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川有2000多年的采銅史。上古時期馬踏露銅,戰國時代采冶銅礦,西漢時期“火燒水潑法”采銅和木炭冶煉銅錠鑄造錢幣,東漢以後為歷代王朝提供鑄幣原料,康乾盛世銅幣有70%為東川銅所鑄造。
東川銅礦是層狀型銅礦,屬海相沈積的銅礦床,礦石成分以綠錫臘―輝銅、紫金錫臘―斑銅(顏色像古銅,伴有深藍、紫黑、赤色等斑紋,故稱斑銅)和黃金箔―黃銅為主,紫金錫臘是打制斑銅的原料。
紅銅是天然銅,是人類最早發現和應用的銅。中國在三皇時代開始使用紅銅,夏代進入了青銅時代。商代早中期,中國青銅冶煉日趨成熟,生產出比純銅更加堅硬耐用的銅錫合金制品。《華陽國誌·南中誌》記載:“堂瑯出銀、鉛、白銅。”堂瑯即滇東北東川、會澤壹帶。殷商時朝,商王武丁王妃婦好去世,殉葬大批青銅器物,據科學數據分析,這些青銅器的原料產自今天的會澤、東川、巧家壹帶的金沙江邊。東漢時期,會澤鑄造鍛打的“堂瑯銅洗”聲名遠播,銅洗的銘文和圖案記載了中原文化與滇中文明的深刻淵源。
斑銅源於青銅,始於明代,創於東川。明宋應星《天工開物》載,500年前明宣德年間,朝廷鑄造宣德爐,東川匠人參與其事,領悟了“金銀雜銅錫化作壹團,命以鑄爐”的技藝。以此為基礎,東川匠人世代反復實踐,最終確認了將稀少呈分散狀態存在的貴金屬成分聚集為較大晶體質點的熔煉工藝,總結出選料、凈化、粗胚、成形、燒斑、整形、精加工、淖斑、煮斑、露斑、擦洗、拋光等壹整套獨門絕技,創制了出於青銅而勝於青銅的斑銅制品。
斑銅有生斑和熟斑之分。生斑,即采取天然銅礦石加工而成,胎薄,有焊口,斑紋小,棱斑,有銳角,折光性強,有立體感,金黃交錯,銅中透斑,似鑲入赤金色的晶體,色彩瑰麗斑駁。生斑做工精湛,被稱為稀世珍品,但斑礦罕得,原料不易,產品甚少。清末,昆明地區匠人發明了熟斑,即在熔化的純銅中加入適當比例的其他金屬,在“混而不合”的狀態下,經澆鑄成型、磨光、化學藥品著色、顯斑等工藝處理而成,斑紋略呈放射狀,形狀、大小分布有致,生動自然,造型細致、復雜,也更為典雅、豐富。熟斑產品厚重,無焊口,斑紋花型大,呈紅色,光斑多為不規則圓形或條形,斑點無立體感而色暗,多制成工藝品供愛好者收藏。
東川斑銅制品,制作考究,“妙在有斑”、“貴在古樸”,被稱為“金屬寶石”。從工藝制作技法上看,斑銅的制作吸收了歷代中華工藝技能精華,包括鑄、敲、錘、鏤、鏨、鑲、鍍、掐等,以及獨特的表面處理技術。精美絕倫的東川傳統斑銅工藝,曾引起周總理的關註,指示盡快發掘這項工藝絕技。遵循總理遺訓,東川(含原東川府所在地會澤)多年來壹直堅持發掘、傳承這壹非物質文化遺產,制作出了飽含中國元素的動物、花卉、瓶罐、器皿、香爐、壁飾等六大類斑銅產品,享譽國內外。
東川銅最後的輝煌是上世紀50-80年代,國家組織大規模的勘探,成立東川礦務局,進行大規模的開采,東川壹度成為雲南省直轄市。1980年東川銅礦采選能力在全國名列第三,銅精礦產量居全國第五位。但短暫的輝煌後,是資源枯竭後的迅速衰退,先是1999年東川撤市降區,隨後2001年東川礦務局宣布破產。東川開始經濟轉型,壹度提出東川老三寶洋芋、面條、張豐毅到新三寶古銅奇石紅土地的發展方向。然而,經濟轉型不是那麽順利,經過近20年的發展,東川依然擺脫不了對銅礦的依賴,銅礦文化深深的左右著東川人的思維,礦產仍然是東川經濟的支柱產業。令人焦慮的是,隨著環境治理和環保標準的提高,東川的礦產經濟還有多少路可以走下去。
銅礦文化深置於東川人的內心,采礦選礦的思維固化了東川經濟的轉型,兩千多年的治銅和銅加工在東川卻不見了蹤影,幾乎沒有壹家企業在青銅制品和斑銅工藝上形成規模。反而是原來同為天南銅都東川府的會澤,在斑銅技藝的繼承和創新上,走出了壹條屬於自已的道路,斑銅產業化和企業化已經初具規模。張氏斑銅已經傳至第十三代傳人張偉,張氏斑銅厚重古樸、典雅富麗、熠熠生輝,令人愛不釋手。就連出生手藝世家,喜愛雕刻、繪畫和傳統技藝的馬永義,憑借多年歷練的功底和技藝,努力鉆研金相學,創新斑銅工藝,成了斑銅大師和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會澤斑銅工藝傳承人。
故人西辭黃鶴樓。東川人還在天南銅都的銅礦文化中沈醉,他們刻意把銅礦文化融入社會生活中,追溯東川銅礦文化的歷史,回味東川銅礦文化的過去,但榮光已經過去,如何在這種文化傳承中突圍,成了東川人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