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耀的思維依然那麽清晰,對自己參加過的第壹場戰鬥仍然記憶猶新:“1938年冬天,距離農歷春節還有十幾天,肅寧縣西關。我是120師特務 團第壹連的壹個小戰士。大早晨的,剛剛起床,還沒有完全從夢中醒來,日本鬼子就摸了上來,我就這樣慌張地被拉進了火線。大霧籠罩了壹切,這也使我打的第壹 場戰鬥稀裏糊塗的,我記得那壹仗,大炮聲比春節時的鞭炮都響。我們丟了壹挺機關槍,而且兩個戰士被俘了。”實際上,正是從那次算不上勝利的戰鬥開始,徐光 耀先後經歷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大大小小的戰鬥不下100場,在硝煙中滾過,與死神擦肩而過,他也從壹個小八路壹天天成長為壹名真正的戰士, 而在他的心中,壹股想要表達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徐光耀說:“我走上文學之路,是由於生活的刺激,加上對敵人的仇恨、對人民鬥爭精神的熱愛。當然,對文學的興趣,起了重要作用。我從小喜歡文 學,喜歡讀舊小說。參加革命之後,在房東家翻書,翻到壹冊國文中學課本,如獲至寶,揣著課本去打遊擊,壹邊戰鬥壹邊讀書,幾乎能把上面的每篇文章都背下 來。”這讓生活在槍林彈雨中的徐光耀離文學越來越近。1942年至1946年,他滿懷激情地陸續寫下了《不讓妳喝》《猛將王峰》等報告文學。在用筆觸直接 而正面地描繪感人的生活時,徐光耀也日益感覺到報告文學遠遠不能滿足他內心的沖動:“報告文學在藝術上不能讓人盡興,真正地要表現那個時代,用活靈活現的 人物去感動人,還得靠小說這種藝術形式。它能讓我在現實的基礎上插上想象的翅膀。”於是,小說這種藝術形式自然而然地進入了他的寫作中,壹部部小說相繼面 世:先是反映練兵的第壹個短篇小說《周玉章》,兩年後是反映抗戰的長篇小說《平原烈火》,再到中篇小說《小兵張嘎》……
徐光耀的作品大部分是反映抗戰的。他對自己的作品有嚴格的要求,最重要的就是要尊重歷史,客觀真實地反映現實。而歷史也回應了徐光耀創作的天 分,賦予了他對現實的敏銳洞察力,“我的藝術素養差,沒有受過嚴格的文學訓練。1947年,我有機會到華北聯大文學系做壹個插班生,學習了八個月。在那裏 學習到壹些文學上的基礎知識,也意識到了文學作品主要是用人物形象來支撐的。同時也朦朦朧朧地覺得,表現‘五壹大掃蕩’的責任,自己也要擔負起來。所以, 我就留心起來,把經歷過的戰鬥、事件,把認識的壹些戰鬥英雄,記到壹個小本子上。當我寫《平原烈火》時,我就把那些事件、人物整理歸納,小說的框架就出來 了。”徐光耀說他作品中大部分的人物都是有原型的,這也充分說明作家對現實的把握能力和高超的藝術概括能力。
《平原烈火》寫出來後,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在全國文代會上,周揚兩次提到了這部作品。丁玲也認為這部作品與當時流行的蘇聯作家西蒙諾夫的《日日 夜夜》只差了那麽壹點點。《平原烈火》獲得的成功,給了徐光耀巨大的自信,但是他毫不回避這部作品的缺陷,他在反省自己的同時,產生了更大的文學目標。
永遠的“小兵張嘎”
嘎子的影響不止於上世紀。石家莊有壹個對“嘎子”情有獨鐘的收藏家,專門搜集有關《小兵張嘎》的資料,開了壹家展館。那個令人嘆服的展館中,有 關嘎子的書籍、海報、畫作等琳瑯滿目。收藏家說起徐光耀和嘎子滔滔不絕,壹往情深。顯然,在很多人的記憶中,他們是和嘎子壹起成長的,嘎子就是他們童年時 壹個親密的小夥伴,壹個可以說說悄悄話、壹起調皮搗蛋的鄰家小弟。嘎子已經完全從文學作品走進了普通人群中,走進了人們的心中。
在作家自己的心目中,嘎子的位置同樣至高無上。“嘎子這個文學形象,是我全部生命的表現。其實他是我理想中的人物,他和我的性格正好相反。我對 自己的性格不滿意,我是壹個呆板、缺乏趣味、遵守秩序、偏於保守的人。我最佩服、最喜歡的壹類人,就是像嘎子這樣的,敢說敢幹,非常有創造力,寫嘎子實際 上就是寫我的理想。”徐光耀寫出了自己的理想,也寫出了壹個鮮活生動、在中國抗戰文學中不可磨滅的人物形象。而嘎子在徐光耀看來,其實已經與他合二為壹, 成為他生命中的另壹半。嘎子正是在他人生的最低潮時陪伴著他,與他壹起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