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部分後湖庫存黃冊,在順治初年便因為種種原因而湮滅,但也有極少數幸運的冊籍逃過壹劫,流散到了民間。
康熙登基之後,籌修明史,向民間征集前明的各種資料,很快搜羅到了壹大批包括戶口冊籍、奏疏題本、邸報塘報在內的明代文書。
據當時的記載,這批資料中包括了萬歷至崇禎期間攢造的壹千本黃冊,這是黃冊庫碩果僅存的孑遺了。
這些資料在修完明史之後,燒的燒,毀的毀,殘存的被送入北京的內閣大庫。這個大庫坐落於紫禁城內,裏面除了存放明末文獻之外,還有清代的諸多詔令、奏章、朱諭、外國表章、歷科殿試卷子、盛京老檔等等。
這個大庫的收藏十分豐富,戒備也異常森嚴,王國維曾經評價說:“三百年來,除舍人、省吏循例編目外,學士大夫,罕有窺其美富者。”
轉眼到了宣統元年(1909年),大清國眼看要完。這個內閣大庫年久失修,收藏急需清理。但主事人不知怎麽想的,覺得最沒用的就是那些年代久遠的檔案,把它們都挑出來要統壹焚毀。
幸虧在學者羅振玉的堅持下,這個計劃沒得到執行。羅振玉親自下場,將這些價值千金的舊檔裝了八千個麻袋,轉移到了國子監內。
及至民國,政府籌建歷史博物館,又把這八千麻袋文件遷到午門,然後就壹直扔在那兒無人問津。
著名藏書家傅增湘當上了教育總長之後,委托魯迅進行整理。可惜篇卷浩大,以魯迅先生的能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只勉強完成了二十麻袋的工作。剩下的就只能擱在原地,任由別人隨意盜取。
魯迅先生曾專文介紹過這段經歷,叫《談所謂“大內檔案”》,收在《而已集》中,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看看。
1921年,教育部的資金入不敷出,便把主意打到了這八千麻袋上面。他們以四千零五十枚銀洋的價格,賣了十五萬斤檔案給西單同懋增紙店。紙店把這些檔案運去唐山,準備打成原漿。
幸虧羅振玉得知此事,也幸虧他手裏有錢,以三倍價格從紙店把這些檔案搶了回來。
羅振玉深入挑揀,從裏面搜揀到了頗多明清資料,出版了《史料從刊初編》,是研究明末清初的重要材料來源。
1924年,羅振玉以壹萬六千元的價格,把這批檔案中的十二萬斤賣給大收藏家李盛鐸;1928年,李盛鐸把其中六萬件交還溥儀,剩下的賣給了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史語所從中搶救、整理出了四十冊明清史料,尤其是明代史料最為珍貴。
幾經周折,這八千麻袋內閣檔案已經嚴重縮水。抗戰開始之後,政府遷移了壹部分到南京,還有壹千七百麻的資料留在了北京。
中華人民***和國成立以後,國家檔案局於1958年對這壹千七百麻袋展開了清理工作,最後挑出三百麻袋具有史學價值的資料,其中有三千件明代的文牘檔案,收藏於中國第壹歷史檔案館至今。
往日的喧囂,就這樣逐漸遠去了。
細小的塵埃緩緩落定在破舊的黃冊封皮上,悄然累積,不再飄起。不知歷經世事的它如有靈智,是否會回想起那些年在後湖黃冊庫的日子。