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高中,離家不近,除了住校的學生,所有走讀的孩子都需要帶飯。不是帶生的,只是在開水房將冷飯蒸熱而已。
每個學生書包裏的標配多了壹個鋁飯盒,大家差不多。個別條件好的能用上不銹鋼飯盒,那是鳳毛麟角了,有些愛漂亮的女孩子家裏嬌慣,會為她另備上壹個小巧的鋁飯盒。
重點校的孩子寄予了父母的厚望,所以多數家長都是早早起來為孩子備了早餐,又精心地準備午飯。
可是那時的我太傻而不自知,挑食的很。動輒抱怨青椒蒸爛了難吃,抑或是菜式的壹成不變。現在偶爾想起來和母親抱怨,母親輕嘆:"那時的青菜多貴啊!就蒜苔扛蒸些,妳還抱怨老不換樣!"
我聽著心下不忍,媽媽那時的我是多麽不懂事呀!對不起!心中的默念終究未出口。
也有許多的樂事,許多值得津津樂道的往事。
最愛吃飯時刻,值日生擡著超大的網兜放在講桌上。饑腸轆轆的我們沖上去,各自包了燙燙的飯盒扔在自己桌上。下面的時刻仿佛彩票開獎,各自打開飯盒時臉上的表情精彩。有的興高采烈地食指大動,有的垮下了眉毛嘟著嘴,仿佛失了力氣地用勺子撥動飯菜。有的不動聲色地細嚼慢咽,有的眉飛色舞地狼吞虎咽。最最搞笑的是,還有來晚了單送的飯盒被別的班同學錯拿,待失主上躥下跳找到時已被吃光的哭笑不得。我們和餓肚子的失主壹樣搞不明白,即使飯盒有壹分相似,裏面的食物、味道天壤之別,難道自己老娘的手藝喜好也不知道?
我最喜歡母親不定期放上的煎蛋,壹打開飯盒煎蛋混著米飯的香氣讓人不由得有壹種幸福感。有些急火的煎蛋被蒸軟了,煎蛋下的米飯浸了壹層淺淺黃的油,特別的香。這個中午我會吃得十分慢,壹口菜,壹口米飯配壹小塊煎蛋,精心算計著,仿佛在享用著美味大餐。我從來沒和母親提起我的欣喜,母親也沒問過,仿佛這是我們小小的默契,小小的秘密。
最期待的是母親給我帶春餅,這是我唯壹提前預知的菜式。因了前晩晚飯是春餅,母親知我愛吃。定會留些給我帶飯。打開飯盒,定會引來圍觀和艷羨。所有的春餅卷了菜,齊整整地擺在飯盒中,可不是我們自己吃春餅時那種豪放而粗枝大葉的卷法,而是兩頭包了邊,壹樣長短壹樣粗細,整齊地碼在飯盒中,我想和現在日本媽媽的愛心便當有壹拼。其實味道當然不如昨晚當頓美味,但是我是在品味自己的虛榮好麽?在周圍人羨慕的目光中,吃什麽都美啦!現在回想起來,那裏面加了多少母親的愛,映著晨光壹絲不茍地精心準備!
母親的手藝在我們的互吃互嘗中是出了名的好,尤其是餃子。我呢,恰好不十分愛吃。由此催生了我的前座的習慣,壹位吃食堂的男生,會耐心等到我們取回飯盒,他看過我的飯後,決定他的用餐量和速度。呵呵,當過學生的妳懂的,這是個復雜的數學問題了。
就是這樣好廚藝的母親,也架不住有個饞貓女兒。幾近二十年未見的同桌從國外回來,我壹見面忙著打探的還是當年她老爸小雞燉蘑菇的配方?
關於飯盒的回憶很多很多,有的是哄堂大笑,有的是會心壹笑,比如班裏壹定會有壹個淘氣男生早早吃過飯,大聲講重口味笑話惡心女孩子,比如那個男孩子踢球受傷的日子裏,有女孩子默默的每天為他買來壹飯盒的飯菜?
這個鋁飯盒我小心地收藏著,心情不好時拿出來打開,放在陽光下,晾曬往事,晾曬心情。房間裏隱約飄過那些愛的氣味,仿佛又聽到那些單純的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