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來北京上學的時候,很多同學都這樣問我,我其實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我該怎麽說呢,我媽媽是漢族,我爸爸是藏族,我在青海長大,那裏是個漢族為主,多民族雜居的地方。我們在離西寧不遠的縣上生活。從小上的公立學校,老師們說的都是普通話,吃的都是菜、肉、米飯、面食,不會藏語。家裏也沒有藏獒和牦牛,也不會佩戴刀具。
其實,問這些我倒覺得沒什麽。就是怕在生活、學習、工作上區別對待,把我當成怪物。我本來生活就和其他的小女孩是壹樣的,突然間區別對待我很不適應,因為我看他們就像看家鄉的人是壹樣的啊。也不用因為我是藏族,就認定我壹定不好相處,就壹定會野蠻行為吧。
我生活的地方在海拔高達三千的地方,在這裏,氧氣稀薄,輻射強烈,日照多,氣溫低,積溫少。高海拔地區的生活不是很多人能夠想象得來的。有時候就會說妳們那邊的學生是不是加分加的很多啊,是不是我們專科線妳們都能上清華啦!我不否認我們有加分,但是加分是有很詳細的規定和限制的,不能胡亂加呀。教育水平本來就不是絕對公平公正的,只能做到相對的公平,我們沒有太多頂尖的師資力量,也沒有很好的硬件設備,沒有內地的舒適氣候,沒有跟內地壹樣那麽好的受教育環境,甚至有的學校很多科目都是其他老師代上的。在這種情況下,適當調整分數線和加分也是情有可原的。當然那些為了加分,亂改民族的人們占別人名額,也很讓人惱。也有些學校給青海考生可以選擇的專業也很有限,不像內地學生都可以報考,說下來,很多方面都不壹樣。
我在外上大學的時候好多方面大家都對我有不壹樣的眼光。雖然我是我們學校我們專業幾年來的第壹個藏族女生,但是很自卑,也很沒有自信,所以整個大學四年我並沒有過的很快樂。相反的是,多了很多憂慮與茫然,常常自嘲自生自滅。做事情也是畏畏縮縮,根本不敢和其他除熟悉的人之外的人講話,上課老師讓回答問題,都怕得要死,有時候怕到點名了都不敢起來回答,怕別人的嘲笑,怕別人覺得我說的普通話很怪。
在高海拔地區生活的女孩子更是很不容易,高原地區的天氣使得皮膚容易敏感,引起面部血液循環受阻,毛細血管堵塞,而面部角質層長期受損傷變得極為敏感,導致無法抵禦外來物理環境的刺激逐漸發展進壹步損傷到面部皮下毛細血管內瘀血形成,引發毛細血管擴張,淤滯在毛細血管內的陳舊性淤血透過很薄的角質層反映在面部就會呈現出片狀、網狀、條索狀的高原紅。然而大多數女生的皮膚還是很正常。我因為我爸的壹次任性行為,稍微有點高原紅,就成了所有人嘲笑的對象。除了大學宿舍的幾個好朋友常常和我說,長的不像藏族人,眼睛很漂亮,瞳孔好贊,象洋娃娃以外大多數人都覺得我有高原紅,很難看,很多人會叫紅二團。雖然本人紅血絲不嚴重,我只有素顏時才能看出來紅血絲,但是經常素顏的我還是會被別人嘲笑。
有壹次在班級群裏好多男生在聊天,正在說天使怎麽怎麽,和我們宿舍熟的男生就@了我,然後其他男生就說可別,紛紛就都是拜托不要說的表情。我看到了,很難過,但是我還是沒有說話。我想與其和他們爭辯,還不如多去護護膚,鍛煉鍛煉。
有時候也會被其他人隔離開,因為大家都知道那些政治上的問題。可是我很想說,幾個個人不能代表壹個群體,也不能代表這壹族人,從壹個人判斷評價壹個整體的事情本來就是荒謬不合理的。
後來,畢業參加各種招聘,其實也遇到了很多由於民族問題而造成的阻礙。好多公司因為民族的關系可能就選擇了實力和我相當的人,而不會選擇我。其實我和大家都壹樣,都是90年代後的人,相差不到哪裏去的。相反可能會有更多包容與理解。最後有壹家公司選擇了我,去年在化工廠幹技術員的工作。有時候,我們總經理還是叫我那個藏族女孩,我壹直都想拜托以我的民族代稱我的這件事,我就是我啊,我有名字,為什麽都要叫我藏族女孩呢!
參加工作後,我壹直在學習,也壹直很努力,偶爾也能聽到大領導的誇獎。我不會什麽我就會去學習。遇到事情,我也會想著辦法解決,比公司內絕大多數的同齡人更有解決問題的能力,我不希望我被認為是藏族就應該很笨,就比別人智商低,更不希望我代表的家鄉父老因為我而背上無知的標簽。我希望和大家壹樣,過和大家壹樣的生活。我不想被標簽。也希望我慢慢的奮鬥過程中,我可以很坦然而沒有顧忌的說出:對啊,我就是藏族女生!我的壹切都只是關於我,而不是所謂的各種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