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表現的就是覺得自己誌得意滿了,人生不白活,但是無人欣賞的那種心態。
《新三國》裏,袁紹在橫掃北方,躊躇滿誌之際,詠出這首慷慨激昂的詩。且不論此詩是否袁紹所作,我亦感慨,倘若壹統北國的不是曹操,而是袁紹;那麽,後人也會像如今我們記住“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壹樣,記住“人生如夢易蹉跎”這樣相同的意境表達,只是後者卻出於“袁公”之手;後世文人墨客們也會如同寫下“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般不吝在詩篇表達對袁氏英雄氣概的景仰;而歷史也絕不會僅僅只記住,袁紹引董卓入京的荒唐之舉和官渡之戰的倉皇敗逃。
不管前半生有怎樣的功勛閥閱,英雄也難逃“成者為王敗者寇”的亙古定律。曾經譽滿天下如何?四世三公如何?坐擁雄兵百萬又如何?袁紹在歷史中的形象卻僅僅是壹個失敗者,而且還不幸成了典型。看三國,可以學習的不僅僅是曹、孫、劉這樣的百世英主;荀彧、諸葛亮、周瑜、司馬懿這樣的千古智傑;關公、趙雲、黃忠這樣忠肝義膽的沙場英雄。而在那些因錯過歷史轉瞬即逝機遇而淪為敗者的諸侯、豪強的身上,或隱約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和他們壹樣的缺陷,警醒自己,壹旦不慎,自己也可能淪為歷史中徹頭徹尾的敗者。看小說、看歷史,常總設想著自己也是故事中蓋世英雄,是最終的勝者,同時嘲笑著敗者的無知和愚昧。可是,倘若讓自己置身歷史橫流,用自身去替換歷史人物,誰敢言自己壹定能把路走得更正,誰敢說自己定不會步敗者之後塵,不會重蹈歷史荒唐之覆轍?智勇超群者,畢竟只是少數。
同樣,觀成敗,也先慢嘲笑袁紹。分析袁紹的失敗,很大程度上可能歸於前半生勝利得太容易,沒有早些面對曹操這樣的真正強敵,因而助長了他的狂妄自大,註定了壹敗則崩盤的敗局。看袁紹,身為人主,袁最大的錯誤在於自己並沒有曹操般的智謀時,卻更沒有曹劉般的若谷虛懷去采納賢臣的意見。反而關鍵時刻猶疑不決,胸無主見;時常總是剛愎自用,好大喜功。從而,使“袁紹”這兩個大名真正應了“飲罷回首誰知我”,最終被世人所恥笑,所遺忘,淹沒在歷史洪流,而其帳下的英才 “審配,逢紀,郭圖,田豐,沮授”真是可謂時運不濟,或死於牢獄,或青史無名,想來這些鞠躬盡瘁的亙古謀臣,如何不令人扼腕嘆息。後人對歷史的分析,總是能有條有理,頭頭是道。然而,換作今日的妳我,置身亂世。在黨錮之禍的混亂之際,眾人皆六神無主之時,未必能不作出引狼入室之舉;在雄獅近百萬,浩浩蕩蕩南下征曹的官渡之戰也未必能不麻痹輕敵,壹戰致勝定乾坤,滅了曹操。看歷史,敵我清晰,勝敗似乎總是那麽簡單,可是現實中,局勢總是錯綜復雜,事實總是撲朔迷離。因此,三國袁紹給我最大的感慨:人最難得的是認清自己,再則會用並且用對人,這是人主;或者,對於其他人來說,認清自己,再跟對人。
人生如夢,多少英雄這般慨嘆。人生最大的遺憾莫過於“出師未捷生先死”:夢想未及,人已去。讀史使人明智,知歷史的錯,可能不會增加正確判斷的機率,但至少能減少犯錯的機會。誰也不願,壹不小心,踩出了人生遺恨。天地悠悠,人生卻短暫,無知少年真是易蹉跎了歲月,掏空甚至透支了虛度的資本。而如今幡悟,切不可到白了少年頭,回首愴然,壹事無成。就算真是壹事無成,奮鬥的人生總比醉生夢死精彩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