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民兵”,這是我小時候最怕的兩個字。我們全家都在他們的註視下。我們必須小心翼翼地做事,即使是輕輕地走。父親通常被叫到離我們家五六裏路的小村子裏工作,因為他沒有資格在園藝場工作。如果我父親早壹年回來,我的學業就會化為烏有。
上學前,媽媽和奶奶壹遍又壹遍地告訴我:要聽話——各種人都聽,不要招惹任何人。還有最重要的壹點我壹定要記住,就是永遠不要在外面提我爸爸。就這樣,我心裏有很多忌諱,提著書包戰戰兢兢。
可能是因為我太沈默了。從第壹天開始,學校裏的人都用壹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壹直很矜持,雖然我總是試圖掩飾。我試著對我的同學和老師微笑,或者至少對他們說些什麽——我試了,但是很難。
幸運的是,半年多來,我的同學和老師都不知道我們家的詳細情況,但我想校長可能知道,因為他眼鏡後面有壹雙好奇而詭秘的眼睛。所以我像躲避災難壹樣躲著他。
那幾天,我發現了壹個謎:校園裏有壹個人,和我壹樣孤獨。我敢肯定,這個人大概和我壹樣,暗地裏壓著壹股可怕的擔心。這不僅僅是那個時候,以後的日子裏,我都會從人群中找到那些真正孤獨的人。
她是我們的音樂老師。她在這所學校已經壹年多了。她不同於所有的老師。我覺得她溫柔的眼神安撫了每壹個同學,尤其是她對我拋媚眼的時候。她的眼裏沒有歧視和憐憫,只有壹種溫暖和熾熱的東西。
⑦當時學校十幾裏外有個小煤礦。秋天結束的時候,全班都會去山上撿煤,冬天取暖。因為雨水可以把泥裏的煤沖刷出來,雨下得越多,就越要爬山。大家都穿了雨衣,但“黑子”不是故意穿的,故意把黑泥濺得滿臉都是,像惡鬼壹樣大喊大叫。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塊煤,壹眨眼就被他們偷走了。有壹次“黑子”走過來,獰笑著看了我壹會兒,然後突然喊他爸爸的名字。雨水像鞭子壹樣抽打著我的臉。我從嘴裏吐出雨水,握緊拳頭。“黑子”跳到壹邊,然後弓起身子,把我撞倒在斜坡上。坡太陡了,我盡最大努力去爬壹塊石頭。這時有幾個人踢旁邊的煤筐,踢我的手。我帶著辛辛苦苦找到的煤滾下陡坡。
我的頭、手和身體被鋒利的石頭邊緣割傷和擦傷,我的雨衣被撕成碎片。我的臉上沾滿了黑泥或者滲出的血,雨水把血灑了壹地...壹些學生受到了驚嚇。當他們喊的時候,班主任跑了過來。他只聽“黑點”然後轉向我吼。什麽都聽不清楚,只有雨水拍打著我的臉。
⑨是我送木頭的時候,有壹只手搭在我身上:音樂老師!她默默地把我拉到壹邊,蹲下來,用手帕擦了擦我臉上的血,領著我走了...
她直接帶我去了戰地診所。我的傷口用藥物清洗後,又包紮起來。我沒聽清醫生對她說了什麽。離下班還有壹段時間,她帶我去了宿舍。
⑾我生平第壹次來到老師的住處:天哪,原來是這麽整潔的小屋。我可能再也看不到比這更幹凈的地方了。壹張小床,壹個書架,壹張小書桌——我特別註意到書桌旁邊有壹個風琴;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蓋著白布套。房間裏有壹股香味:水瓶裏有壹大束金黃色的花…
她要把我衣服上的泥巴洗掉晾幹,我只好在這裏耐心等待。天快黑了,她叫我吃飯。這是我這輩子能記得的最好的壹頓飯。我的目光在那壹大束花上停留了很長時間...我記得在我們東邊的籬笆下也有壹簇金黃色的菊花。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我把最大最好的樹枝折下來,小心翼翼地藏在書包裏。我比平時到校早...當她看到那壹大束菊花時,她的眼睛立即高興地跳了起來。
【14】在後來的日子裏,我仿佛上了壹堂新課:我用露珠把花弄破,我用硬紙殼把它們保護起來,這樣當我把它們放進書包的時候,它們就不會被損壞。課前沒找到老師,就得小心翼翼的藏起來。我看見她匆匆忙忙地向辦公室走去——要是她在課間休息時回到宿舍,那我就把花送給她了。我靠在門框上,咬著嘴唇等待。第壹節課後,她沒有回來,我只好等第二節課。休息的時候她終於回宿舍了,我卻又被叫去做操了。我知道老師最喜歡的就是這朵又大又顫又香的花——與我無盡的感激相比,這只是壹份微薄的禮物。除了壹大束花,我什麽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