》《封神演義》這些原著。語冰讀的西遊記貌似還是豎版本繁體字的。字認不全怎麽辦?那就聯系上下文猜。磕磕絆絆地讀完了所有自己認為好看的書(記得精彩的還有七俠五義、施公案、聊齋誌異、福爾摩斯探案集、三個火槍手等等、等等、等等)。除了壹部《紅樓夢》,這本我知道是好書,但卻每次都是看了第壹回就再也看不下去。後來人到中年亦是如此,至今未讀,婆婆媽媽的敘事,實在不對胃口。
小學快畢業壹直到中學,大約1988年這個樣子,突然迷上了所謂新派武俠小說。入坑第壹本是梁羽生的《萍蹤俠影錄》,當時的感覺是“驚為天書”!反復看了不下七八遍,愛不釋手。書中張丹楓和雲蕾的愛情故事,可能也恰好契合了少年青春期的心理萌動。之後就順理成章地遇見了金庸和古龍兩位大師,也很自然地,錢包裏的零花錢,從此便再也沒有充裕過。
說起金庸,便不得不多花些筆墨了。前些年從新聞中得知金大俠故去,心情竟多時不得平復。不說“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陪伴了我幾乎整個少年時光,即便語冰後來對國學傳統的熱愛,也都是從金庸的書開始的。易經、詩詞、歷史等等,無不如此。
因為“北冥神功”,去讀《莊子》,找逍遙遊;因為“笑傲江湖曲”,去讀《世說新語》找嵇康的廣陵散;因為“碧血劍”,去讀《明史》找袁崇煥.和皇太極;又因為“俠客行”,去追李白,背古詩的平仄....金庸便如啟蒙師壹般,引導著這個少年去發現了壹個美輪美奐而又波瀾壯闊的中文世界。當然,剛開始追書時,“金庸新”和“金庸巨”、“古龍名”等人也騙了語冰不少錢,如今權當笑料了。
中學課余讀物中必不可少的還有魯迅和林語堂、朱自清...這些民國大師。《狂人日記》《朝花夕拾》《歐遊雜記》,這些都在語冰的書架裏。總覺得過於沈重,雖五體投地其文筆,卻很難融入其意境。
待到進了大學,青春期的荷爾蒙正值旺盛的巔峰。少年長成青年後,有了裝叉的需求。於是開始追各種當年時髦的暢銷書作家,如“王小波”、“王朔”、“賈平凹”...不過,實話實說,王小波那時沒讀懂;賈平凹的文字裏能吸引語冰全部註意力和想象力的,毫不意外的便是“此處省略***字”;最喜歡的還是王朔,因為這是語冰和女同學們能***同談論的唯壹壹位作家了。她們喜歡的瓊瑤、亦舒作品,語冰讀了便和紅樓夢壹般的犯困感覺,實在喜歡不起來。
多壹句嘴,直到很多年後——腰圍翻倍的年歲,某天重新撿起王小波,這才突然發現:八十、九十年代原來是中國寫文章人的黃金年代,可惜從此壹去不返。
大學畢業開始工作。語冰開始少讀書了,自找的借口是“壓力大”。後來偶爾讀讀,也只是盯著電腦或拿著手機吃快餐文。
先是在“天涯”裏追各路大神,天涯大神中後來出名的有“寧財神”“當年明月”“孔二狗”“貓膩”......隨著移動互聯興起,這些人出走各個平臺。語冰也就註冊了起點中文網,開始充值追更《善良的死神》《間客》《明朝那些事兒》......好看、好爽、但大多很是無聊。
不過,網文作者的文筆倒都是很好的。尤其是“貓膩”的《間客》、《慶余年》、當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兒》,讀來行雲流水。茶余飯後用以消遣時間,那是絲毫問題也無。
其實,語冰壹直認為,“貓膩”和“當年明月”們生錯了年代(當然,唐三和番茄可能恰逢其時)!貓膩在“間客”後,似乎有所醒悟。以壹腔文藝的熱血和康德式的三觀來寫作終是換不來花花紙頭的,因此老貓奮力向唐三的方向墮落直追,終於寫出了《擇天記》這部大爛文。
膩了網文,恰好兒子出生。少讀書的借口更充沛了,“從此全心當奶爸”。
兒子漸漸長大,讀了小學。在他的眼裏,語冰看手機的時間遠多於看書的實踐。老子也曾振振有詞地辯解過:“我在手機上看書啊”,奈何效果甚微。於是小子學了壞榜樣,堅決不看書。壞榜樣自然有壞結果。這小家夥三年級前,詞不達意的同時,還加冕為別字大王,朗誦時可以把“兀自”念成“PAI自”——嗚呼!
人到中年,痛定思痛,終於覺得有必要做好榜樣。語冰於是重新開始買書、看書、做讀書筆記。有意思的是中學時覺得悶的、大學時看不懂的,如今翻閱如拾珍寶,歡欣喜悅。兒子在詫異之後,竟然也有樣學樣地讀起了《哈利波特》和《尼爾斯騎鵝旅行記》。並且這小子的筆記做得比他老子更工整,劃線居然是用尺的?我去。
——寫得過於流水賬而且冗長了,卻不知如何結束。
因為談到貓膩,所以今天在讀康德,便做個狗尾續貂來自娛:
“世上最奇妙的是我頭上的燦爛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準則”——康德
“如果恰巧是陰天看不到星空,讀書吧,書中自有燦爛”——語冰
?2021年1月15日星期五寫於語冰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